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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纳巴伊深夜才回到家。
扎伊达尔提着马灯出来迎他。
她期待着,一双眼睛留神地察看着。
她瞧一眼,心里就明白了:她的丈夫遭到了不幸。
塔纳巴伊默默地卸下马勒,又卸下马鞍。
她给他照着亮,而他,对她默默无言。
“他要是在区里喝上几盅,兴许反会松快些。”
她心里默想,而他,还是不作声。
这种沉默太令人难堪了。
于是,她想说些让他高兴的事,赠,运来了一些饲料、麦秸、大麦面,再说,天气也转暖和了,小羊羔已经赶到牧场,能啃上小草了。
“别克塔伊的羊群给接走了:新派来了一个羊倌。”
她开言道。
“见他妈的鬼去!
什么别克塔伊,羊群,你那羊倌,统统见鬼去!
“你累了吧?”
“累什么!
从党里给撵出来了!”
“嘘,你轻点,那两个女人会听见的。”
“干什么轻点?我有什么好隐瞒的?象条癞皮狗那样给撵出来了。
就那么回事。
我这是自作自爱,你也是自作自受。
对我们来说,这还轻了。
叹,干什么站着不动呀?有什么好瞅的?”
“进去歇歇吧。”
“这,我知道。”
塔纳巴伊走进羊圈,查看了一下母羊。
随后又去羊栏,在那里摸黑走了一阵,又回到羊圈来。
他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不想吃饭,也不想说话。
他笨重地倒在墙角的一堆子单上,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生活、操劳、各种各样的担惊受怕,此刻全都失去了意义。
已经别无他求了。
不想再活着,不想再费脑筋,不想再看到周围的一切。
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他想忘掉一切,但又无法摆脱开种种思虑。
他重又想起:别克塔伊怎么跑了,在他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行发黑的脚印,而他却无言以对;谢基兹巴耶夫骑在溜蹄马上怎么大声呵斥,把他骂得狗血喷头,怎么威胁着要把他送去坐牢;他怎样出席了区委会议,一下子变成了破坏分子和人民的敌人——至此,他的一切,他的整个生命也就完结了。
于是,他重又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想操起草杈,大喊大叫,冲进这茫茫黑夜,对着这整个世界,声嘶力竭地怒吼一番,然后跳进某个山沟,落得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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