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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伦是没想到地处西北盘踞在高原上的甘肃也有一块处于北亚热带温湿气候的地方,江是白水江,西侧是高耸的摩天岭,海拔三千多米,然后直降至一千米,形成河谷,群山翠绿,是最大的大熊猫自然保护区,而大熊猫自然就是李娜所说的最可爱的动物,这地方也的确有一个很美的名字,白水乡。
离开城市,远离江畔的小镇,走山间绕山腰过林道,视野豁然开阔,临水靠山有一竹木建筑的房屋,屋前一老妪,发色雪白。
“妈……”
饱含感情的颤音裹着香躯就扑过去,老妪笑着,挤出满脸的皱纹。
吴伦有些出神,那满脸的皱纹好象自己的外婆,而李娜的母亲也比自己想象的要老很多。
外婆是满脸的色斑,眼前的却是油黄染着暗红的脸。
吴伦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老妪的目光也转向他,温和地笑笑,说……
吴伦是支着耳朵了,将老妪嘴里的每一个音节靠记忆回味了一遍,仍旧听不懂,方言?吴伦只能用笑回应,李娜掩嘴轻笑,“我母亲是白马藏人,说的是藏语。”
白马藏人?吴伦这才明白一路上李娜在介绍家乡的时候特意提到白马藏人。
据李娜说,白马藏人源自古代氏族,不修寺院,不信仰藏传佛教,不放牧牲畜,也没有天葬习俗,喜欢居大山深处群居,耕种劳作,以五谷杂粮为食,逢年过节也会去庙里烧香敬神、家里供奉的是祖先牌位,实际上更接近汉人。
“你也是?”
吴伦可是记得李娜谈到过白马藏人禁止族外通婚,那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李娜仿佛心意相通,“我随父亲,父亲是汉族。”
直到傍晚吴伦才见到李娜的父亲,人不高,骨架却很宽大,宽肩厚背,发色斑白;人老,肌肉却依旧有着韧性;说着近乎标准的普通话,闲谈中知道他原来是乡村教师。
512地震中李娜的哥哥去世,弟弟去异地上学,在新学校建设的时候和校领导不合便举家迁到这里,靠种田采药为生,但李娜心疼半工半读的弟弟,便想出去打工,而老两口的半隐居生活也的确会耽误李娜的终身大事,就让她出去了。
让吴伦奇怪的是老人一直没有从自己这里明确他和李娜的关系,他感觉自己更像是客人,老人不失待客的热情却有着距离。
天色一黑老两口便去休息,吴伦盯着屋顶发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看到了屋顶,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不同城市,在城市里,就算你深处黑暗,也能看到灯火,但这里,满眼满眼的都是黑,看不清近处,看不到远方。
隐隐传来老人的碎语声,吴伦不屑偷听,但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灌入耳中对吴伦却仍旧是未知,门吱嘎的一声,“阿伦?”
“还没睡?”
吴伦话音刚落,充电灯就闪了一下亮起来,灯头对着屋顶,黄色的灯雾就一下弥漫开来,“我也睡不着。”
“你听到什么?”
吴伦笑。
“我也听不懂,父母在说古氏语。”
吴伦呆头望天,无助状,李娜就是噗哧轻笑,“我想出去转转,你去不去?”
“现在?”
“恩。”
吴伦越走越是心惊,就算是有充电灯的照明,但是脚下没有路,只是厚厚的杂草,一脚踩下去不知道下面还有什么。
黑暗中的崎岖和绝对的寂静让吴伦深信,这就是大白天也不会有人来的偏僻之地,但李娜却没有丝毫犹疑,脚下似乎有着明确的方向,最后展现在眼前的是个土包。
“我哥哥就葬在这里。”
李娜的话音刚落,吴伦就被一股寒意冻僵了,但看着呆呆伫立的李娜,心里转而又被深深的痛惜席卷了,是怎样一颗心能让一个柔弱的女人义无反顾在漆黑无人的夜里来到哥哥的坟边。
伫立许久,“谢谢你陪我,”
李娜的声音。
吴伦没有笑,他不想笑。
第二天一早,吴伦赫然发现李娜的父亲正在将茶叶、党参这些土特产打包。
李娜只是静静地站立一旁,柔唇咬得青白。
“要走了吗?”
吴伦问。
李娜点点头,头却没抬起来,一串水滴滴在红色砖地上,转瞬间被吞没,没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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