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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二字从青年口中出来时,凤九了一。
师父两个字,在凤九的想象中,是上了年纪的两个字。
当然她姑姑的师父墨渊上神是个例外,但天下事,总不能桩桩件件都是意外。
师父者,长得必定该同九重天上太上老君那般白须白发,才不算辜负此二字的名头。
但眼前这个俊美的白衣公子,竟然是阿兰若的师父?还是手把手将阿兰若拉扯教养大的师父?凤九觉得自己的信仰受到了伤害。
白衣青年三两步已到她跟前,见她着不动,眼风朝茶茶扫了一扫。
忠仆茶茶立刻见一见礼,乐呵呵自去了。
凤九力持镇定地抬手:“师父上座……”
脑门上冒了一排汗地斟茶孝敬他,另斟了一杯给自己压惊。
白衣青年含笑若有所思地看她两眼,良久道:“凤九殿下别来恙。”
又道,“我是苏陌叶。”
凤九一口茶喷到了他的脸上。
苏陌叶何人,乃西海水君二皇子是也。
此君以纨绔闻名八荒四海,与连宋君这个风流神君惺惺惜惺惺,且是她小叔白真谈得来的酒肉朋友。
苏陌叶擅制茶,她从前亦常去西海顺他一二,同他有那么些交情。
但仅凭这个交情,就让苏陌叶特意闯进阿兰若之梦来救她,她印象中,此君并非如此大义之人。
且因她失忆之故,自然认不出一向熟悉的苏陌叶,但对方如何就一眼看出了宿在阿兰若壳子里的是她,也令她吃惊。
纵然如此,他乡遇故知总是桩乐事。
二人坐稳,凤九忍不住一一请教。
苏陌叶眼神戏谑,袖中取出一方精致的白丝帕,从容地将脸上茶水一一揩净,方道:“这个嘛,你涉险久久未归,且被四尾巨蟒日夜围困,比翼鸟的女君想起众蛇之皇兴许能驱遣那四尾花蟒,连宋才将我请来救一救你。”
众蛇之皇,乃是后洪荒时代的一尾白蟒,汲天地灵修,复炼元真静居成仙,九重天上证得太一青玄之位,由天君亲封元君号,称祈山神女。
这位祈山神女,正是苏陌叶他娘。
凤九羞愧地道:“这个梦境或许十分凶险,你竟然这样大义,毫犹疑地入梦来救我,我从前真是误会了你。”
苏陌叶脸上一向春风和煦的笑容却蓦然一滞,垂头握住茶杯,看着杯中浮起的茶末子,许久才道:“阿兰若确然是我徒弟。
她十五岁时我将她救出蛇窝,一手将她养到六十岁。
虽非血脉相承,却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
苏陌叶这个形容,令凤九一怔。
四海水君的子嗣后代中,数苏陌叶一等一的俊雅风流,说他是个纨绔,只因陌少系在手中的芳心没有千颗也有八百。
不过,人却不知这些芳心并非陌少他有意采摘。
陌少之于美人,向来不是他去就美人,而是美人来就他。
是以,今日他用如此神色说出骨中骨血中血六个字,令凤九极为震惊。
苏陌叶瞧她一眼,抚着手中的洞箫续道:“我因西海有事,离开过梵音谷两年,再回来时,当日临走还活泼非常的少女,留下的却仅是一个青草悠悠的坟包。
比翼鸟一族铁口咬定她自缢身亡……”
他静了静,“两百多年来,我一直在追寻她的死因,他们一族却将此事捂得严实。
今次连宋来寻我救你,说你坠入的是阿兰若的梦境。
既是她的梦境,我自然要进来看上一看。”
瞥向凤九淡淡一眼,道,“所以要说救你,也只是个顺便,你倒不用承我的情。”
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恍然却又一笑,“再则,此番进来,我还有事需你帮忙。”
凤九头回领教,人说苏陌叶有时性子古怪,此言真是不虚。
苏陌叶的笑容,和煦起来是真和煦,冷漠起来是真冷漠,似此时这般爽朗起来,又是真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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