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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火铳（第1页）

沐天波来到了新建的铁匠铺前，陈夫人足足给他调拨了十户匠户，都是长久在田庄中做活的老铁匠了，可做鸟铳与铁甲，眼下这些人的住房还没有完工，铁炉已经搭好，他们便每日兴冲冲地过来上工，看着自家日渐完工的砖瓦房，个个欢喜不已。

这些工匠日子比寻常佃户过得要好，但也要在庄园中接受庄头的盘剥，要是身处内地还能找机会逃亡，但在云南却连逃亡的地方都没有，要是逃亡到土司的官寨中，只能沦为奴隶，日子还不如现在呢，沐天波给这些工匠都分了砖瓦房，定下了初级工匠每月一两五的月钱，匠头二两，日后还可以提高，让这些匠人欢喜不已。

身材矮胖的匠头李有金带着工匠们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沐天波磕了头，沐天波温和地让他们起来，问他们可会铸炮。

李有金等人面有难色道：“大人，小的们铸炮却是不会，不过鸟铳交铳小人们却是会做，大人对小的们有大恩，小的们吃大人的饭，住大人的砖瓦房，一定用心为大人做事，大人想要铸炮，小的们可以学。”

说罢又要磕头。

沐天波将李有金扶起，也谈不上多失望，眼下陈夫人已经派心腹家人携带重金去了澳门，沐天波让他们务必带回几位佛郎机人军官与铳炮匠人，耶稣会的传教士也会去请，能带回澳门卜加劳炮场的炮师最好，澳门此时建有号称“世界上最好的炮场”

卜加劳炮场，铸造各种铜铁大炮，技术水平在远东地区可谓一骑绝尘。

点了点头，沐天波随手拿起了一件摆在桌子上的三眼铳，这种落后的火门枪在北方九边军队中大量装备，准头与射程都十分惨淡。

但好在近距离使用的话威力还是不小的，可以当散弹枪使用，而且可以连发，打完还可以当成狼牙棒使用，近战中对重甲目标都有一定杀伤力，关宁军中甚至有不少五眼铳，崇祯皇帝最后时刻便是拿着一把三眼铳带着一帮内侍意图突围，不成才自挂煤山的。

随意把玩了一下，三眼的铁质枪身上加铸着尖利的铁刺，上面还镌刻着制造工匠的名字籍贯等信息，明末火器大多不堪用，上官克扣各种物料银子，工匠被各种盘剥欺压，火器多有炸膛，士卒往往不敢使用。

赵士祯便说过：“诸夷专买广中之铳，百姓卖与夷人极其精工，为官府制造便粗制滥造，我中国非不能精工，实不肯精工。”

而且明末火器兵的训练也是不行，每每与建奴交战，建奴用少量轻骑在明军军阵前逗引明军开火，受到惊讶的明军往往在射程外就开始放枪放炮打个热闹，等到铳子打光火炮发热需要冷却之时，建奴的弓手上前射上几轮箭矢，明军进退失据之时建奴甲兵结阵上前，明军每每大败。

“交铳与鸟铳都能造吗？”

沐天波现在的打算就是做好技术积累工作，穿越前为了写论文他也研究过相关的资料，但纸上得来终归浅，沐天波还是打算参与到工匠们的制造工作中，为日后改良火器做好准备工作。

“交铳与鸟铳都是小人们平常做惯的，物料充足便能马上上手。”

鸟铳被戚继光评价为实战第一利器，在明末军队也大量装备，合格的鸟铳威力颇大，五十步之内对着甲目标也可杀伤。

交铳则是交趾所传火铳，在南方颇为流传，其实就是越南南北两朝都在使用的葡萄牙重火绳枪，此时大明威力最好的火铳一为早年间仿造奥斯曼帝国进贡的鲁密铳，一为仿造西班牙重火绳枪的斑鸠脚铳，交铳威力不在二者之下。

云南土司兵被征调剿灭奢安之乱时，就大量使用过交铳，甚至张献忠部也会在今后装备交铳，历史上石屏土司龙在田部大量装备交铳，张献忠受抚之时曾拜其为干爹，从他手中买到了不少交铳与滇马，更是从中探听到了云南的虚实，为后来大西军余部入滇创造了条件。

李有金简单介绍着制造火器的工序准备，沐天波不断点头，造铳最好的铁是福建的闽铁与广东的粤铁，沐天波确是知道这都是因为南方铁矿冶炼多用木炭，而北方木炭腾贵因此多用煤炭，北方煤炭又多含硫与其他杂质，会让铳管发脆容易损坏炸膛。

火铳的铳管必须用熟铁制作，此时生铁冶炼成熟铁还是沿用汉代的炒铁法，在铁水流出之时用柳条棒搅拌铁水，人为地改变铁的含碳量，柳棒每炒一次烧折二三寸，这个过程中生铁也会大量损耗，大概七斤生铁可出一斤熟铁。

接着将熟铁锻打为铁板，这个过程中需要技艺熟练的工匠进行锻打，对锻打的力道与部位都有要求，锻打不均匀铳管便会炸膛。

之后造铳管时有单筒接合与双层复合等多种方法，最稳妥的便是双层复合，在烧红的钢管上先裹上一层熟铁，包好后再包上一层，两层铁管接口交错不留缝隙，裹好的铁板再两两相接，便是铳管。

做好铳管还要进行钻膛，交铳这种滑膛枪要求内膛必须光滑干净，还要在铳管上钻出传火孔，做出螺栓后门，安装上火门，照门与照星，将铳管安装在木质铳床上，最后加上龙头火绳扳机，一把交趾精铳便做好了。

沐天波一时间思绪纷乱，打定主意这几日多来铁匠铺这边看看，在李有金等人造铳的时候多多观摩，争取改良手中的火器，大明此时的武器装备已经大幅度地落后于西方了，大明的火器杂而不精，名目繁多足足有数十种，但堪用的只有寥寥数种，而且技术上也早已经落后。

万历四十六年到天启元年三年间工部发往辽东的各类火铳，鸟铳六千四百二十五门，夹鞭枪七千二百门，铁鞭枪六千门，钩枪六千五百门，长枪五千门，三四眼铳六千七百九十门，神枪一万四千四十门。

总共各型火铳五万多门，绝大多数都是各种突火枪与火门枪，作为火绳枪的鸟铳只有六千多门，可见此时火绳枪在明军中都算得上是稀罕之物。

更稀罕的斑鸠脚铳与鲁密铳装备数量就更少了，而此时正在打三十年战争的欧洲各国，一个满编的三千人步兵团就要装备一千五百只Musket重火绳枪，Musket重火绳枪便是斑鸠脚铳的原版，欧洲火枪手的标准装备到了大明就成了稀罕货色。

而此时西方已经出现了火绳枪与燧发枪的中间产物—构造比燧发枪更复杂的簧轮枪，此时欧洲的胸甲骑兵与火枪骑兵便大量装备，在历史上明年将要爆发的吕岑战役中，神圣罗马帝国的胸甲骑兵每人配两只簧轮手枪，火枪骑兵每人配一只簧轮卡宾枪与两只簧轮手枪，已经成了标配。

而在大明，只有赵士桢等少量军事专家研究过西方的所谓“自生火铳”

，更是从未成建制装备过明军，在明末清初东西方陆军少有的几次交锋，东方军队基本都是付出重大伤亡才能取胜。

郑成功打荷兰人之时，荷兰上尉贝德尔率二百四十人就敢主动出击，甚至认为二十五个中国人也打不过一个荷兰人，最后郑军承受了荷兰人数轮排枪，用弓箭歼灭了这只小部队，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双方巨大的装备差距。

“你等用心去做，先做出交铳十只，过些时日佛朗基人就会来教你们铸炮，你等到时用心去学，这里的伴当一部分也会给你们当学徒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