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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扶着榻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有多少年了?
已经有多少年,她不曾听过这般志气昂扬的话语了?
她甚至已经快要忘记了,秦氏,曾经是多么值得骄傲的姓氏。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起来,眼前似又浮现出那绵延数里的秦家大宅。
那一代一代建起的宅院,新的连着旧的,旧屋的瓦缝里生出青草,新宅的砖地光滑如镜。
白墙黛瓦、回廊曲折,逛一圈要花上一整天。
在那里,每一寸土地上都流淌着士族的书卷气。
朝起时,薄雾青岚袅袅升腾,族学子弟清亮的读书声,和着鸟鸣与鸡啼,似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引人神往。
太夫人的眼角渐渐湿润,心底被一股情绪涨满,却又无从宣泄。
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氏的荣耀已然湮灭,然而,她骨子里的执念却还活着,如经霜的老树,只待着重新发芽的那一天。
而此刻,她像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纵然这希望来自于一个微不足道、出身卑贱的庶女,可她却再一次从中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秦素清亮的声音仍在响着,那声音虽有着少女的柔弱,可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却是掷地作金石声:“……从今往后,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再低下头去了。
就算去了大都,我也会挺直腰杆大声报出我的姓氏,还要告诉所有人:我秦家子弟绝不输于任何人,我秦家子弟更会将颍川秦氏的骄傲,一代一代地延续下去,生生世世,永不绝衰!”
德晖堂上下一片寂静,漫天飞雪似亦在那一阵激昂的话语声中停止了坠落。
那是如此奇异的一刹,天地间仿若有巨锤砸落,重重一记,敲响在每个人,尤其是每个年轻人的心底。
众人目注这东院新归的庶女,皆有一种难言的感觉:这矮小瘦弱、面皮黑黄的女孩,在这一刹那间直是光彩夺目、见者莫不敢逼视。
“说得好!”
秦彦昭当先喝起彩来。
他似是极为激动,语声微带颤抖,颊边泛出一抹潮红。
年轻人的血总是热的,也最易受蛊惑。
秦素的这番话如一把火,将秦府的衰落与颓气烧尽,带来了光明与希望。
不止是他,秦彦直、秦彦柏这几个亦是满面激扬,只碍于德晖堂一贯肃穆的氛围,并不敢大声附和。
望着秦彦昭重新恢复了神采的脸,以及他那双隐着欣喜与骄傲的眸子,秦素拭了拭额角的汗。
前世活得太冷,连骨头里的血都是冰的,陡然间来这么一段激扬陈辞,任谁都会觉得别扭。
略略调整了一下情绪,秦素方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往四面看了看,羞怯怯地垂首道:“太祖母恕罪,祖母、叔祖母、母亲与叔母恕罪,阿素失礼了。”
说着便躬身行了一礼,复又直身道:“因方才听叔祖母说二兄棚屋枕草,我便想起了薛府仆役们说的江家的事,一时间思绪纷乱,这才贸然出言,委实有失女子端淑仪态,阿素知罪。”
“傻孩子。”
高老夫人当先开了口,眼光闪烁,神情十分微妙,“你说得极好,秦家小娘子便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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