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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虽是点头,却不敢说自己真的明白。
“以后,你尽可凭着自己的良心和意志行事。
当然,如果这选择是通向基督的救赎,我自然会非常、非常地欣慰。
你要一直记住我的话,唯有永恒和真正的信仰才能给人不惧死亡的勇气。”
说完这些,白牧师转而沉默。
他用手指了指船尾的方向。
此时,夕阳已吻上了原本是灰蓝色的海面,水天霎时变成了葡萄美酒般深厚的绯红。
我盯着那已不再灼目的太阳,心里却是一阵忧伤。
那即将逝去的光明之后,说不准就是去了而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此后每过一天,日落的地方便会从船尾移向右舷一些,直到船头指向南天。
我记着船是在八月二十号那天到的旧金山。
过关之时,因有了白牧师的关照和哈佛的录取信件,倒是平安无事。
侧目望过去,几位同船的中国乘客,看上去也是赴美留洋的学生,却没有那么幸运。
他们被哄进了一间小屋,每个人脸上都是焦虑和不安的神情。
看见我顺利走过,那一双双黑色的眸子中却是没有祝福,滞留在我脸上的似都是不屑乃至一层淡淡的忿恨。
我忙着避开了他们的眼光,匆匆地走向在远处等待的白牧师,却也不敢深想从那小屋传出的难以辨别的喧嚣是否也是在诅咒自己。
我和白牧师在旧金山住了两天,等跨越北美大陆的火车。
从家去北京考试的那次,是我初识火车,可这跨越大陆的旅程却是几倍的距离,而此间所经过的山林草木、江河湖泊每一样都是我未曾见过的景色。
路上,白牧师问我是这里的景色还是故乡中国的景色更好看些。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是说,觉着这好如中国人说中国话,而美国人说英文,其实同是一句话,同是一个意思,可用不同的语言说出来,便有了不同的韵味。
这景色也是一个道理,虽说都是山,这一路的内华达山和落基山饶是伟岸,而我家乡四川的巴山、巫山则尽显险峻。
无论是旖旎的春光还是萧瑟的秋水,皆有感人至深之处。
我这番话让白牧师很是满意,可他那对我这思辨的夸奖却并不能让我把这两个国度,亦或是两个世界间的差距轻易地化为无形。
说几句听似有些哲理的话固然轻松,可真的能做到兼收并蓄,中外和合却又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所能体味的了。
在火车上,我和白牧师坐了头等车的包厢。
只我二人在一起,自然是让我一路紧张的神经稍事松弛。
这包厢设备齐全,不仅有全套的寝具,更还有一间收拾精巧的盥洗室,一天也不用出去几次。
可用餐要去餐车,那时却难逃过钉在我身上的眼光。
走过长长的甬道时,便能觉出身后跟来的好奇与不解的眼神。
其实其他就餐的客人倒也罢了。
我不久便看出头等车的客人不耻于在人前弄出纠纷,更何况我是和一位看上去完全属于这里的美国绅士一起就餐。
可意想不到的尴尬总是会有的。
待我们在餐车的一端坐下,一位看似四十出头的侍者便快步上前。
他面庞刮得光滑,亚麻色的头发上了蜡,梳得有笔直的侧缝。
他身上穿着漂亮,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蓝色的制服,拿着墨绿色皮面的餐单过来,向着白牧师点头致意,恭敬地在他面前放下一份菜单,嘴里说着:“先生,晚上好,你需要些时间研究菜单吗?”
白牧师抬起头,微笑着拿起菜单。
侍者躬身致意后,却没有转过来将另一份菜单给我,而是仰头走过,对我全然视而不见。
走过我身边的那一刻,红彤的落日映在他金色的袖扣上,反射出夺目的光斑。
侍者对我的冷漠让我一阵不解,心里想着或许这只是一个善意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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