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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秦岭隐蔽的行动方案很快统一确定下来,以风景和温泉驰名古今的骊山是距离最近的山地,自然成为撤离选择的最佳路线。
鹿兆鹏是关中人,就被推到领头人的位置,和廖军长走在前头,领着队伍朝骊山进发,王政委和权副军长殿后督促。
这支只对过往汽车打了几枪的红军队伍,完全被泥泞雨水饥饿和拉稀拖垮了,士兵当中的怪话开始冒出来“,逛平川赏景致,也该择个好日子嘛!”
“咱不打人家,人家也没打咱,咱就跑毬了,这算哪家子的战法?”
傍晚时分,部队踏进了通向骊山的一条沟壑,鹿兆鹏才顿然觉得悬提在空里的心落到实处,那是山地给人的一种安全的依托。
十之八九来自陕北山区的战士对山的感觉更为敏锐,情绪活跃了,怪话俏皮话风凉话一茬一茬冒出来。
鹿兆鹏忍不住悄声说:“你当初坚持不出就好了。”
廖军长也悄声说:“那样的话,队伍就会掰成两半。”
鹿兆鹏问:“这个队伍不是你一手弄起来的吗?”
廖军长笑笑说:“他嘴巴上功夫深,我说不过他。”
鹿兆鹏有点讥诮地说:“我看你好像总有点怯他?”
廖军长说:“他是省委派来的呀!”
说罢也讥诮地反问:“你不也一样吗?他叫你当副政委,你不当,还是拗不过他是吗?”
鹿兆鹏没有说话。
走出沟壑踏上一道驴脊梁似的山梁,鹿兆鹏驻足片刻朝南望去,对面的白鹿原刀裁似的平顶呈现出模糊的轮廓,自东而西逶迤横亘在眼前。
那一瞬间,一只雪样儿的白鹿在暮云合垂的原顶上纵跃跳蹦了一下消失了。
鹿兆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身边的廖军长说:“看见了吗?”
廖军长毫不惊奇地问:“看见什么了?”
鹿兆鹏仍然抑止不住兴奋:“瞅那儿我的家乡——白鹿原。”
王政委从后头赶到前头来,拍了拍鹿兆鹏的肩膀说:“你的任务完成了。
你引路引得好。
进山了该我领路了。”
鹿兆鹏就坠到队伍后头和权副军长殿后。
王政委是山里人,他的那个村是滋水县所辖的秦岭深山最僻远的一个仓。
队伍一刻也不停留,沿着山梁,又倚着崖坡朝前走,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细,直走到根本没有什么路,依然沿着梁或翻着沟往前走。
天色完全黑下来。
跌翻绊倒的人呻吟着叫骂着再爬起来往前走,战士们已经没有说俏皮话的兴趣了,正好借机以咒骂发泄心中的不满。
权副军长是进攻派,他的意见被否决,怀着深沉的愧惭和羞耻的心绪一声不吭跟在队伍后头。
鹿兆鹏几次和他搭话他都不吭,就忍不住玩笑式地刺了这位陕北军长一句:“你权副军长难道还为羊肉泡馍憋气?”
他仍然不吭不响。
临近午夜,队伍进入秦岭深处的章坪镇驻扎下来,全镇动员了十几户人家一齐点火熬烧包谷糁子。
士兵们喝罢就躺下了。
鹿兆鹏刚刚睡下就被枪声惊醒,密集的枪声响成一片,像母亲在锅里炒爆包谷花的密集的脆响。
他从腰里拔出手枪冲出住屋,跌进一个长满藤蔓和青草的壕沟,趁势躲在那里观察一下阵势,随之就悲哀地发现,章坪镇四周完全被包围了,敌人像合围的网一样从南北两面的山坡和东西两边的山道围堵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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