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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牧松唇,松开韩覃唤道:“来了为何不进来?”
陈启宇听得唐牧有唤,忙几步进门,叫道:“先生!”
韩覃背身在灯不能照的角落暗阴中站着,陈启宇只扫得一眼她的背影,便知她此时是在慌慌的揩着嘴唇。
唐牧站起来走到陈启宇面前,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带着他练武多年全部的力道,声音清脆又响亮,一声惊得韩覃都转过身来。
陈启宇稳稳站着,不一会儿唇角溢出一丝血痕来。
唐牧一身黑色劲衣,宽肩窄腰高高的个子,略俯着肩盯紧着面前比自己稍低的陈启宇,面上是韩覃从未见过的怒色,眼中犹如风暴在雷动,叫她无法相信他刚才对着自己还是那样温和的笑着,面上一派轻松。
唐牧是压着嗓子在嘶吼:“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搬动神机营在外守着,今天叫陈九的人抢走东西,从此以后,你就等着跪在那等阉人面前俯首为奴,卑躬屈膝吧。”
陈启宇仍是站着一动不动,那抹血丝越涌越多,渐渐成一颗血珠几欲滴落。
韩覃仍站在暗灯处,叫唐牧这突然的发怒吓的不敢吱声。
等唐牧重回到桌前坐下,陈启宇才敢拱手:“先生息怒,是学生疏忽大意了。”
唐牧不言,闭眼捏拳正坐着。
忽而听得大门上有声音,他才哑声吩咐陈启宇:“是宋国公和陈卿来了,去接他们进来。”
陈启宇边往外走,边以袖背揩净嘴角流着的血,几步走到大门上迎着,便见执剑的宋国公陈疏带着儿子陈卿进门,身后一群护卫鱼贯而入将整个院子围住。
唐牧早已站起来,走到韩覃身边揽过她肩背拍了拍,沉声吩咐道“到内间去等我。”
他转身出到门外,见陈疏上台阶例拱拳笑道:“今夜多亏国公爷鼎力相助,下官才能逃过一劫。”
陈疏进门坐到唐牧方才坐的位置上,顾左右问道:“东西可拿到了?”
陈启宇连忙上前,熟练解开牛皮包裹拆开内里的油纸,恭手递给了宋国公陈疏。
陈卿与唐牧两个皆在下首站着,陈启宇屈膝在宋国公面前替他细言讲解着,陈疏翻阅了大约有一刻钟左右,才轻轻搁下手中东西,揉了揉眉心说道:“清臣,所为宦官者,不当以人来论他们,陈九在东厂所犯的这些事情,历代东厂提督们皆有犯过,大多数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是皇上的手眼,那怕作恶行凶只要不反过天,我们也只能半睁半闭着眼睛放过他们,不然又能如何。”
韩覃就坐在内间椅子上,亦是在屏息凝听。
顿得一息的功夫,就听唐牧言道:“国公听清臣慢言。
当年高祖皇帝初设司礼监时,虽由太监掌印,但凡政事皆亲力亲为,他亦曾言:阉人者,可供洒扫,可供使令,非别有委任,毋令过多。
他还曾说:阉人善者千百中不一二,恶者常千百,若用耳目,则耳目蔽,用为心腹,则心腹病。
当时的司礼监门上亦挂着‘内臣不得干政,违令者斩’的铁牌,就是要限制他们的权力。
可是这一代代传下来到如今,宦官们权力日渐增大,先皇不能临朝的几年,阁臣们递上去的折子皆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们批阅,内阁之拟票,不得决于内监之批红,以致相权转归之寺人,宦官们由代皇执笔变成了代皇行权。
到如今阁中诸臣们不在宫中寻个太监作靠山,到了连差事都做不下去的程度,常此以往下去,宦官牵制内阁,由着那些千百中无一二善的阉人们代皇行权,大历朝只怕要成南汉,成个宦官治国。
若是如此,灭国可待矣。”
他这一番话还从未于人言过,不但宋国公陈疏,就连陈卿与陈启宇亦皆是一怔。
陈疏闭眼顿得许久,睁开眼苍眉下一双利眸盯紧唐牧:“清臣难道有治宦之策?”
“有!”
唐牧随即答道:“只要国公肯信,我就有。”
宋国公陈疏盯着唐牧,似是在审夺,亦是在考量。
满朝有谁不知宦官为祸,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如此,谁能改变?
他心中亦不是没有思考过宦官为祸将至亡国这个问题,可与所有朝中重臣一样,当政者身边围满了嘴上抹蜜心中藏毒的阉人们。
他亦如唐牧所说,在差事艰难的情况下亦曾投保于陈保,想着等陈保上台了能照拂自己。
从大历开国到如今,唯有唐牧提出来要治宦,他还说自己有策。
陈疏心中半信半疑,欲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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