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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跟定王相交莫逆,两人的性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定王性情冷肃,人前总是威仪之态,因为多年收敛心性,于声色舞乐之上已没多少兴致,整个人便显得冷清,令人敬畏。
常荀却是惯爱温软酒乐的,虽则在定王跟前行事周正、一丝不苟,私底下却颇有放浪形骸的风骨,折扇在手中一摇,眼神扫过,便能辨出每个美人的好处来。
他在家中有娇妻,在外面也有美人缘,虽不会把缘分拉到床榻上去,然而喝酒散心时言语调笑,甚至偶尔讨个美人欢心,他却乐此不疲。
譬如此时,他便靠在窗边,噙着笑意称赞屏风后的美人十指灵活好看,在京城难得一见。
定王抬步进去,见这雅间颇宽敞,除了靠窗的桌椅酒菜,角落里纱屏隔出另一方天地,里头有琵琶声婉转传来。
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如今才入春,百花还未开放,常荀也不知是从哪里寻了盛放的花枝来,凑了一捧贡在美人颈的白瓷瓶里,放在窗台角落,平白添了鲜艳绮丽。
定王惯于冷清简单,一进门正瞧见那束花来,听着那乐声,不由皱眉。
“殿下来了。”
常荀却仿佛没看见,起身招呼着定王坐下,见他后头跟着冯远道和阿殷,便也叫他们入座——
因定王开口说要安排,命冯远道今晚随行,他自然不能再与陶靖同处,今日便替了蔡高跟着。
到了门口,叫旁的侍卫在外守候,他和阿殷这个右副卫帅便跟了进来,贴身守卫。
四个人虽则尊卑不同,但常荀既然热情招呼,倒也不必太过拘礼。
冯远道往定王那儿瞧了瞧,才敢坐下,阿殷更是谨慎,只欠身坐在桌边,目光却落在那束花上。
女孩子天性使然,对于这时节里不怎么见到的鲜花,却还是有天然的喜好。
这屋子原本精致华美而没人烟火气,添上这瓶花却顿时增色,叫人看着欢喜。
加上窗外华灯初上,笑语依约,便更叫人觉出欢庆喜悦的氛围。
伙计殷勤上来斟酒,屏风后头的琵琶声愈加玲珑婉转,像是春日泠泠流过的溪水。
定王眉头依旧皱着,想开口叫那乐声停下,目光微转瞧见阿殷唇角翘着笑意时,却硬生生忍住了。
常荀命人端饭菜上来,招呼着定王喝酒。
因为是私底下的以朋友身份相聚,他也不甚拘礼,反倒数落起定王,“殿下明明是来看灯取乐,怎么还这副样子?是这琵琶不好,还是这雅间不好?”
不待定王答话,他又指着窗外,笑道:“这元夕夜虽然叫花灯节,但有几个人是只冲着花灯来的,还不是为花灯美人相映,平常难得一见——比如咱们的陶侍卫,就比花灯还值得看,灯下辉彩,也比平时更美。”
阿殷因为路上走得渴了,这会儿正捧着茶杯喝茶,陡然被常荀提及,差点被呛到。
她跟常荀相识这么久,虽也佩服他的身手和处事的手段,最佩服的还是他这腔调的拿捏——旁的陌生男子若说这种话,要么语声轻浮,好似调戏一般,叫人心生不悦;要么就太刻板,好似场面的恭维话,叫人心生隔阂。
常荀却偏不,他夸人的话信手拈来,不轻佻,也不像客气恭维,带着那么点笑意落进耳朵里,叫人听着不能不喜欢。
她搁下茶杯咳了两声,才答道:“多谢常司马夸奖。”
常荀笑了笑,转而看向定王,“殿下觉得呢?”
定王没他这么厚的脸皮,更没法在人前夸姑娘长得好看,闻言只道:“嗯。”
常荀忍笑,瞧着菜色齐备,便招呼众人用饭。
此时夜幕已降,整个朱雀长街和南武街的花灯皆凉起来,彩纸琉璃,纱罩翠屏,辉彩迤逦。
街市间已经满是行人,少年郎鲜衣玉冠握把折扇,女儿家罗裙珠钗挑盏彩灯,笑语盈盈,暗香浮动。
而在雅间之内,琵琶声时断时续,婉转的撩动心扉。
这般喜乐的氛围似乎也感染了定王,眉目间常年不化的冷清渐渐消去,偶尔瞧向阿殷,也会闲聊两句,问她觉得哪个灯盏好看。
常荀今夜选这雅间,安排屏后琵琶,特地找来瓷瓶中的插花,为的便是这个。
是以端然而坐,面不改色的跟冯远道品评街上哪个女儿家穿的衣衫好看、挑的灯盏有趣——像是其他趁着灯夜赏美人的纨绔一般。
热闹的锣鼓来了又去,游灯人群的热情却丝毫未曾消退。
戌时将尽,阿殷以身体疲累为由,先行告辞离去。
定王嘱咐她路上小心,又叫冯远道亲自送去。
剩下常荀跟他对坐在雅间,常荀挥手叫那乐姬退下,喝酒之后,语气愈发散漫,笑道:“跟殿下相识十多年,殿下还是头一回为姑娘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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