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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便是如此,任什么都停它不下。
分针不急不缓地由竖转平,自己心里也像是打翻了不知多少坛罐。
可就算是这样想,时间还是会向前,分针下斜,堪堪到了半点。
决心终是要下,而一旦下了,也就借着一阵紧张和兴奋从自己屋里跑了出去。
此时已近月底,残月如钩,星斗也被薄云遮掩。
穿几个天井,从旁门溜出去,顿时被无边的黑暗所包围。
家边的路我自是熟悉,顺着院墙,摸到大门边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此时不单单是眼前的黑暗,更是心里被抽空了。
虽说只是躲去学校,可我毕竟是第一次独自离家,却如盲人在黑暗中摸索一般。
亨利如期守候在家门口那条竹径边,虽也同是在黑暗之中,可他的双眸似是能看着什么光亮,没有半点迷茫。
跟着他穿过竹林,绕过池塘,尽听着竹语蛙声,恐惧也慢慢淡去。
到了学校墙下,他先推、后拽地领着我爬上一棵黄桷树,顺着粗硕的枝干翻过墙头。
那晚,和亨利一起躲在图书馆边一间小屋里。
自己睡意全无,而他却是听着我讲的圣经故事,没多久便睡熟了。
第二天,亨利给我找了一身杂役的短衫换上,又给了我些干粮。
此时学校里因为聚集了四面来避祸的,人多嘈杂,倒也是不难藏匿。
我这边安排好了,亨利便又溜出去,说是到我家外面看看动静。
晚饭前他回来,告诉我天一亮,家门口就乱作一团。
下人们进进出出,四下搜找。
家里人该是猜不到我敢跑远,只是在老宅附近四处呼喊。
过了午饭,门口来了车马,看样子孃孃、堂舅寻不见我,也就不等了,带着幺妹径自走了。
亨利劝我再等一天,待他们到沱江上了船再回去。
可我担心管家此时怕是已经心急如焚,最后还是亨利想了办法,让我写了封信,他到镇上找人送给管家,只是不说明自己所在,让管家只在家里守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亨利和我说他要走了。
“在这儿待着太闷了,出去耍耍,”
他平常地说着。
“现在外面都在打,你不怕吗?”
我担心地问道。
“哦,这才好耍。
一起去,要不要?”
他见我一个劲地摇头,哈哈地笑出声,手指我说道:“瞧你又吓到了。
李少爷,我藏你这事你可不许说出去,要不你家会让官府把我抓起来,打板子的。”
我郑重地点点头,可他看上去似乎还是觉着不够,手指着天,高声言道:“光点头可不行,你要对天发誓!”
说到这儿,他又摇摇头,手指着更高:“不对、不对,现在天也坐冷板凳,你要对着白牧师的洋上帝发誓。”
发过誓,我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管家给的五百两的银票,一时豪情万丈,就要都给亨利。
“啷多钱,那可要不得!”
他一下子收了脸上的笑容,努力地做出大人模样,一手插着腰,一手拍着胸:“帮朋友两肋插刀,再要你钱,一定背时倒灶,说不准被人盯上,丢了性命。”
他见我执意要给,就说道:“是你硬要给的。
那你就给我五十,大家都撇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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