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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泽既与浮台交好,我应了要助你,就定然不会食言:沙海吞噬给浮台带来的干旱并非只有诏德泉一个法子可解,浮台需要什么,只要海泽有,你大可来向我讨,我甚至可以亲自送到浮台城门外……独独诏德泉,我不能让给任何人。”
殷肆的话萦绕在脑海中,她立在原地,还未来得及问出个为什么,就看着男子扭头渐行渐远——他真是很失礼,这么将她一个人丢在路上自顾自往前走,只留下一个不浓不淡的背影好似诀别,明明前一刻钟还将她抱在怀里……
然而细细一想,这次似乎是自己失礼在先。
殷肆寻长生药,利用妖物的痴情让无辜凡人为他试药,东商君无论做了什么,只要没有害人,好事坏事都与她无关;是她误会他本意,惹了他生气,妄加揣测不说,还在人家刚表白完就急不可耐开口要东西,坏了好不容易才有的气氛……他是该发脾气的。
如果方才那些算表白的话。
姻姒又想,如果东商君当真愿意助浮台渡过十三年后的劫难,倒也不那么叫人讨厌了。
脸颊上微微泛着红晕,她想起二人本该是同路,只是缓过神来那家伙已经挂着张黑脸飘到了几十步开外:她就这么提着裙摆追上去,莫名就像是认了输认了怂;可若就这么赌气僵持着好像也不是个办法,到那鬼宅里住就是进了他的地盘,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时候提出断绝友好合作关系,无疑连带着那些缓解她经济危机的承诺也一一成了泡影。
她只是想睡床软乎的被褥,仅此而已。
正当踌躇之际,殷肆却停下了脚步。
他解下腰间的碧玉笛搁在唇边重重吹出尖细声响,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很有穿透力或者说杀伤力,好像是在将一切不愉快都发泄出来,又好像是在用一种不怎么坦诚的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
她怔了一怔,不明所以地抬眼看着他。
殷肆这才转身,板着脸故意呼了一句:还不跟上来,难道是希望我抱着你走吗?
自打第一次见殷肆,那笛子便悬在他腰间,里面藏了把细细的短剑,她只当是隐藏兵刃和故作风雅的物件,从未听他吹奏过,这声“石破天惊”
的刺耳笛声也从侧面证明了她推论:东商君根本不会吹笛子。
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无比动听。
动听到简直想让人落泪。
真是逊呢,碰上这个男人就没辙。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真真是怕了他。
不过,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有朝一日她若对东商君三个字无动于衷了,她一定就不是她了。
姻姒冷哼了一声,暗暗自嘲着,随即扬起脸来冲他微笑,双手提起裙摆迎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奔跑而去……
*
“这宅子多少时日没人收拾了?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指望你和青青两位大爷能做什么活儿?呵,到最后还不是得麻烦玄苍出力?说起来,搬过来住也没什么好处嘛,要不是看在你苦苦哀求的份儿上,我们才不要自寻麻烦呢。”
前脚刚迈入小游先前的住处,姻姒就蹙起秀眉,好似可以看得见空中飘浮的灰尘,又或者是翟郎临终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像作祟,她总隐隐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两人都是明理之人,骨子里相似,偶尔的小心思也彼此心知肚明。
沿途的不愉快很快就搁浅在心底,绝口不再提。
一路深深浅浅的绿色,沿着路蔓延至正厅,引着他们前行。
四下隐约能闻到新剪枝叶后散发出的香味,地上散落的枝叶也已被清理掉,姻姒有些惊愕,不知是何人来过这里修剪草木。
“喔,照西参娘娘的说法,苍老师倒挺有本事。”
听罢女子所言,殷肆只是笑。
“那是自然!
你看着吧,这屋子,这院子,要是玄苍在,不出一个时辰,保证给你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脚悬在正厅的门槛上,她一番话的尾音打着旋儿消失在空中,“……呃,玄苍?”
眼前的景象令她始料未及:玄苍正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听得她唤这才慢悠悠抬起眼,而他身后绑着头巾挽着袖子哼哧哼哧挥汗如雨挥着抹布与桌角一块污浊做斗争的青色清瘦身影,不是佘青青又是谁!
“娘娘,东商君,你们来了,一路可还安生罢?”
白发男子搁下茶盏起身行礼,不忘瞥眼唤了青蛇精,“青青姑娘先歇息罢,西厢还有十六间房待会儿再去收拾,对了,方才我见后院回廊上也落了不少灰尘,一并打扫干净。”
不是提议的口吻,更像是温柔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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