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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余骓就出发去往张家。
他现在知道张夫人为什么嘱咐他晚上再去,他们家如今的形势,要往外变卖家当,无非怕被人发现了,徒生变故。
现下却不必再考虑那些了,连孔大方都知道了这件事,镇上那位想必也早就知道了。
余骓向来不怕得罪谁,更何况他实在讨厌夜里出门,一锤子买卖的事早定早好。
余骓其实还有个担心,他怕被人截胡。
孔大方有句话没说错,现在的张家就是块肥肉,要按照往常,想变卖家当可不会找他们这种人,大户人家都是直接往古董店去的,还能卖个高价,如此,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突然想开了,要冒一把风险发个大财,煮熟的鸭子可就飞走了。
余骓做不到视金钱如粪土,却常常要挥金如土,有时为得一件东西不得已一掷千金,银钱对他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
小土路上一架骡车不紧不慢地从朝霞尽头驶出来,余骓抄着手坐在车前,脖子缩在棉袄里面,脑袋上面还盖着个棉帽,只露出一双眼。
冬天,大清早路上就没几个人,余骓觉得无聊,突然勇敢地把脖子从衣领里抻出来高声嚎山歌。
不过嚎了几句而已,可能他自己也觉得难听,就怏怏地闭嘴了。
站在张家门口时余骓察觉出一丝丝不寻常的味道,他们家大门忘了锁,只虚掩着,那位称职的门房也不在。
他心里嘀咕着莫非是自己来得不巧?这也不是饭点儿啊,怎么都不在呢?余骓犹豫半晌,还是推门走进去了。
张家今天确实有些奇怪,整个外门这么大,竟然空无一人,东南角的小花园外歪着把药锄,显是花匠没来得及放好就被人叫走了,再往里走,甬道入口处还有把笤帚,横在路中间,处处充斥着兵荒马乱的意味。
到二门门口,余骓就不再往里走了,里面是人家女眷住的地方,没人带着他可不能随便进去。
余骓耳朵尖,没一会儿,他便听到内门里传出声音,是一个女人在厉声呵斥着什么,这声音余骓认识,正是昨晚那位张夫人的声音。
余骓不由地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听。
“……老有些人,听人家说几句闲话就以为我张家要乱了是吗?!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张家有一天有我在,就一天不会倒!
那起子别有用心的小人……”
后面的话夹着淮地方言,余骓不是太听得懂,费劲地听了许久,也只捕捉到几个词,什么“家贼”
,什么“搜查”
,什么“一个都跑不了”
……他心里推算着,可能女主人是丢了东西了,在找呢。
余骓好奇地从门缝往里看进去,只见天井里跪了一地的人,有男有女,都是粗布衣裳打扮,许是张家的下人,正中间椅子上坐着个女人,身上穿着件正红色立领珠光缎面的棉旗袍,显然就是这家女主人。
昨晚来时天色太暗,余骓没能看清那张夫人的脸,今天一见,顿时觉得对方果然是个美人——脸如莲瓣儿,明眸皓齿,肤白胜雪,纵然此时正在气头,那也是粉面含霜似嗔似怒的,美得别有韵味。
余骓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收回视线,他突然觉得这样从门缝里偷偷看人好似不是很君子——更何况看的还是个女人。
余骓难得有为难的时候,想看热闹,又不太好意思,心里却是抓心挠肺地想知道缘由和发展。
他正纠结着,门内又有了新状况,里边突然传出来一把嫩嫩的童声:“娘,娘!
你怎么了娘?”
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廉耻心,余骓整个人重新趴到了门上,正看到一个团子扑在张夫人腿上,乖巧地仰着脖子看着她娘:“娘,你别生气了,快来看看珠儿,好不好看。”
那小丫头四岁上下的年纪,穿着粉色的小袄,脸蛋白嫩,这时正抱着张夫人的腿撒娇,端的是玉雪可爱。
余骓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他的注意力都被那团子耳朵上两颗翠绿欲滴的坠子吸引去了。
也许做这一行久了就容易有职业病,一眼看去就能看到重点。
——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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