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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怕看见萧太后母子死之前的惨状,怕在睡梦中看见那条缎带缠到自己脖子上,而自己除了等死,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他在这宫里长了十多年,没有一日不想离开这里,眼看就要实现了,却在最后一刻前功尽弃。
他不敢想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无法去想象,自己还能活多久。
刚刚那个陈原……明明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却让伏玉心生畏惧,说不定某一日他就会像萧太后母子一样,被那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处死。
“吱嘎。”
殿门被推开,刚刚那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将一个食盒放在伏玉身边,语气不善地开口,“殿下还请用膳,之后早些休息。”
伏玉抬起头也不看那侍卫,伸手将食盒拖到自己面前,打开看了一眼。
大抵是知道陈原那种人不会在膳食上苛待伏玉,因此这侍卫找来的吃食也不算敷衍。
伏玉见都不曾见过的甜香的糕点,精致的小菜,甚至在这个时辰还能找到一碗热汤。
伏玉坐在地上守着暖炉,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也不管那侍卫是不是站在身旁看着自己。
吃着吃着,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将所有的呜咽全部堵住,让自己不至于就这么痛哭出声。
那侍卫原本只是惊奇,但见到他的吃相又听见他勉强忍住的哭声还是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在陈原身边也跟了有些年头,见过各种各样的达官显贵,这样的皇子还是第一次见——胆怯,懦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能拿的上台面。
伏玉无法知道这侍卫此刻对自己的鄙夷,又或者,即使知道,对于他来说也不会在乎。
从小至大,他经历过太多太多别人的嘲笑,嫌弃甚至算得上是侮辱,早已经习以为常。
对他来说,能活着就已经不易。
殿门再次被推开,又一个侍卫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蜷在暖炉前的伏玉,挑了挑眉,朝着正负手站在不远处的一直看着伏玉的侍卫说道:“哎,荀成,这人不是送到了嘛,门外那么多人守着,你还怕他跑了吗?”
说着打了个呵欠,“折腾了一整宿了,走吧,回去休息。”
荀成朝着伏玉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手里已经逐渐空下来的食盒,眼底稍有一丝犹豫,被同伴看在眼底,又道:“陈大人只要我们把人送进来,守住宫门别让他跑了就行。
这长乐宫有吃有喝的,你还怕他死了不成?更何况,他死了不要紧,那边冷宫不是还有个老家伙嘛。”
荀成回过头跟同伴对视了一眼,嘴角突然就露出一个笑容:“也对,有些人若是真想做些什么,总要考虑一下那个老家伙身子骨经不经得起折腾。”
伏玉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地回过头朝着这两个侍卫看了一眼,大概是因为刚刚哭过,少年原本清脆的声音也变得沙哑:“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忠叔?”
荀成挑了挑眉:“那还是等登基大典之后,殿下自己去问陈大人吧。”
说完他顺手拉过刚刚那个侍卫,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走吧。”
殿门打开又合上,有冷风吹进来打在伏玉身上,让他身上的暖意散去了一点。
他仿佛突然清醒一般放下手中的糕点,回过头来环视整个殿室。
殿外大概还有不少守卫,但是殿内确实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大概是有忠叔当把柄,又或者那个自负的陈原觉得伏玉已经吓破了胆,竟然把他一个人留在这空旷的宫中。
伏玉用手撑了一下地,才站起身来。
毕竟曾经是帝王的寝宫,哪怕被搬空了也远远好过伏玉与程忠住的那间破旧的殿室。
红烛将室内照的通亮,融化的烛泪从烛身滑过,落在烛台之上,然后慢慢地凝固。
伏玉怔怔,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在那滴烛泪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却没有预料中的温热感。
伏玉轻轻地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发出了一声低叹。
如果在之前,他有机会睡在这样的宫里,只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忠叔现在是不是安好,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醒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人死在他面前,又或者,会不会干脆就是他自己。
他曾经的希冀,曾经所有的设想,在这一日之内都分崩离析。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只求可以保住自己跟忠叔的命。
伏玉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探过头将面前的烛火吹灭。
大殿内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这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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