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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一想,挂断电话后又对自己的想法疑惑,他什么时候和我说过他和他母亲感情好来着?
自从挂断秦漠的电话,我就一直心神不宁,想起老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觉得今天下午还会再发生点别的事,并且大有不发生就不能心安之势。
可直到下午放学,也没有大事发生,只是天空淅沥下起小雨,雨势逐渐变大,终于演变成不打雨伞就不能回去的态势。
周越越第二堂课上完就先回住处忙着备明天的课了,没有赶上这场冬日里难得的大雨。
我从住校的学生那里借到一把破旧雨伞,前去三年级教室带颜朗回招待所,还想着这样大的雨,山路一定更不好走。
推开教室门,几近腐朽的木头发出潮湿的味道,目所能及之处却一个人也没有,挨着其他教室一间一间找,仍然没发现颜朗的身影,我想也许是跟着住校生们回宿舍了,打着伞赶紧朝对面的宿舍跑。
住校的孩子们正抱着饭盒坐在各自床边吃晚饭,看到我时,不约而同显现出一副茫然神态,其中一个小男生听我打听颜朗的下落,鼓了半天勇气,怯怯地说:“我们班刘强的妈妈病了,颜朗跟着刘强一起去山里给他妈妈采草药了,第二节课就走了,他们和校长请了假的……”
我心里一紧,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你们有谁知道刘强的家住在什么地方?”
下面有稍微大点的孩子答了一句:“齐老师知道,齐老师今天值班,我刚刚还在办公室看到她了。”
在办公室找到学生口中的齐老师,我和她一起冒雨赶向刘强的家。
齐老师一路安慰我:“山里人靠山吃山,生了病都习惯弄点花花草草煮汤吃,我们这儿的孩子从小就去山里采药,都是很有经验的,你不用担心,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刘强家里,雨太大才没及时回来。”
我勉强嗯了一声,想开口却不能说出别的话,冷雨打在路旁不知名的老树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紧紧敲在心坎上。
我只知道不停往前走。
齐老师在后面嘱咐我:“颜老师你慢点,小心路滑。”
在她的嘱咐声中,我一分心就摔了一跤,幸好被一棵卧倒的枯树缠住,才没有滚下山坡,手机却从口袋里掉了出去,眨眼隐没在坡下的草丛中。
齐老师惊魂未定地将我拉上来,再次保证:“颜朗不会有事的,多半就在刘强的家里等着你,颜老师你走路小心些。”
半小时后,我们赶到刘强家门口,天已擦黑,推开院子里的篱笆门,正屋的门窗透出一点如豆火光,有人正从屋里出来,我脱口而出:“林乔。”
他走近几步,目光似在辨认,但半路上我那跤摔得太狠,全身上下都是稀泥,让他很难辨出我是谁。
我又喊了他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他愣了愣,终于根据声音认出我是颜宋,右手抬起:“你脸上身上都是怎么回事?”
我本能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十来秒,被雨水打湿,泛着冰冷的白光。
我抬起袖子边擦脸边客套:“没什么,刚才不小心绊了一跤,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顺势将手收回大衣口袋,看了我半晌,别开视线:“我过来给这家人看病,他们家只有母子俩,母亲卧病在床,这么晚儿子还没回来,她担心,我就出来帮她找找,正要去你们学校。”
我心底一沉,两条腿像被白蚁蛀空的朽柱子,风一吹,就能应声而断。
屋里传来咳嗽声,持续了好一阵,林乔望着我,神色模糊不清,屋里的女声微弱道:“是强强回来了吗?”
我提高音量:“屋里的是刘强妈妈吧?我们是刘强的老师,今天雨大,他和其他几个同学晚上都住学校里,免得家长们担心,我挨个儿来通知你们一声。”
刘强的母亲在屋里道谢。
一旁的齐老师低声道:“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下文。
看她的样子是要安慰我两句,却一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这样黑的夜,这样冻人的天气。
我想起从前老家有个熟人开夜车出了车祸,晚上,又是冬天,找不到人求救,结果活活冻死在野地里。
手冷脚也冷,心里空得厉害,身上的擦伤也在一瞬间疼痛鲜明起来。
走出篱笆门,除非刘强的母亲在房子四周装满窃听器,否则绝无可能听到我们对话。
我问齐老师:“你知不知道孩子们平时都去哪里采药?”
尾随着我们一路出来的林乔皱眉:“采药?”
齐老师向他解释:“颜老师的儿子和刘强下午就去山里采药了,人一直没回学校,我们就来刘强家里看看,以为他跟着刘强回家了……”
话没说完,又转头对我道,“你别担心啊颜老师,千万别担心,现在是冬天,蛇啊虫子啊都冬眠了,我们这儿的孩子又有经验,虽然雨下得大也不至于走着走着摔下山,今天晚上没什么光亮,他们多半迷路被困在山里了,人肯定还是平平安安的……”
我心中其实也这样安慰自己,但此种安慰好比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不仅不能缓解心中恐惧还使人越想越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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