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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宇惊讶地看着倒塌的书架和散落一地的书,笑骂道:“你他妈的要造反啊!”
我没说话,站着看他手忙脚乱地修复书架,半分钟后,我蹲下身子,把书一本本捡起来。
成宇,我的朋友。
我想,我知道你的秘密,而你,不知道我的。
我的座位在一扇朝南的窗户边,夏天的时候很晒,冬天的时候又要忍受从窗缝里钻进的冷风。
成宇曾建议我换到后排去,可以和他偷偷地玩五子棋,我拒绝了,理由是可以在窗边看看风景。
其实从那扇窗户看出去,只有光秃秃的操场和灰暗低矮的楼群,我之所以喜欢这个座位,是因为在晴天的时候,阳光可以把我的影子投射到斜前方。
那是另一个我,高大、颀长,还有面目不清的神秘感。
最重要的是,“他”
可以触摸到那个和我隔着一排座位、梳着马尾辫的女孩。
第一节课的时候,“他”
可以和女孩头挨头,耳鬓厮磨,幸运的话,还可以轻吻女孩的脸庞;第二节课,“他”
可以伏在女孩的背上稍作休息,调整坐姿,还可以勉力嗅到女孩的发香;第三节课,“他”
已经远远落在后面,不过,伸出“手”
去,还可以在女孩的背和辫子上轻轻抚摸;而临近中午的时候,这一天就已经结束了,“他”
和我一样,软塌塌地蜷缩在角落里,矮小、沮丧、绝望。
20年前,我憎恨一切没有阳光的日子。
“其实,我都知道。”
苏雅和我坐在一家餐馆里,她喝了些酒,脸色绯红,右手托腮,目光迷离。
“别低估女人的直觉。”
她呵呵地笑起来,“不用回头,我就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无法和她对视,即使在经历了许多人、许多事,自认为已然成熟的今天,同样如此。
我只好点燃一支烟,试图让彼此显得更朦胧些。
那袅袅上升的烟雾,就好像那些无法把握的往昔。
我和她,隔着20年的时光彼此凝望。
没有太多的对白。
我们共同拥有的回忆实在太短暂,更何况,有相当的一部分是不愿触及的。
“那时候,我不相信有人肯爱我。”
苏雅转着手里的杯子,啤酒里的冰块叮当作响,“我那么灰暗,像一块抹布一样。
除了小心翼翼地活着,再不能奢望别的了。”
我望向窗外,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张纹路纵生的脸,我忽然不记得自己20年前的样子。
而此刻,夜色正一点点吞没大地,已经没有影子陪伴我。
“我总是觉得冷,好像身体里有一块大大的冰似的。
吃再多的东西,穿再多的衣服都没有用。”
苏雅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忽然觉得很痒、很麻,也很暖,我侧过头,发现你的影子在抚摸我……”
她无声地笑起来:“……而你的影子,飞快地逃开了——为什么当时不肯对我表白呢?”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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