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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说的这个故事,用于警示世人戒骄戒奢则可,但用于皇室或可斟酌一二,毕竟,皇上服饰并非个人好恶,实乃是一国之体面。”
“冯公公深明大义,言之有理,”
张居正为避免发生冲突,先拿一顶大帽子给冯保戴上,接着说,“臣也同意冯公公的建议,着杭州织造局为皇上制作一批华贵精美的章服缥裳。
我们做臣子的,有谁不想圣上威仪天下,淳化万方呢!”
张居正顷刻间口风的转变,令李太后颇为惊讶。
冯保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又落定了,他笑了笑,轻松地说:
“张先生理是理,法是法,听你这么一说,总算体谅了在下一片苦心。”
“冯公公忠敬皇上,一片眷主之情天下人共知,这一点不谷也非常感动。
但就杭州织造局用银一事,不谷也有一个想法。”
“你说。”
李太后令道。
“莫文隆讲到织造局用银中的弊端,不可不引起重视,历朝制造龙衣,一些当事中官借机贪墨,导致民怨沸腾。
皇上初登大宝,百事更新,若制造龙衣仍按旧法,则新政从何体现?”
张居正一言政事,口气就咄咄逼人,但他并没有忘记安抚冯保,话锋一转又道,“仆身历三朝,嘉隆期间,眼见内廷二十四监局竞相侈靡,当路大珰挟私固谬,假其威权惟济己私,心中无不忧虑。
自冯公公掌印司礼监以来,内廷风气为之一新,各监局清明自守,去年仅用纸用瓷两样,就省下了一万八千多两银子,奉俭去侈,拨乱反正,冯公公功不可没。
这次织造局用银,之所以引发衅端,一是工部尚书朱衡沟通有差,二是杭州织造局工价银计算有误。
莫文隆本子上已讲得很清楚,制造一件龙衣,实际工价与申请用银工价,悬殊太大。”
尽管张居正言语上尽量不伤及冯保,但因利益所致,冯保仍气鼓鼓地说:
“莫文隆本子中有许多不实之词,他计算的工价,有多样没有列入,比方说衣上所缀之珍珠宝石。
他都没能列出,这项开支,几乎占了龙衣工价银的一多半。”
“这正是问题症结所在,”
张居正反应极快,立马答道,“杭州织造局归内廷管辖,其用银却是内廷与户部分摊各出一半。
历来编制预算都由织造局钦差太监负责,户部插不上手。
既出了钱,又不知这钱如何一个用法,因此户部意见很大,为这工价银的问题,几乎年年扯皮。
依仆之见,这种管理体制,现在是非改不可了。”
“怎么改呢?”
李太后问。
“既是内廷织造局与工部共同出银,这每年的申请用银额度,亦应由两家共同派员核查,编制预算,然后联合呈文至御前,由皇上核实批准。”
李太后觉得张居正这建议不错,既照顾了户部面子,又堵塞了漏洞,最后的控制权还在皇上手中,便问冯保:
“冯公公,你意如何?”
冯保正在心里头盘算这事儿的得失:他不得不佩服张居正的厉害,如此一更改,虽然名义上是皇上定夺此事,但内阁却可以通过“拟票”
来干预。
自洪武皇帝到现在,这件事都是司礼监说了算,如今却大权旁落,内阁成了大赢家。
冯保心有不甘,却又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得回道:
“一切听太后裁夺。”
“好,冯公公既无异议,这件事儿,就按张先生的建议办。”
李太后一锤定音,国朝这一坚持了两百年的“祖制”
,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更改了。
张居正心里头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还谈不上高兴,毕竟这件事得罪了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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