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刑房

绾夫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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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娥觑一眼迪古乃脸色,佯装疑惑,不解地问:“郕国夫人既怀了身孕,为何不曾公布于众,且好端端的怎么就小产了呢?”

    宸妃迟疑一下,轻语道:“据太医称,夫人大概是误食了……掺有红花的……”她渐渐闭了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旋即猛地抬眼望向我,脱口道:“重节曾食用了元妃的珊瑚草血燕羹!”

    闻得此言,迪古乃神色陡变,冷森森地道了句:“端过去给太医看。”

    说完,他加重了胳膊的力气,将我紧紧地搂在怀中。我却恍若未闻,怔怔地倚靠着他的身体,心绪仍是难以平静下来。

    重节居然已经和秦芳珠胎暗结!

    那么我,岂不是亲手杀死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秀娥见我脸色苍白,如何不知我心中所想。她悄悄握住我的手,微微摇一摇头,示意我不必自责。

    太医很快证实,尚食局特意为我烹煮的珊瑚草血燕羹中,果然掺有大量能致产妇落胎的红花。一时间,蓬莱殿气氛森冷,众人俱都垂目束手,大气也不敢出。深秋的夜风潜入殿内,直叫人感觉周身毛孔倒竖,寒意透骨。

    片刻死寂过后,迪古乃倏然爆出一声怒吼,一手掀翻了摆满珍馐的桌案,“给朕查!马上给朕查!”

    梁珫“哎”一声,颤抖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领着人朝尚食局去。宸妃按着心口,惊惧不定地说:“幸好元妃娘娘今晚胃口不佳,否则……”

    皇后轻咳一声,关怀地说:“元妃受了惊吓,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说完又瞟一眼偏殿,低低地问道:“不知郎主要如何处置郕国夫人?”

    迪古乃牵着我的手,嗓音冷如寒冰。“宣太医即刻前往未央宫,至于那贱人……交由皇后和宸妃全权处置……”

    未央宫烛火通明,迪古乃的怀抱宽大温暖,却依然驱除不了我内心的寒冷。迪古乃见我一言不发,以为我深受惊吓,不停地摩挲我脊背,安抚道:“宛宛莫怕,宛宛莫怕……”

    我微微抬眼,只见他脸色阴沉,双唇略微发白。向来沉静的黑眸,透着几分惊魂未定。

    我伸出手,摸一摸他脸颊。挤出一缕笑容,“好了,没事了,咱们的宝宝没丢。”说完,我掀开外裳。带着他的手贴上小腹,感受宝宝的存在。

    迪古乃身体一颤,突然紧紧拥住我,迭声唤我的名儿。我鼻头一酸,抱着他的颈脖,默默淌下两行泪。

    子时初刻。梁珫匆匆来了未央宫,向迪古乃回禀调查情况。

    迪古乃皱眉道:“尚食局出了窃贼?为何没有当场抓获?可查出是何人?”

    梁珫道:“当时尚食局忙着准备膳食,不曾留意窃贼入室。直到窃贼翻窗逃跑时才被惊动。而一刻钟前,护卫们在西内宫北面一口枯井中发现了一具男性尸首,应是夜黑不慎跌井身亡。据尚食局宫人辨认,该男子十有**便是那名偷盗燕窝和阿胶的窃贼。”

    迪古乃冷笑一声,“什么人闲的没事去偷燕窝阿胶?朕的内宫。除了高修仪位分低,不能随时享用这些补品。其余妃嫔哪个不是吃到生腻?这尚食局人人都是猪脑子,出了窃贼就真以为只是窃贼?朕简直是养了一群废物!蠢货!”

    他话音方落,茗儿掀帘进来,怯怯地说:“启禀陛下娘娘,晴空阁的高修仪畏罪投缳了。”

    梁珫惊道:“高修仪和娘娘素无瓜葛,她为何要派人害娘娘的胎?”

    我心一沉,极力压下怒火,冷淡地说:“还查什么,查来查去大家都心知肚明。”说毕,我趿鞋下炕,吩咐道:“茗儿,晚些找几个人,安葬好高氏,再通过旁人给她母家散些金银,叫她们离开中都吧。”

    茗儿不甘心地问:“可是,就这样放过真正的凶手?”

    迪古乃挥一挥手,吐出口的话毫无一丝温度,“此事由朕处理,你们都下去吧。”

    晨曦透过纱窗洒入室内,将每一个角落都映照的亮亮堂堂。我静静地坐在妆台前,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秀娥端着水进来,随口道了句:“娘娘,听宸妃宫中的人说,重节不肯招出奸夫是谁。”

    我手一僵,放下梳篦,问道:“宸妃和皇后打算如何?”

    她摇头轻叹道:“宸妃娘娘菩萨心肠,不忍再继续用刑,但皇后娘娘不肯罢休,据说今天要动用肉刑了。”

    我冷笑出声:“肉刑?她是想割重节的耳朵,还是想挖她的眼睛?”

    秀娥默不作声,伸手拢起我的长发。我递给她一只碧玺凤钗,说道:“用了早膳,就陪我去刑房走一趟吧。”

    她劝道:“娘娘身怀龙裔,进刑房恐怕不妥吧?”我往唇上点一抹胭脂,淡笑道:“有什么妥不妥的,又不是下地狱。”

    秀娥见我坚持,只好掐了话头,笑问道:“娘娘今日想梳什么头?”我戴上青玉蝴蝶耳坠,微笑道:“梳朝天髻吧。”

    茗儿耳尖,从珠帘外探进脑袋,笑嘻嘻地说:“奴婢最爱娘娘梳朝天髻,别提多威仪赫赫了,便是中宫也只有仰视娘娘的份儿。”我哼笑一声,不作理会。

    刑房位于宫城东北角的宫闱司,屋宇建筑皆是辽代的遗存,故而显得颇为败落。掌事的李嬷嬷远远瞧见我的身影,急忙扭着粗壮的腰身小跑来,陪笑道:“娘娘金贵之躯,突然大驾光临,奴婢真真是惶恐极了。”

    我笑一笑,直截了当地说:“本宫要见见郕国夫人。”

    她面露为难,支支吾吾地道:“皇后娘娘曾吩咐过,其他人——”茗儿小脸一沉,呵斥道:“其他人?李嬷嬷的意思是咱们娘娘无权问话罪妃?”

    李嬷嬷连连摇头,忙改口道:“元妃娘娘请吧,请吧。”说完擦一擦冷汗,笑容满面地引我进刑房。

    绕过数间房,穿过几道廊,鞭笞叫骂声不绝于耳。茗儿紧紧拉着我,身子微微发抖,忍不住道:“李嬷嬷,娘娘来了,叫他们先停一停吧。”李嬷嬷“哎”一声,忙吩咐下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发出丝丝暗哑的叹息。阳光的突然闯入,令屋中的灰尘无处遁形。灰暗的角落中,蜷缩着一个身量娇小的妇人,粗布白衣破破烂烂,上头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李嬷嬷正欲开口,我严厉地瞪她一眼,冷冷吩咐道:“本宫想单独和她说几句话,李嬷嬷带着你的退下吧。”她犹豫几下,瞟了眼披头散发的重节,静静地退了出去。

    重节伸手拂开长发,微微抬起了头,我吃惊地后退一步,问道:“你的脸怎么花了!”她唇边含笑,嗓音缥缈的如空中飞尘,“元妃娘娘来了呵。”

    我淡淡道:“你向来谨慎,为何敢怀上他的孩子?”

    她神情微愕,眼睑低垂,道:“娘娘真是耳聪目明。”我静默一瞬,语气平缓地说:“本宫并非有意要害你的孩子。”

    重节不置可否,轻轻咳嗽几声,“娘娘既知晓我的事,为何不曾向郎主告发?”

    她说完话,肩头的伤口渗出丝丝鲜血,逐渐染红了脏乱的囚衣。我微微移开目光,答非所问道:“本宫听说,你死活不肯供出秦芳。受这么多苦,为一个至今还不敢站出来的男人,值得吗?”

    重节苍白的小脸浮现出一抹红晕,依旧可见昔日娇美的容颜,“大丈夫生于世,父母高堂为首要,我不怪他的。我只愿他能离开宫城,带着父母亲眷远走他乡,永远不要再回来。”

    她眸光悠远绵长,仿佛沉浸在昔日的甜蜜幸福中,“那日我心急如焚地跑去太医院,所有太医都不肯为母亲医病,甚至我磕头下跪亦无济于事。只有他,只有他合上书籍,提起药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

    我默默听着,心下叹息纷乱迭起。重节突然向前一扑,抱住我双腿,流泪哀求道:“娘娘大慈大悲,请赐重节一死,请赐重节一死……”

    茗儿正想斥责她,房门却“砰”一声被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宫婢跌跌撞撞地闯入,声嘶力竭地大喊:“元妃娘娘!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奴婢招,奴婢全招了!和夫人通奸的——”

    我怒声打断道:“放肆!哪里来的贱婢!”

    李嬷嬷惊声尖叫,急忙追上来拖住那宫婢,狠狠劈去一个巴掌。重节情绪激动,破口大骂道:“贱婢!你把采葛推入湖中,老娘没有帮你掖着?”

    我微一皱眉,转首盯住那宫婢,这才发觉是采莲,不禁喝问道:“采葛的死和你有关?”说完,我想起什么,示意茗儿将采莲的嘴堵住。重节笑得疯癫,咬牙切齿地说:“贱婢,只为月钱比采葛少,就和采葛打了起来……”

    李嬷嬷脸色一变,大力掐了采莲一下,咒骂道:“可真是个没良心的贱婢!”

    我心生厌恶,挥手道:“带下去,即刻杖毙。”

    采莲双眼大睁,拼命挣扎。我拨一拨衣袖上的灰尘,补了句:“就堵着她的嘴,不能取下来,本宫不想听见她哀嚎。”

    李嬷嬷点点头,狰狞一笑,毫不费力地将采莲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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