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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爷见十八姐不愿往他身边靠,又不让他进温暖的船舱,真伤透了心,呜呜哭了:“你……你真没……没良心……”
十八姐不高兴了:“啥叫没良心?你看你这个样子,能进我的房么?”
章三爷挣扎着抬起一只脏手,指着十八姐说:“你……你把当年老子给……给你的好处都忘了……”
十八姐没好气地说:“你可别说这话——你给过我好处不错,可也毁过我呢!
同治八年那夜,不是因着你和人家肖大爷闹起来,闹得沸反盈天,老娘我也不会让贼抢个精光哩。”
章三爷真是自己找死,竟叫了起来:“什么……什么狗屁肖……肖大爷?他……他是捻乱的反贼!
是……是西路捻匪的二团……团总,窑上的侉子们都……都是捻匪反贼!
老子明日一告官,这……这些人都得下大狱,掉脑袋!”
十八姐说:“肖大爷和侉子们是不是捻匪反贼关老娘屁事!
老娘只管做生意挣钱。”
这时,玉骨儿找了条破鱼网似的棉絮出来,给章三爷盖上了身子。
章三爷裹着破棉絮艰难地爬坐起来,又对十八姐说:“……桥头镇的煤窑都是窝匪的贼窑,官府王大人必……必得一体查禁。
贼窑让……让官府一封禁,你……你还做啥屁生意?你……你还是今夜就……就跟我一起去……去漠河城的好,既帮了我,自己也……也落个清白……”
这话让十八姐警醒了。
十八姐注意到,章三爷的脸已被仇恨扭得变了形,也不知恨的是桥头镇上的煤窑,还是恨的她。
章三爷继续说:“……你们记住好了,从今往后,桥头镇再……再不会有啥煤窑了,王家窑、李家窑全都通匪——不是该死的王大爷,老……老子也不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老子完了,他们也全完了,都得去死……”
十八姐大体听明白了,心想,必是章三爷拿住了肖太平和窑上什么把柄,要到官府告发,才被肖太平弄到窑下关了起来。
然而,十八姐仍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三爷,你别和我们叫,告不告官是你的事,我们管不着。”
说罢,对玉骨儿挤了挤眼,“玉骨儿,咱走,给章三爷弄点水来,让他洗洗。”
玉骨儿真以为十八姐要给章三爷洗去一身的污秽,到了舱里忙去找盆。
十八姐却一把拉住了玉骨儿,问:“妹子,章三爷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玉骨儿点了点头。
十八姐说:“咱可不能让章三爷到城里告官哩!”
玉骨儿说:“对哩,这两年肖大爷待咱不错。”
十八姐说:“待咱错不错倒是小事,坏了咱的生意可是大事哩!
这章三爷真往城里告了官,抓走肖大爷和那些侉子客,再把镇上的三家煤窑都给封了,咱姐妹还做谁的生意啊?不就害死咱了么?”
玉骨儿问:“那咱咋办?”
十八姐说:“我在这儿守着,你呢,马上到肖家大屋去一趟,让肖大爷带人来,连夜把这堆臭肉弄走!
这种害人的东西咱不能留哩。”
玉骨儿说:“肖大爷一来,章三爷只怕就没命了。”
十八姐说:“这我就管不了了……”
玉骨儿虽说认同十八姐的主张,可心里还是冷嗖嗖的,觉得十八姐实在太阴毒,为了生意连多年的老相好都不顾了。
便又说:“姐姐,你可要想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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