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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回头。
由着孩子的哭闹声渐渐消失在身后。
二十年恍如隔世,他再回王宫恰是十五夜,上君赐宴,他急切想见到那个孩子。
而听到的关乎她的第一桩消息,却是西海的贵客二皇子闯了蛇阵。
上君领着宴上众臣急急赶至解忧泉,他亦紧随在列。
再次涉足此地,满目疮痍间,首要入他眼的却是半空的云絮上,被白衣男子抱在怀中的童稚少女,蛇皮做的粗裙外裹着件男子的白外袍,白色的袍子随东风扬起,她漆黑的长发亦在风中翩飞,显出一张未脱稚气的脸来,格外精致。
二十年不见,那孩子长大了。
解忧泉中碧水翻腾,巨蟒长咝不止,碧玉箫乐音轻动,那孩子在白衣男子怀中有生以来第一次展翼,王室中再人有如此洁白的羽翼,白色的稚羽飘然落下,他伸手接住,而云絮之上,白衣男子的目光抚过那孩子的手臂,突然道:“阿兰若,这倒是挺好的意思,你没有名字,不如就叫阿兰若吧。”
他瞧见她懵懂地看着那白衣男子,断续道:“阿……兰……若?”
白衣的男子笑道:“念得很好,阿兰若,我是苏陌叶,西海的苏陌叶。”
我是沉晔。
是你的表哥。
你是阿兰若。
相里阿兰若。
二皇子揽着她站在高空,向着上君颔首,面上是个客客气气的笑:“我们西海想教养出好男儿来,也爱将他们扔出去历练打磨,想来上君是存了磨炼二公主之心,才令她在此阵中修炼罢,不过这孩子合苏某眼缘,今日既将她收成徒弟,便想带在身边教养着,不知上君肯否做给苏某这个人情?”
这番话说得体面又刁钻,上君神色复杂,但终是允了。
他见二皇子抚着那孩子的额头,轻声道:“从此后你再不必待在此处,跟着我,你开心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挑起稚嫩的嘴角笑了一下,她笑的方式,还是她小时候他教的那样。
他想她果然将他忘了,但总有一些东西还是留在了她身上。
因二十年苦修之故,如今以他之力已可将她救出蛇阵,但他此时并非大权在握,救出她也只能躲躲藏藏。
西海二皇子的庇护,比他能给她的庇护好。
驱蛇的乐音停驻的一刻,忽有一尾巨蟒扬起利齿铲向云中,专为对付这些巨蟒做成的细针飞出他的指尖,那狰狞的蟒蛇缓了攻势,重重摔在地上。
他不动声色地收手入袖,趁着众臣的惊叹,悄声息地离开了解忧泉。
他想她出生时命运不济,此时总算迎来好的命运,这是桩好事。
二十年艰辛长修,山中味的岁月里,他常想起她。
他是天定的神官长,他母亲将孕育他看作一项荣光,从不将他视作己子,对他尊奉多于爱,他从未尝到过亲情的滋味。
他曾对她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但她何尝不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将她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给了她名字,将所有亲情倾注在她身上。
他有执念,执念是她。
但如今她有了好的依靠。
他想,若要令执念不成魔障,放就要放得彻底,这一念方才能平息。
十年,他仍常想起他,但未曾提及她一句,未曾靠近她一分。
他长修之时倾画夫人生下了嫦棣,大约彼时对相里阕的恨已消减不少,零级大神19181比之阿兰若,嫦棣这个公主当得倒是平顺。
回回入宫,橘诺同嫦棣爱黏着他,姊妹二人时常在他面前提起阿兰若。
橘诺素来文静,这种话题里头不大爱嚼舌头,虽则如此,却也忘了幼时对阿兰若的善心。
而嫦棣每每说得是起劲,令他烦不胜烦。
一日嫦棣又提及她:“今日我听一个老宫婢说,阿兰若在蛇阵里时都是饮鼠血食鼠肉为生,你们能想象吗,饮了那样多鼠血,她身体里流的血,也大半都变成鼠血了吧,啧……如此肮脏低贱,想不通父君为何竟允了她重回族里还坐上公主之位,她怎么配!
沉晔表哥,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他想若她饮了鼠血身体里便是鼠血,那她也饮过他的血,是否如今她身体里亦流着他的血?这让他有些失神。
嫦棣还要催促他:“表哥,你说我方才讲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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