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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宫内,林瀞瑶正一眼狠毒的瞪视着沈正河,一张雪白的脸颊越来越白,一双幽幽上挑的眼眸虽是带着盈盈波光,可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状似瞧着沈正河,可那眼神却飘的极远,似乎在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二十年前,梅园雪海中,她站在一株红色的梅花树下等贴身丫鬟回去为她拿御寒的披风;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丫鬟回来,直到听见一声声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从远处慢慢传来,这才娇嗔装怒的转过身,连来人是谁都未看清时就急急开口轻斥道:“你这偷懒的小丫头,叫你去拿个披风都这么久,莫不是嫌外面寒冷,在房内烤暖了才想到你家小姐我吗?”
她一边轻笑着念着一边抬起头看向那人,待她看清楚那人后,这才知晓自己一不小心竟然闯了大祸,眼前这人哪里是她的小丫头,分明就是个她从未见过面的青年男子。
男子似乎也被她的轻叱惊了一下,一双潋滟的双瞳中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光芒,有愕然、有疑惑,更有她一眼就能看见的惊喜;她不知他为何与她初次相见他就是满脸惊喜,可是在那一刻,她却知道,只是一眼,他就成了她生命中最大的惊喜。
梅香雪海,数里娇红;她一脸羞红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他却是温柔一笑缓步而来;将他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修长干净的手指带着芝兰青桂的香气,淡淡的萦绕在她的鼻尖。
那一日的软语相邀,那一日的梅花似火,那一日的执手相看,成了她今生最美的梦,常年养在闺中的她,自是跟普通的妙龄少女一般对自己未来的如意郎君有着殷切而羞涩的期盼;而眼前的他,是那般的丰神俊朗,又是那样的温柔多情,纵然是跟随在父亲身边见过大宛最出色的几位世家子弟,都无一人能够比得上他尊贵无双的气度。
她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自己梦中的那个人,温柔而深情、俊美而出色,她为他沉醉,为他垂眸轻笑,为他魂牵梦萦。
可是,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与他郎情妾意、相伴终生的时候,随之而来的真相,却是将她伤害的体无完肤。
也是从那刻起,她总算是明白为何他们明明是初次相遇,他却对她露出那般熟悉喜爱的目光;也是从那刻起,她痛恨极了自己为什么是个双生子,为什么要长了一张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要让这酿成的苦果自己来吞。
满腔的不甘、满面的泪痕,成为她这一生初次心动的最后结局。
“瑶儿,是朕对不起你,朕没想到你和玥儿是双胞姐妹,你们长的如此相似,是朕弄错了。”
至今她还记得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一脸的歉意,可是,真正刺痛她心的并非是他一声声道歉的言语,而是他的脸上除了抱歉竟是连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有;没有了曾经的深情绵绵,也没有了当初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如今他们二人面对面,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除了愧疚歉意,再无任何情绪。
是啊,他说了,是他弄错了;他从一开始真心喜爱之人便是她的双胞妹妹,她林瀞瑶算什么?不过是他口中的一个错误,对一个错误他能有什么感情,他会允许自己喜欢上一个错误吗?
真心相付,到最后却得到一个‘错误’的说法;倾心相待,到最后却换来一个毫不留情的转身;世人都说她林瀞瑶薄情寡性,最是薄凉无心,可却不知,在这世上最是无心无情之人是他才对。
想到这里,林瀞瑶忽然呵呵的笑出声,伸出手来,带着金甲护指的手指触碰到了跪在面前的沈正河脸上,触摸着他挺直的鼻梁,碰触着他色淡却嘴型极为好看的嘴角,声音缓慢,似呢喃轻语,带着浓浓的回忆:“你说你对不起我,所以一定会补偿我;那时我还天真的想着纵然你心里没有我,只要我时时日日的守着你,时间久了你自然能看到我的好,看明白我的心。”
说到这里,林瀞瑶轻笑了一声,她本来就长得不俗,纵然年纪已大但美人的底子却是有的;所以,就算她此刻未梳妆,未打扮,轻轻一笑间,依然静美迷人,惹人心动:“所以,我便请求你同意我入宫,哪怕是以嫡女身份屈居妃嫔之位,为了你也是心甘情愿;可是最后呢,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
沈正河看着林瀞瑶幽亮的眼睛,在注意到她眼底掩也掩盖不住的哀伤时,当下居然也忘记刚才的惧怕和求饶,一股酸意一下就涌进心口,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着轻喊:“太后……太后……”
林瀞瑶似听不见沈正河的呼喊一般,继续喃喃自语:“你封玥儿为后,我可以不计较不在意,你日日宿在她宫内我可以等待可以忍受,甚至你当着我的面对她百般疼爱,我都可以装作看不见;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你居然要为了她遣散六宫,甚至连我,你也要毫不留情的送出宫外;这是我唯一能够留在你身边的办法,但你连最后的一个机会都不留给我。”
说到这里,林瀞瑶的脸色忽然一变,本是柔情蜜意的神色陡然变得阴冷冰寒,手指上的金甲跟着狠狠地一滑,竟是一下在沈正河的脸上抓出数道血痕,疼的沈正河捂着脸便抱头倒地,一声声吃痛的喊叫响彻在整个大殿,可林瀞瑶如魔魇一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殷红的嘴唇上下阖动,语速极快的说着:“我为你百般求全,为你步步退让,甚至到最后卑微到泥土里任由你们二人肆意践踏;可你看到这些后你说了什么?你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我,要我提早出宫找一个真正爱护我的人;你字字句句都说是为了我好,可是你若真的为了我好,那为何当初要招惹我?既然招惹了我,又为何不负责到底?说到底,你不过是多情风流,不过是薄情寡性;既然你如此狠决,那我又何必一再忍让?!”
一口气又急又快的说完这番话,林瀞瑶忽然有些体力不支,一下就软倒在凤榻上,单手支撑着胸口狠狠地喘气,一张本是雪白的脸上也腾起了两朵红晕,带着微微的孱弱和娇软。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口气泄了,让本来处于魔魇状态的林瀞瑶一下就回过神来,在看见倒在地上捂着侧脸一声声的猛抽冷气的沈正河时,她怔了一怔:“你怎么了?”
沈正河听见林瀞瑶恢复冷静的声音,忍着疼站起来,将自己受伤的脸暴露在她的眼前:“太后……”
看见沈正河脸上的伤口,林瀞瑶一下就睁大眼睛,“你的脸怎么……”
说到这里,林瀞瑶忽然一顿,跟着忙伸出手看向自己还沾了血的金甲,讷讷不语。
沈正河捂着被抓伤的侧脸,忍着疼痛走上来,轻轻地攥住林瀞瑶的手指:“瑶儿,没关系的,我不疼。”
听到这句话,林瀞瑶的眼角忽然沁出了细碎的泪光,一改先才的疾言厉色,声音柔软道:“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瑶儿。”
说话间,沈正河就伸出手轻轻地揽住林瀞瑶微微颤抖的肩膀,极尽安抚道:“只是受了点小伤,很快就能好,我真的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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