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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桑和我会拿着那根木头到面包店去。
店主用刀在木头上刻痕,划下一道,表示他从火焰升腾的烤炉取给我们一个馕饼。
每到月底,爸爸按照树枝上的刻痕付钱给他。
就是这样。
没有问题,不用身份证。
但我没告诉他们。
我谢谢阮先生没叫警察,带爸爸回家。
我炖鸡脖子饭的时候,他在阳台抽烟生闷气。
我们自白沙瓦踏上波音飞机,到如今已经一年半了,爸爸仍在适应期。
那晚我们默默吃饭。
爸爸吃了两口,把盘子推开。
我的眼光越过桌子,望着他,他的指甲开裂,被机油弄得脏兮兮的,他的手指刮伤了,衣服散发出加油站的味道——尘灰、汗水和汽油。
爸爸像个再婚的鳏夫,可是总忍不住想起故去的妻子。
他怀念贾拉拉巴特的甘蔗地,还有帕格曼的花园。
他怀念那些在他屋里进进出出的人们,怀念索尔市集拥挤的通道,他走在那里,和他打招呼的人认得他,认得他的父亲,认得他的祖父,那些跟他同一个祖宗的人们,他们的过去交织在一起。
对我来说,美国是个埋葬往事的地方。
对爸爸来说,这是个哀悼过去的地方。
“也许我们应该回到白沙瓦。”
我说,盯着在玻璃杯里面的水上浮动的冰块。
我们在那里度过了半年的光阴,等待移民局核发签证。
我们那间满是尘灰的房子散发出脏袜子和猫粪的气味,但住在我们周围的全是熟人——至少爸爸认得他们。
他会邀请整条走廊的邻居到家里吃晚饭,他们中多数都是等待签证的阿富汗人。
当然,有人会带来手鼓,也有人带手风琴。
茶泡好了,嗓子还可以的人会高歌一曲,直到太阳升起,直到蚊子不再嗡嗡叫,直到鼓掌的手都酸了。
“你在那边更开心,爸爸,那儿更有家的感觉。”
我说。
“白沙瓦对我来说是好地方,但对你来说不是。”
“你在这儿工作太辛苦了。”
“现在还好啦。”
他说,他的意思是自升任加油站日班经理之后。
但在天气潮湿的日子,我总能见到他忍痛揉着手腕。
也见过他在饭后,头冒冷汗去拿止痛药瓶子的模样。
“再说,我又不是为了自己才让我们两个来到这里的,你知道吗?”
我把手伸过桌子,握住他的手。
我的是学生哥儿的手,干净柔软;他的是劳动者的手,肮脏且长满老茧。
我想起在喀布尔时,他给我买的所有那些卡车、火车玩具,还有那些自行车。
如今,美国是爸爸送给阿米尔的最后一件礼物。
我们到美国仅一个月之后,爸爸在华盛顿大道找到工作,在一个阿富汗熟人开的加油站当助理——他从我们到美国那天就开始找工作了。
每周六天,每天轮班十二小时,爸爸给汽车加油、收银、换油、擦洗挡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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