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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接了酒杯在手,被夸赞后忍不住莞尔,“殿下过奖了。”
外头的风像是停了,也不知是哪里的客商冒着这般风雪前来投宿,遥遥传来抱怨之声。
没过片刻,又传来些动静,却原来这一带每日都有军士骑马巡逻,盘查过往客商,以保治安。
掌柜的大抵是惯熟了的,带着他到后面庭院,声音热情,“军爷放心,但凡有客人过来,小的都会问问来处。
今儿雪大,除了方才那几个,就只有位贵气的郎君带人前来,你瞧——”
他应该是指着这边,“那位就是他的随从。”
这语声落下没一会儿,便是冯远道的声音响起,应付那军士。
定王此行并未刻意彰显身份,冯远道大概是给那军士看了腰牌,那边道两声“失敬”
便忙走了。
屋中,温酒壶中的酒已渐渐饮尽。
阿殷另注了酒温上,“殿下,不如卑职叫人送几样下酒小菜?”
“不必。”
阿殷便不再多言,两人静坐着等候酒热,定王屈指扣在桌上,却是望着盆中炭火不语。
阿殷最初还觉得他兴致怡然,然而渐渐的定王愈来愈安静,好半晌,眉目微抬,目光清炯,“你做侍卫,当真是为给朝廷尽力?保家卫国,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
“卑职……”
阿殷起了个头,却没说下去。
换在从前,她大概能立时厚着脸皮扯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戴上顶报效朝堂的帽子。
而今她却已明白,她固然钦佩隋铁衣的风范,固然也有昂扬向上的志气,却还没有隋铁衣那等情怀和抱负。
对上那双眼睛,违心的话更难出口,于是低头笑了笑,道:“卑职本事有限,不能守卫天下人,能守卫殿下,就知足了。”
定王目光一顿,驻留在炭火映照下的美丽脸庞,那双杏眼目光清澈,不躲不避。
阿殷觉得这话似乎有点僭越,自顾自的笑了,“殿下大概觉得卑职异想天开吧。”
“没有。”
定王却是斟酒递给她,闷头饮尽。
已经有十几年了吧,那时候景兴皇帝还在位,他只是个王府庶出的孩子,因为出生时被相士预言会“弑兄杀父”
,便不得父亲喜爱。
彼时他已经跟崔忱熟识了,两人性情相投,崔忱比他年长两岁,习武更早,体格也更健壮,有一回不知说起了什么,崔忱拍着胸脯说,“我没本事保护天下人,不过保护你,却还是可以的!”
前因后果都已在记忆里模糊,隔着遥远的时光,定王却总记得这句话。
尤其是那年墨城之战,崔忱为救他而铁枪透胸后,便更深刻的印在了脑海。
窗外寒风再次怒号,像是那年纵马疾驰在荒漠间,掠过耳边的风沙,夹杂着将士们的狂歌与喊杀声。
这北庭都护府世代相袭,战争无数,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回忆。
不知是怎么提起崔忱的,定王讲起了从前的事,阿殷却想起了铜瓦山上战死的蒋虎。
从傍晚至深夜,温酒壶中的香气一遍遍飘散,酒杯满了又空,空了又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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