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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吏部以晋升张岳之职为由,外补为云南参议。
徐阶自然知晓高拱所说言官抨击讲学之事,是以脸色阴沉下来。
他听出高拱对他秉持讲学以正人心的治道不认同,甚至嗤之以鼻,这让他感到难堪、愤怒。
但徐阶历经宦海沉浮,修炼出足够的涵养和忍耐力。
他长叹一声,缓缓开言道:“近来老夫反复研读宋史,读到王荆公变法,每每慨叹不已。
想大宋积贫积弱,王荆公以天下为己任,大破常格,兴利除弊,变法图强,何等气概?然则,事与愿违,不仅未能挽救危机,反而自己身败名裂,后人焉能不掩卷叹息!”
李春芳、高拱有些茫然,不知徐阶何以把话题扯到宋史上。
自南宋以降,王安石就是误国的代名词,人人口诛笔伐,徐阶以惋惜的口气谈到他,倒是令高拱感到意外。
“是王荆公有私心,无报国之志,乏谋国之才?非也!”
徐阶连提三问,自问自答,又问李春芳、高拱,“那何以有此结局?”
高拱低头品味着徐阶的话,隐约感到弦外有音;李春芳则憨厚一笑:“愿闻元翁卓见。”
“老夫焉敢品评王荆公,”
徐阶道,“程、朱、陆三大儒倒是有品评。
程朱皆谓荆公不懂儒学精髓,当他说儒学之道时,已经背离了‘道’。
陆九渊先生是同情王荆公的,但他也说,王荆公不懂得心是为政之本,不造其本而从事其末,末不可得而治矣!”
他笑了笑,“兴化、新郑,此为先贤之论,供二公酌之。”
高拱终于明白了,徐阶是拿王安石误宋故事来批评他,心里骤然凉了半截,暗忖:“看来,我与徐阶在治道上有着根本分歧,难怪自己提议每每被他否决。”
想到这里,高拱不禁急得额头冒汗,以恳切的语气道:“元翁,王阳明先生为时下士林所崇,但阳明心学与宋之理学,差异很大。
由此可见,所谓名教贤训,也是见仁见智。
施政,恐还是牢牢把握一个‘实’字为好。”
徐阶一笑:“呵呵,新郑,商榷学问此非其时也,还是分头办事去吧。
有暇再向新郑讨教学问!”
说着,顾自起身,就要往里间走。
“元翁,说到办事,我欲进一言。”
高拱也站起身,很是郑重地说,“所谓朝廷者,内有乾清宫,外有文渊阁,是国朝政本之地;直庐乃为助皇上修玄所设。
按例,阁臣有事在直,无事在阁,然刻下阁臣悉数在直庐办事,为便于沟通部院、便于办事,我辈阁臣宜到文渊阁轮直阁务。”
第一天入直到文渊阁的经历,让高拱感到有必要向徐阶提出这个建言。
徐阶愣住了,良久才缓过神来,面带愠色,问:“新郑说甚?
高拱并没有觉察到徐阶的不悦,重复道:“我是说,四阁臣宜到文渊阁轮直阁务,不知元翁尊意如何?”
徐阶不答,故意问:“喔,老夫忘记了,新郑入直几天了?”
高拱觉得徐阶问得好笑,但还是答道:“第二日。”
“喔,刚第二天,老夫恍惚了,以为新郑入直已然甚久了。”
徐阶冷笑着说,“如此甚好。
轮直与否,老夫不敢妄言,就请高阁老拟个公本,呈请圣裁吧!”
言毕,用力一甩袍袖,气呼呼地向内室走去。
高拱正为徐阶采纳自己的建言而欣慰,一眼望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不觉满腹狐疑:都说元翁城府深不可测,此时因何怒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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