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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打了每人十个板子,说:“你们啥时候说了实话再起来。”
就背抄着手在庭院里悠悠然踱着方步。
三个人偷偷交换一下眼色,黑娃悄悄说:“咋么也没想到砍柳树股儿是为做板子。”
天擦黑时,三个人的家长不约而同找到学堂,看见了一排溜儿跪在祠堂台阶下的儿子。
刚直不阿的徐先生背抄着手冷着脸说:“问问你们的娃子到啥场合去了!”
白鹿村三个最珍爱面子最要脸皮的人一下子气得脸孔蜡黄,手直哆嗦。
随和可亲的鹿子霖率先抽了兆鹏一记耳光。
这完全出乎黑娃的意料,他想绝对应该是火暴脾气的父亲先动手揍他,或者是令人敬畏的白嘉轩大叔先教训孝文……继兆鹏被连续几个耳光击倒之后,黑娃觉得自己屁股上挨了重不可负的一击就狗吃屎似的趴下了,眼前霎时一片金光又一片黑暗。
当他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温馨的早晨,睁开眼看见了白嘉轩大叔的脸,和蔼地笑着。
这是黑娃第一次看到白嘉轩大叔的笑颜,不禁奇怪起来,这张脸原来也会笑,笑起来也十分动人。
母亲破例给他煮了三个荷包蛋,催他吃下。
白嘉轩笑着说:“黑娃,夹上书上学去。”
父亲在旁边说:“算了算了!
这东西不成器不说,倒把孝文给引坏了!”
白嘉轩收了笑容说:“我说让他弄个五品七品是说笑,念些书扎到肚子里却是实情,你该明白‘知书达理’这话?知书以后才能达理。”
说着就抓住黑娃的手,拽着走了。
黑娃无法拒绝那只粗硬有力的手,一直把他拽进学堂。
那只手给他留下了复杂的难忘的记忆。
这年冬天,兆鹏兆海兄弟俩离开白鹿村,到朱先生坐馆的白鹿书院念书去了,刘谋儿赶着青骡拉着的木轮大车,车上装着被卷和一口袋面粉,鹿子霖坐在车厢里亲自送儿子去高等学馆。
徐先生也来送行。
兆鹏兆海恭恭敬敬地向徐先生作揖鞠躬。
兆鹏跑过来抓住黑娃的手捏了捏,就上车去了。
黑娃又感到一阵痛苦的颤栗,兆鹏把一块冰糖留在他的手心里了。
两年之后,孝文孝武兄弟俩也坐上父亲鹿三赶着的黄牛拽着的大车到白鹿书院去了,车上照样装着铺盖卷和一口袋面粉。
他送他们上路以后,就从学堂里提着独凳走出来,向徐先生深深地鞠躬,很诚恳地说:“先生啥时候要砍柳树股儿,给我捎一句话就行了。”
徐先生嘴巴两边的肌肉扭动了两下,没有说话。
黑娃扛起独凳就走出了祠堂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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