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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砚中余墨未干,半下意识拿起笔,蘸着墨,在砚台上左压右按。
墨已枯焦,笔毫也像是冬日树木的枝杈分了开来。
德诚知道我烦躁时有写字的习惯,也没说话,径直帮我铺开一张新纸,又在砚台中加了些清水,磨起墨来。
望着桌上的纸,淡黄的颜色,纵横的纹路,提起笔,眼睛合上,黑暗中浮起的却仍是刚才内森摔在地上时痛苦无助的神情和楚娇的泪水。
眼睛再睁开时,却有几滴墨如泪水般洒在纸上。
顺着那几滴随意洇开的墨点,我便写了起来: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如此反复地写,也不知写了几遍这元好问的千古绝唱,自己的眼睛竟也湿了。
这词句中的爱恨情仇纵是宣泄千年仍是浓醇胶滞,欲化不开。
此时门扉轻轻的开启,楚娇进得屋来。
她脸上泪痕尚在,眼睛微微的红肿,但眉间却似是雨后初晴般看到一片阳光。
“德诚叔,那林小姐说的椅子还要麻烦你费心了。
待会儿吃年夜饭时西蒙斯先生还要用呢。”
听了这话,德诚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怕是也明白楚娇对我有话说。
楚娇见我在写字,便走到书桌边,细细地看着纸上的词句。
“是元好问的词?”
她轻声问道。
“是呀,以前好像也教你背过,还记得吗?”
“以前记得不清,但现在看起来,觉着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舅舅,刚才让您担心了。”
“这件事是舅舅不好,当初不该让你由着性子行事。
你那时的心情我也明白,可是婚姻大事毕竟要深思,这么急着嫁了让大家都难办啊。”
“舅舅,这事不怪您,是我自己定的,我也不后悔。
还有呢,您千万不要怪内森哥,他也有好多难言之隐。”
我拉她坐下,柔声道:“楚娇,你有什么事不要压在心里,和舅舅说说吧,总能帮你想想办法。”
楚娇以手托腮,双眼望着远方,轻叹一声:“舅舅,我有时觉得好累。
您知道,内森哥刚受伤那会儿,其实心里好痛好痛的。
但那时连命能不能保住都说不好,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后来伤势有了起色,他很兴奋,腿有了一点知觉,也能撑着拐走上一会儿。”
“可是,好了一阵子,这伤势也没了变化。
这几个月就还是老样子,丝毫进展都没有。
腿上的知觉就还只是那样,而且……”
“而且怎样?”
“唉,说起来就心疼,而且他还添了新的毛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五脏六腑疼的不行。
这事说来也怪,他脊柱受了伤,本来腰以下便没什么感觉,你拿针扎,他也没有反应。
他刚受伤那会儿还和我开玩笑,说是自己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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