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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有资格说你情我愿,从此天涯是路人的。
尤其是戏子,一个比娼妓更尴尬的身份。
如果说我母亲是带着我离开长安,死都不愿意回来。
李淼的亲娘就是想方设法和江夏王旧情复燃,挤进王府。
她已经怀了孩子,除了进王府就没有其他的活路。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孩子是生在盛夏里,五行缺水,是江夏王李道宗膝下唯一的女儿,他还算重视,取了个‘淼’字。
后来有一次李淼掉到湖里差点淹死,江夏王觉得水有点多,便给了她一个小字‘菖蒲’。
她和我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正仔细地用帕子包了菡萏酥小口小口地吃。
她的指甲粉嫩嫩的被修成圆形,背挺得笔直,仪态大方,一点也不像一个戏子养大的女儿。
她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疑惑的目光,淡淡道:“我是跟着母妃长大的。
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我娘,听说她跟着管教妈妈住在庄子上。”
也对,谁家主母能容下一个戏子和自己称姊道妹。
还是一个生了孩子,颇有手段的戏子。
有手段这点是我自己悟出来的,毕竟能从戏园子走向一个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王爷的后院,这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她的语气过于平淡,好像讨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母,而是一个阿猫阿狗,让我大夏天生生打了个寒战。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对生母也能那样平静。
她笑着和我小声说:“她有她的难处,当初进府就已经是迫不得已。
我若再关注她,她只怕更不好在母妃手下讨生活。
我根本不记得她的样子,只凭‘血脉亲情’便想任性的同她亲近,对她对我都是负担。”
有的时候,遗忘也是因为爱。
“只有一次,我去给母妃问安的时候听见母妃交代手下的妈妈给她请个府医,就当作看我的面子。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想她。
我的兄弟都是母妃的亲儿子……”
我愕然,头一次晓得不是所有的正妻都是母后这样的贤良淑德。
可我仔细想想,又觉得不能这么说。
母后确实是帮父皇养着庶出的孩子,端看我就知道,可是养在母后膝下的庶出孩子,没有一个是儿子。
没有一个能和皇后养子挂上钩,做“半嫡”
的皇子。
我和豫章,都是女儿。
李淼笑意盈盈地看我,好像在无声表达:“看吧,嫡妻都是如此。”
这样通透的李淼,只比我大了两岁,却老练成熟至此。
从那以后她成了我最要好的玩伴,我们相似的经历让我觉得她离我这样亲近。
我以为我会和她一直做好朋友,一起长大,一起变老,当我们变成两个老太太的时候就一起坐在紫藤花架下喝茶看夕阳。
每年夏天我都去她家里的别院乘山风,然后一起练字背书,一起漫山遍野地疯跑。
她和我的姊姊一样总是照顾我,替我着想……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百福殿的,我只觉得自己很冷,像冬日里喝了碗冰水,从头凉到脚。
脑子里全是李淼的音容笑貌,还有李淑那句:“你可真是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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