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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永远忘不了那惨烈至极的一幕。
分明是血,灼目艳红的血,从早已失去了呼吸的严徽卿身下蔓延出来,起初只是窄窄浅浅的一滩,在短短几秒钟便迅速氤氲成浓烈的一片,周围人尖叫后退,捂着眼睛和耳朵,有孩子的啼哭,老人的哀叹,最终被冲天的鸣笛响吞没。
消防员迅速将一块白色的布盖在她身上,在布遮掩严徽卿脸孔的前一刻,我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没有闭上的,散发着幽光和怨恨的眼睛。
我呆滞愣在十二楼的天台,不断在心里质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我推她那一下,还是她自己本来就没有站稳。
如果我刚才没有挣扎,如果我挣扎的幅度小一点,是不是她不会摔倒,不会踉跄,更不会坠楼。
我推到苍天报应的头上吗?
这理由多荒谬,谁会相信。
在他们眼中,报应的是我才对。
所以我没有辩驳的余地,我是杀害了严徽卿的凶手。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录像,没有人证,只有一阵早就无影无踪的风。
我该去捕捉那阵风,让它向世界宣告,阮语只是自保,她没有想伤害严徽卿,她甚至试图拯救她,却已经来不及。
那悲壮的,无可奈何的,来不及。
餐厅侍者听到动静飞奔上来,将我从已经破败的栅栏上抱住,拖向了安全地带。
我任由他拖拽着我,离开了那片轻而易举便夺去人性命的深渊。
这是我人生中最阴暗漆黑的画面。
天色昏黄,没有月亮,星辰,更没有了太阳。
狂风大作,霏霏细雨,乌云遮日。
长街一片拥堵。
花圃狼藉遍地,那些花似乎再也开不出果实,成了死枳。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下十二楼,无数陌生的警察和记者疯狂围堵住我,询问我到底谁是轻生的人,谁又是救人的人。
我一言不发,盯着地面失神,苍白的脸色像被人吸光了血。
我被人海挟持,走向我并不愿去的方向。
严徽卿的尸体已经被救护人员抬上了车,地面散落的一滩血,被雨水冲刷,人潮不曾散去,在我脸上来来回回,探究猜忌着一场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疯狂。
而这场疯狂,将随着她的死无对证,我的别有企图,彻底焚毁于人性的里程碑上。
有记者认出了我,也回忆起刚才严徽卿那张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脸,她惊叫这是维滨集团董事长林维止的夫人和情妇。
悄无声息过后,是天翻地覆的指控与唏嘘,严徽卿的强势和霸道,凌弱与歹毒,随着她的死亡而被掩埋,遗忘,洗白。
同情,排山倒海而来的同情和惋惜,落入我耳朵里是那么讽刺又可笑。
荒唐的人生,从来都是一出戏。
戏没有剧本,没有结局,悲欢离合由自己导演,自己演绎,是否被观众接受,是迎来赞美还是谩骂,都在于演技,而哪来的道义。
演得好便满堂喝彩,不管这个人戴着怎样的面具,也不去探究她藏着一颗如何的心肠,演得青涩便唾骂连天,不去理会这个人的选择和路途,以及她是否愿意,是否救赎过。
弱肉强食是人类的生存法则,每个人都在这个庞大的圈子里,或者直白或者婉转的遵循着,可同情弱者痛斥强者又成了无知人自以为是的仁慈,愚昧可笑得矛盾着。
没有人理会起因和过程,只剩下冰冷赤裸的结果,判定着是与非,善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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