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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伊的眼睛顿时瞪了个溜圆,“僧人打坐的参禅?”
眉头紧紧的拧成了一团,“好生古怪的名字!
这么难听的名字,算什么恩典?”
琉璃只能叹了口气,接着又叹了口气。
这名字,实在是难听得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虽然按照裴行俭的说法,无论皇后赐的是什么名,她突然间会以如此委婉的形式赐下这种微妙的恩典,背后的玄机已足够让人参详,何况还是这样意味深长的两个字?而安西大都护这个名义上的二品大员,远离长安,无足轻重,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琉璃起初还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当五个月后,朝廷的敕书如期而至,她也再说不出什么。
而所谓司文少卿,乃是鸿胪寺的四品副职,负责的是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说来也不是什么要紧职位,可琉璃总觉得,高宗此次召回裴行俭,绝不是为了让他回去好好招待外国友人,不定打着什么主意!
这对大唐最尊贵的夫妇做的事情……正是云伊的那句话——算什么恩典!
然而无论琉璃如何腹诽,牛车依然在晃悠悠的一步步走向长安。
不到两日之后,牛车的前方便出现了一望无际的荒漠。
琉璃走下牛车,望着眼前这片又被称为大患鬼魅碛的荒野,只觉得天地茫茫,人如虫蚁,一时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只是看着身边同样默默无语的云伊,半晌还是道,“云伊,你不能再送了,不然我怎么放心?”
云伊是收到信后从部落里一直追到赤亭来相送的,可总不能让她真的把自己送回长安去!
云伊的眼圈瞬间便红了起来,“姊姊,我想把你送到长安,可终究是不成!
那里不是我能去的所在,日后你若是能回来,一定要来看我!”
她的目光慢慢投向遥远的天际,“还有玉郎,姊姊,你和姊夫在长安时,能不能略照看他一些?他虽然不曾跟我说过,我却知道,他和我一样,是怕回到那地方的!
只是他却没得选……”
琉璃沉默良久,用力点了点头,轻声道,“云伊,你要保重自己。”
云伊咬着嘴唇,扭头片刻,回过脸时,脸上已重新露出了笑容,“姊姊放心,我阿史那云伊是天下最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倒是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早日给三郎添上三五个兄弟!”
不待琉璃说话,她笑着伸头在三郎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小三郎,不许忘记你在西疆有个小姨!”
说完转身走了马边,翻身上马,向琉璃挥了挥手,又对裴行俭笑道,“姊夫,好好照看姊姊和三郎!”
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响,白色骏马上的那袭红衣,沿着大路向西归去,没多久,那身影便消失了淡黄的飞尘与深绿的树影之间。
琉璃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连三郎都不断探着脖子往回看,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似乎想不明白,这个几天来总是抱着自己疼不够的女子,怎么会如此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裴行俭轻轻揽住了琉璃的肩头,一言不发的陪着她站在道路正中,回望着西州的方向。
他们的身后,小檀和阿燕两家人也默默的站在车边,连几个孩子都停止了嬉笑,年纪最大的韩飞更是露出了一脸小大人般的沉肃神情。
远远的,一声长长的鸣镝打破了漫长的沉默,琉璃微微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远处的山丘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骑者,一人一马在湛蓝如洗的天空中留下一道奇妙的剪影。
裴行俭眯了眯眼睛,慢慢的笑了起来,突然转身走到自己的坐骑旁边,从马袋里摸出了一支小小的横笛。
笛声清越,远远的传了出去,吹到激越之处,山顶的那道剪影微微一动,张弓搭箭,几声尖锐的箭鸣之声遥相呼应。
一曲终了,那笛声却似乎犹在旷野上回荡不绝,应和着一个从容低沉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终有一日,我会归来,令西疆无忧,此生无憾。”
远处的山头上,那道剪影不知何时已悄然消失,琉璃的目光不由看向了远处的荒野。
在静静的碧蓝天空下,这片鬼魅的荒漠看去安宁得犹如一幅漫天铺开的枯墨山水卷轴,然而熟悉这片土地的人都知晓,那安宁的背后有着怎样莫测的危机。
路还很长,他们的归途,才刚刚开始。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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