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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赤的吼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夜枭。
他展开油布地图,手指划过罗店镇密密麻麻的红点:“日军在地道口埋了诡雷,芦苇荡的水雷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新架的竹桥在火光中坍塌,糯米混着木屑如雨点般砸落。
彭善突然蹲下,用刺刀在沙地上划出太极图。
阴阳鱼的轮廓里,他嵌进两枚弹壳:“当年刘湘长官教过,川军打仗讲究‘软’‘硬’兼施。”
他捡起李阿水遗落的陶弹,硫磺味混着艾草香,“让百姓用渔船装桐油,咱们...”
“可薛岳的军令...”
孙浩勇攥紧腰间的手榴弹,引信绳头还沾着芦苇絮。
朱赤望着江面漂浮的火团,想起女孩用陶罐装硝石的模样。
对岸日军营地传来军靴踏地的节奏,像死神的鼓点越来越近。
帐篷里的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照亮阿春嫂鬓角的白发。
她将虎娃安顿在担架上,铜铃换成了芦苇编的哨子:“我带妇孺当诱饵,走西边的烂泥塘。”
她脖颈的绷带渗出暗红,“日军的毒气车过不去。”
朱赤的指节捏得发白,菱角壳刺破掌心。
孙浩勇看见血珠滴在地图上的罗店标记,像朵未开的红梅。
彭善往陶弹里添了把辣椒粉,浑浊的眼睛望向东方:“寅时三刻,等探照灯换岗...”
夜风卷着硝烟掠过芦苇荡,沙沙声里混着李阿水新编的号子。
孙浩勇摸出半截竹筒,那是用日军弹壳改的哨子。
他试着吹了声《出川曲》,调子断断续续撞在朱赤的勋章上——那枚青天白日章,此刻正映着探照灯的冷光。
“孙浩勇,还记得罗店的芦苇吗?”
朱赤突然问。
年轻军官望着江面上漂浮的碎陶片,月光将它们镀成银色的星星。
远处传来彭善的吆喝,川军战士正往竹筏上捆炸药,“钢不够,血来凑”
的吼声惊起群雁。
晨雾初起时,孙浩勇蹲在芦苇丛里检查诡雷。
露水打湿了伪装网,草叶间藏着阿春嫂送来的糯米团。
他咬了口带着艾草香的饭团,望着对岸日军营地的炊烟。
朱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岳要的是战果,可咱们...”
“要的是罗店的芦苇开花。”
孙浩勇接口道。
他举起竹筒哨子,晨光里,哨口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
远处传来军号声,不是薛岳的美式军号,而是川军带着竹韵的《冲锋调》。
当第一声爆炸撕裂晨雾时,孙浩勇看见阿春嫂的渡船在芦苇荡深处升起白帆。
船上绑着的桐油桶撞向毒气船,冲天火光中,他仿佛又看见女孩的红绳在江面上飘,系着枚永不坠落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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