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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娥穿好衣裳走出窑门,看看倒在门口的那个倒霉鬼死了还是活着;她蹲下身摸摸那人的鼻口,刚刚触到冷硬如铁的鼻梁,突然吓得倒吸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从倒地者整齐的穿着和佝偻的身腰上,她辨认出族长来,哪里是那个可怜恓惶的要饭老汉!
小娥爬起来退回窑里才感到了恐惧,急得在窑里打转转。
她听到窑院里有一声咳嗽,立即跳出窑门奔过窑院挡住了从慢道上走下来的鹿子霖。
小娥说:“糟了瞎了!
族长气死……”
鹿子霖朝着小娥手指的窑门口一瞅,折身跷上窑院,站在倒地的白嘉轩身旁久久不语,像欣赏被自己射中落地的一只猎物。
小娥急得在他腰里戳了一下:“咋办哩咋办哩?死了人咋办呀?你还斯斯文文盯啥哩!”
鹿子霖弯下腰,伸手摸一下白嘉轩的鼻口,直起腰来对小娥说:“放心放心放你一百二十条心。
死不了。
这人命长。”
小娥急嘟嘟地说:“死不了也不得了!
他倒在这儿咋办哩?”
鹿子霖说:“按说我把他背上送回去也就完了,这样一背反倒叫他叫我都转不过弯子……好了,你去叫冷先生让他想办法,我应该装成不知道这码事。
快去,小心时间长了真的死了就麻烦了。”
小娥转身跑出场院要去找冷先生,刚跑到慢坡下,鹿子霖又喊住她:“算了算了,还是我顺路捎着背回去。”
小娥又奔回窑院。
鹿子霖咬咬牙在心里说:“就是要叫你转不开身躲不开脸,一丁点掩瞒的余地都不留。
看你下来怎么办?我非把你逼上‘辕门’不结。”
他背起白嘉轩,告别小娥说:“还记着我给你说的那句话吗?你干得在行。”
小娥知道那句话指的什么:你能把孝文拉进怀里,就是尿到他爸脸上了。
她现在达到报复的目的却没有产生报复后的欢悦,被预料不及的严重后果吓住了。
她瞅着鹿子霖背着白嘉轩移脚转身,尚未走出窑院,跷进窑去关死了窑门,突然扑倒在炕上。
鹿子霖背着白嘉轩走过白雪覆地的村巷,用脚踢响了白家的街门,对惊慌失措的仙草说:“先甭问……我也不晓得咋回事。
先救人!”
仙草的一针扎进人中,白嘉轩喉咙里咕咕响了一阵终于睁开眼睛,长叹一声又把眼睛闭上了。
鹿子霖装作啥也不晓的憨相:“咋弄着哩嘉轩哥?咋着倒在黑娃的窑门口?”
随之就告辞了。
白嘉轩被妻子仙草一针扎活过来长叹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他固执地挥一挥手,制止了家中老少一片乱纷纷的嘘寒问暖心诚意至的关切,“你们都回去睡觉,让我歇下。”
说话时仍然闭着眼睛。
屋里只剩下仙草一个清静下来,白嘉轩依然闭眼不睁静静地躺着。
一切既已无法补救,必须采取最果断最斩劲的手段,洗刷孝文给他和祖宗以及整个家族所涂抹的耻辱。
他相信家人围在炕前只能妨碍他的决断只能乱中添乱,因此毫不留情地挥手把他们赶开了。
他就这么躺着想着一丝不动,听着公鸡叫过一遍又叫过一遍,才咳嗽一声坐了起来,对仙草说:“你把三哥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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