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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规矩,东宫内官,会在此处接引。
何容琛示意丫鬟掀开车帘,她坐姿端正,向外望出去——站在一群侍宦前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艾青色袍服,料来是东宫近身之人。
他肤白,目若远山,透着沉静温和。
行端立直,令人不禁想到《诗经》那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
若不是服内官衣饰,几乎要让人以为是哪个门第的世家公子。
待马车停到前了,他走上两步,举手投足间,尽是内宦少有的隽致文雅:“可是广定伯贤媛何氏?”
谢令鸢晃了一下神,马车里,何容琛也显然一怔。
那略带魏赵语韵的声音,如清泉流过心间,极致悦耳,好似明朗了岁月。
何容琛的大丫鬟常笑垂下头,递上内宫盖印的帖子,他接过来细细看了,方逆着曙光,向她一揖:“遄行劳顿,姑娘辛苦了。”
没有唤她良娣,是因何容琛还未正式受封。
可见此人性情严谨,也不是阿谀之辈。
何容琛回以一笑,她笑起来真是好看,好像长安城簌簌开遍的花:“无碍,是有劳诸位大人了。”
一行便开始往宫城走去。
从外城入皇城,骑马也要两个时辰。
卯时的市坊开始热闹,道路两旁尽是琳琅。
何容琛忽然开始不舍,她频频回望,那渐远渐去的,外面的开阔天地。
天那样高,令人情不自禁想触及。
穿过开市的坊间,路边还有唱皮影戏曲的班子,吸引了人群驻足。
马车因人-流而停顿,何容琛坐在车上,将那皮影戏听了七七八八。
是讲两人倾心相爱,却一生未言说的故事。
她觑了眼外面,那少年内臣骑在马上,身姿如松,也不知这皮影戏,他留心听了没。
“头一次觉得,外面的影戏这样好看。”
何容琛轻声自语。
不远处便是内城城门,此去入宫,其后几十年,兴许都不能再出外看一眼,便什么都觉出好了。
他的目光也随之飘在了那簇拥的人群上,却总有一种含着的遥远之态。
见他举止优雅,怎的也不像宫宴上那些内臣,何容琛忍不住好奇:“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他收回视线,答得简洁又平淡:“敝姓宋。”
又逐渐放缓了马速,转而道:“再过得一炷□□夫,便要入城,若姑娘有甚心事未了……尚有一两个时辰的宽裕。”
何容琛发觉他是个待人善性之人。
毕竟女子入宫的寂寞无趣,他本可不必当回事。
偌大深宫里,如他这样,愿意替人着想的人,委实不多了。
常笑提醒道:“小姐,夫人还嘱咐过的么,让您若能得空,便去大慈恩寺求个平安。”
少年的目光落往她身上,似是征询。
何容琛却摇摇头,清朗的熹光,为她神色镀了两分骄傲:“不必,我又不信神佛,拜来何用。”
唯懦弱之人,才会将希望寄托于神佛,期冀他们颓丧失意的人生。
她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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