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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莺儿铺笺镇纸,清水研墨,挽袖递上羊毫一支,墨香和着细碎朔风旋绕于方几上。
“什么时辰了?”
光下美人那一管山峦鼻愈见高耸。
“申时了,”
莺儿低眉顺眼,拢了拢梨花木方几旁的云帷,像是想起什么,续言,“少爷下了早朝半日还没回府呢。”
沈知鹤目不斜视,攥毫墨洒文仪华章,一手簪花小楷清婉,流畅瘦洁:“这话要让旁人听见了,可又得说咱们一股小家子气。”
莺儿瘪瘪嘴,移了移镇尺。
“那王婆借着老夫人的由头,可好生威风。”
“莺儿。”
沈知鹤搁笔,柳眉一蹙,嗔斥。
下了大半日的雨终于停了,墀上阶上一片阴湿,透过窗子外已成铁青之色,和风澹澹扑入书窗,翻起了一股翰墨书香。
沈知鹤揉了揉腕上的酸痛,一笔捺完换了张宣纸,予莺儿的眼波颇深:“隔墙有耳。”
这几日王婆教了不少孟府的规矩,可明里是立规矩,暗地里却藏着嫌弃之意,莺儿吃了不少苦,沈知鹤晨昏定省,从不落人口舌。
她嫁入孟府,可不是专为了争这一时之快。
“院里库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沈知鹤笔底缓行收放,身承颜柳遗风。
莺儿敛色,从怀里最内侧谨慎抽出两把铜匙,压低了声儿:“嫁妆都清点好了,库房钥匙奴婢收着,至于老爷给的东西……这是格匙。”
鸭形银香炉中燃了些许白檀,篆烟袅袅迷了眼,顷刻,沈知鹤笔走完最后一捺,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收过莺儿手中的铜匙。
“夫人的字愈发好了,”
莺儿拨了拨香炉的佩兰,“只是奴婢愚昧,不懂其意。”
沈知鹤垂眸,手中的羊毫紧了紧,宣纸上赫然写着四句诗,她轻声漫语:
“可笑长做人间客,却忘天意几多难……”
尾音拉长了声儿,带了些不知名的意味,她盯着笺上后两句,良久静默。
“后面呢?”
莺儿奉了盏茶,轻轻唤沈知鹤,“夫人?”
沈知鹤心头颤颤,回过神来,敛去眸中神色,再提笔落款:“罢了,说予你也不懂。”
莺儿到底年幼,也没放在心上,忽地只听外头一顿嘈杂,这蒹葭院本就靠着府墙,她皱着眉走了出去拦住个小厮,沈知鹤专心写着落款,似是没有被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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