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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沉默了。
原本就是打着让单超战死沙场,好顺利接收他麾下将士的主意,要真让他打胜了新罗,回京后岂不是要取自己而代之了?!
“既然陛下还需考虑,臣便改日再来吧,”
单超谦逊地一欠身,转头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单超停在宏伟的玉阶顶端,迎向天际席卷而来的夏风。
长安城蓝天广阔,金灿灿的阳光投在一望无际的白玉广场上,反射出令人眩晕的光。
他微微眯起眼睛,片刻后不出声地叹了口气。
周王灵前匆匆即位,既不像其父那样经历过漫长系统的帝王教育,也不像其长兄生前那样,有一批忠诚的谋臣竭力辅佐。
以戴至德、郝处俊、张文瓘为首的宰相集团之前多为东宫铁杆,纵有效力新君的心,小皇帝对他们的信任也相当有限;天后未死,平王把持重兵,小皇帝迫切想把一切决策大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然而他真的有太多地方都力不能及。
新罗战局复杂,高丽死灰复燃,吐蕃蠢蠢欲动,突厥厉兵秣马。
北方旱灾和长江流域洪涝的急报同时抵达京城,一夜之间仿佛全国各地都在要求开仓发粮,按下去这头那头又冒了出来,每日间大大小小的国事不下数百件。
单超自问是没能力把这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的,他看着小皇帝每天心急火燎又束手无策的模样,忽然想起了武后。
不管如何掐死亲女、毒杀二子,也不管她如何处心积虑篡位□□。
这偌大帝国的运转和繁复冗杂的事务,曾经是压在她一人肩上的。
他那强悍的、冷酷的、手段狠毒杀人如麻的母亲,是如何治国的呢?
“陛下召集辅政宰相,想昭告天下令你出征,五万大军平不了安东就是死罪,被戴相拖着病体死活劝住了。”
张文瓘长叹一口气,道:“我与郝相、来相几位从旁劝阻,都挨了好大一顿数落……”
单超两根手指拈着青玉茶杯,轻轻放在桌沿上,唏嘘道:“连累几位相公了。”
“将军言重,也实在是为安东战局考虑。
试想,若不能一战决定胜负,何必平白葬送五万人性命?都是我大唐的子民呐!”
单超肃然起身,深深躬身做了个长揖:“张公一心只为天下家国,单某钦佩至极。”
张文瓘慌忙起身来扶:“不可行此大礼,万万不可!”
自从知道眼前这位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之后,几位宰相对单超的态度都暧昧了很多。
尤其现在小皇帝一心扶植他自己的外戚,对几位重臣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宰相集团便与单超同仇敌忾,渐渐形成了天然的联盟。
“韦玄贞纵奴强占寺庙田地,被僧人告到御前,陛下却说:‘韦卿贵为国丈,怎么连区区几亩田地都不能有,哪来的道理?’于是御笔亲批了韦玄贞五百亩上好的水浇地。”
张文瓘仰天长叹一声,几乎连苦笑都笑不出了:“当年先帝赏赐戴相,不过也才二十亩而已,韦玄贞何德何能,竟能压过他二十五倍?!”
单超叹息摇头。
“如今大小国事,竟事事都问韦玄贞,处置常有轻重失妥之处。
但我等老臣只要稍提,陛下便十分不耐烦,好似我等故意进谗言挑拨似的……”
张文瓘自嘲地连连摇头,单超温言劝道:“几位相公老成谋国,单某自是心知肚明。
奈何陛下年幼,偶尔听不进去,也是没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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