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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反应了一阵儿才辨出这声音是吴老的,而自己正在医帐中,那帘外被喝斥的人应是章同。
正想着,章同端着药碗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只瞄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转开,药碗直直地递了过来。
暮青欲言谢,却发现嗓子疼得难以发声,只好先将药喝了。
药不冷,也不烫,温度刚好,喝完便觉五脏六腑都暖了些。
“多谢。”
暮青终于能出声,她将药碗递给章同,道,“你回营帐歇息吧,我自己在此便可。”
章同冷笑一声,“你自己便可?那老头趁你睡着了给你把脉怎么办?”
暮青看了他一眼,此时无力吵架,便躺下闭上了眼。
见她不出声了,章同就地坐了下来,将药碗放到了旁边地上。
医帐中并不安静,隔壁有药童在抓药捣药,有药罐在咕咕嘟嘟,低低切切的声音里,她的呼吸声仍能清晰地钻入他耳中。
他转头看向床上,她蜷在棉被里,眉头皱着,睡得并不安稳。
帘旁药炉的火光映着她的下巴,清清瘦瘦,不见棱角,反倒有几分柔和细腻。
他为何以前没发现?
章同目光落到暮青那粗眉细眼上,皱了皱眉。
是了,谁能想到这平平无奇的相貌,这疏离清冷的性情,会是个女子?谁能想到,女子敢假扮男子入军营从军?
她待人疏离,毒舌如刀,湖边演练,林中验尸,孤身一人提着把箭与呼延昊在草原上对峙五日,不费一兵一卒破了机关阵——她哪一点像女子?
女子养在深闺足不出,出则轻纱罩面,低眉顺目,行路纤纤细步,笑颜当如花,吐字如玉音。
她哪点像……他想起湖边那夜,她将旌旗呼地插在他脸旁,便不由眉头拧出一团疙瘩。
大兴律,女子擅入军营者斩!
她不知?
他应该将她告发的,军营乃男儿报国之所,岂容女子混在其中胡闹?但不知为何,这念头一冒出来,他便想起她那日提着短箭从伤兵营帐里出来的身影。
那短箭上带着血,他瞥见便转开了目光,他救了一人,却死了一百。
他忘不了清理战场时,身后那兵一箭穿喉的模样。
其初说,若非他示警,死的人会更多,他叹他重情,殊不知真正重情的那个人是那总沉默寡言的少年。
他挫败自责之时,她独自提箭与呼延昊草原对峙,替刘黑子出了头,替全军出了口气。
强者自强,弱者自责,他深深挫败,深觉有她在的一日,他会永被她的光芒遮掩。
所以,今夜发现了她的秘密,他本该趁此出击,告发她,让她离开军营,可是出了营帐,他的脚便不自觉地往医帐来,他还替她在吴军医面前遮掩身份,替她煎药,此时还替她守着床。
他真是……疯了!
暮青清晨醒来时,章同正引着鲁大和老熊进来。
暮青并不意外,今日草原上发掘机关,大军虽不必行军,晨练却还是要的。
她晨练未出操,老熊得知她昨夜风寒,惊动了鲁大,三人便一起来了军帐。
鲁大一见暮青额前湿漉漉的模样便皱了眉,“叫你小子别逞能,偏要去淋那场雨!
昨晚风寒,怕老子说你,才没敢告诉老子吧?有能耐你小子一晚上就好利索了,老子不知道,你就不用挨骂!”
鲁大嗓门大,暮青刚醒,被他一吼,一时有些懵。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那懵懵的表情落在章同眼里,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畅快。
老熊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好些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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