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纯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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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兹慢慢地开始拍动翅膀。()带着尘沙的风狂乱地打在斯洛的脸上,所以他把脸遮了起来。瑞兹的声音转为撕裂鼓膜的怪声。

    「期限是一周。你的生命就取决于你的脚程多快。去吧!」

    斯洛过了好一阵子才把蒙着脸的手放了下来。他看到瑞兹已经飞到远处的天上去了。他猛然站起,四天四夜不眠不休地跑了回来。

    「嗯……所以伤口过了这么久,还能维持原状。而且这么快就能够参加会议。」

    泰班点了点头。斯洛微微地笑了。

    「是的。这真是很可怕。一面跑一面抱着肚子,不让自己的内脏从伤口中掉出来,真是很恐怖的经验。我体会到既不流血,也不会感觉疼痛,就好像受伤的是别人一样,这种伤口才是最可怕的。」

    开会的每个人脸色全部开始发白。我无法再忍耐下去,所以插了嘴。

    「那其他士兵怎么样了呢?」

    斯洛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也有听说,你父亲参战了吧?但很抱歉,我没看到其他的士兵。」

    我垂下了头,卡尔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关系的,尼德法老弟。你又没有看到你父亲真的去世。而且他刚才不是说,枪兵队一直战到最后,几乎没有受什么损伤吗?」

    我抬起了头,神色开朗地说:

    「对啊。爸爸跟我约好说他一定会回来。嗯。搞不好他现在正躲在家里,准备等我回去的时候吓我一跳呢。」

    我尽可能地想要笑着讲话,但是看到周围人们的反应,我才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糟糕。我又再度低下了头。哈梅尔执事轻轻摇了摇头,说:

    「不管怎么说,首先还是要联络国王陛下。」

    泰班似乎不太认同地说:

    「虽然说起来应该这样做……这次的战争是国王管的吗?」

    「不是的。陛下只负责支援,战争成败的责任在领主身上。领主用授权的方式,拜托修利哲伯爵担任作战指挥官。」

    「那所有的责任都该归给贺坦特领地了。不管是将他们两个弄回来的责任,或者凑钱的责任都一样。国王光是因为自己派去支援的白凤凰身亡这件事,应该就已经够火大了,他还会帮忙出赎金吗?」

    哈梅尔执事再次摇了摇头。

    「就算把领主的家产全部变卖,搞不好也凑不出十万赛尔……再加上这些财产几乎都是领地,不是随便某个人都有能力买的……邻近的领主大概也不会想买吧……」

    这时斯洛很吃力地说:

    「如果跟修利哲伯爵家里联络,他们应该会给我们一些支援。而且我们也常看到一些这种情况的例子,如果向陛下请求,他就会给予贺坦特领地长期的无息贷款。如果要卖这些领地的话,也不一定要卖给附近的领主,首都应该也会有有能力买下来的贵族。」

    「这个要算一下。今天几号?」

    透纳说:「九月二十五日。」

    「凤凰说不会让他们遇到新年。那应该还有六个月左右吧?」

    听到哈梅尔执事的问题,泰班还是作出了不同意的表情。

    「是没错,我们国家是依照路坦尼欧大王的敕命,在四月二日过新年,但凤凰是不是用我们的历法来算年份,就不得而知了。如果要保险一点,将十二月底当作期限是比较好的。」

    「那……那不是只剩三个月?」

    哈梅尔执事的表情转为绝望。哈梅尔又不是什么有名的执事,而只不过是我们穷困领主底下的小小执事,要他三个月凑出十万赛尔,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恶!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哈梅尔执事决定在尽力凑足十万赛尔的同时,也要跟国王报告。村长说要对村人展开募款运动,哈梅尔执事虽然很感动,但基本上只是感动于他们的心意而已。

    令人惊讶的是,泰班居然拿出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宝石。听到这东西值五千赛尔,哈梅尔执事的表情看起来简直就像要跪下亲吻泰班的脚一样。泰班其实跟我们村子,跟这件事都毫不相干,居然出面来维持治安,甚至还欣然捐献出这种钜款。会议一结束,我就跑去问泰班到底怎么回事:

    「泰班,你是不是有发誓过要帮助不幸的人?」

    「啥?那是骑士要发的誓吧?」

    这时卡尔插嘴了。

    「那也是祭司要发的誓吧。」

    「对啊。不论怎么说,都跟巫师无关。」

    「但是你为什么老是做这些看起来很冠冕堂皇的事?」

    泰班虽然想敲我的头,但我怎么可能被瞎子的拳头打到?

    「你这个家伙真不会讲话。我拿着这宝石要做什么?我眼睛都瞎了,既不能收徒弟,也不能设学院。而且做这些事跟我的个性也不合。就算我想要好好做魔法研究,我既不能读,又不能写。所以我既不想盖塔,也不想挖地洞。我只要留点钱喝酒、有个地方睡觉,就够了。我拿着其他的财物,就是要等别人有需要的时候,我可以给他们。」

    如果他的眼睛看得见,他一定又会找其他的借口来解释。

    卡尔作出了尊敬的表情,可惜泰班看不见。他摸了摸我的头顶,接着把我的头拉到他的头旁边。

    「快要冬天了。你爸爸会不会野外求生的技能?」

    「……要是会那就好了。」

    「他会找路吗?」

    「不会输一般人吧。」

    「那我们就再等等看。斯洛为了保命拼命跑来,所以比其他人都早到很多。其他的残兵败将应该也会慢慢地抵达。你跟我到外面去把陷阱解除掉吧。要是回来的士兵中了陷阱,那就糟了。」

    「大路上不是没有设吗?」

    「搞不好他们想要抄近路,有可能翻山过来。」

    「我知道了。」

    「如果我叫你不要担心,你会觉得很好笑吧,克拉拉?」

    「就算担心也改变不了什么事实……但我的心情上不会觉得好笑。」

    「我真欣赏你这家伙。」

    好险泰班看不见我眼中的泪水。爸爸走路很慢,所以一定要等到我焦急得五内俱焚,才会步履蹒跚地出现吧。一定是这样的。

    其实不只五内,只要你回来,就算我全身都感觉被焚,也无所谓。你回来的话,我每天早上服侍你洗漱,晚上唱歌给你听,蜡烛也无条件全部我做,让爸爸你可以躺在床上睡午觉。爸爸,你不回来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如果爸爸不回来,我就一定会被乔薇尼拉去,当一个拼命服侍她的小丈夫,如此过一生!

    就算开了玩笑,我心情也一点都没有变好。

    因着我抑郁的心情,所以解除陷阱的工作整个都变得很沉重。但是泰班的年纪相当大了,所以他不会这么容易受到周遭气氛的影响。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在一个老人前面,能影响他的心情多少呢?泰根本没有试图让气氛变好,他知道这是徒劳无益的,但也没有变得跟我一样消沉。他的行动全照常,我也受到了传染。因为这也是我本身原来的个性。

    可是我心底深处感觉犹如有一块石头在滚,真的很难忍受。这块石头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石头名叫「不安」。因为我那该死的想象力,我脑海中不断浮现爸爸半个身体被瑞兹嚼食,或是被瑞兹踩扁的生动画面。我常常因此流了一身冷汗站在那里发呆,泰班大概是听出了我的呼吸声有些不对,所以叫我的名字,让我打起精神来。

    「克拉拉!」

    太阳下了山,原野被染成一片暗红。

    「泰班,我请你喝杯酒。」

    「走吧。」

    散特雷拉之歌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都在讨论斯洛的事情。我跟泰班一进了酒馆,他们就想要接近我们。泰班不太回答他们,都只说一些别人已经知道的事实。其实那场会议也没有说出多少东西吧?今人惊讶的是,有几个人听到泰班所讲的话,马上就说修利哲伯爵的战略很差劲。

    我在旁边喝着啤酒。海娜阿姨没对我说什么,只是一直在酒杯里倒酒。我也不太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喝着酒。我的心情真的是很怪异。身处昏暗的酒馆中!不知为什么,就好像在凤凰的火炉(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这种东西,但用语言来形容就是这样)里面一样。()我好不容易才想起这个常用词是「巫师的火炉」。但我高兴怎么讲就怎么讲。

    「慢慢品尝着喝吧。你喉咙的咕嘟声大到天花板都快塌下来了。」

    「请你不要管我,好不好?」

    「那我就把你变成青蛙,丢到酒杯里去,让你好好品尝。」

    「好啊!」

    就在这时,有人打开门大喊:

    「喂!有其他的士兵到了!」

    我瞬间踢倒了椅子,踩上桌子,从窗户钻了出去,到了酒店外面滚了三圈,然后开始往城里跑。不,应该说只是想开始往城里跑。

    「克拉拉!你这家伙!」

    干嘛,我没时间啦!啊不,如果有人受伤的话,就需要泰班了。我又再次从窗户钻了回去,又滚了三圈,接着很敏捷地站了起来,观察四周的状况。海娜阿姨带着一副搞不清状况的表情说:

    「泰班已经从门走出去了耶。」

    「嗯。果然是个怪老头。」

    我说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朝门走去。泰班正在那里等我,我照例背起了他,然后开始跑。

    「喂,喂!你在直直地跑吗?」

    「至少不会跑得像松树那么弯,请不要担心!」

    当然我真的是直直地往前跑。但是泰班开始大喊:

    「喂,你这个酒鬼小子!跑直点啦!」

    我真的觉得自己是直直往前跑,所以感觉冤枉透了。如果你想骂人,请你看着这些弯弯曲曲的路再骂吧!

    我眼前一出现城门,就感觉自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已到极限了。酒气从胸中冲上来,冲击着我的上颚,腿上则是发麻,好像不是我自己的腿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醉而失去感觉,我腿上到处都受了伤,甚至流了血。这是因为路弯曲得很奇怪,我不得已只好在小树丛或水沟间进进出出。

    警备队员们已经拿着火把在城门前等我们了。他们一看到我们,就马上把我们带到城里的大厅。这次城很奇怪地摇动了。难道是地震吗?

    不管怎么样,我们好不容易进到大厅里,就看到了他们大概是匆匆忙忙准备好的床位。干净的大厅地板上铺满了稻草,稻草上面盖了床单,上头到处都是负伤的士兵躺着,大约有二十多个吧。应该是为了收容他们,所以才临时将大厅布置成伤患收容所。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伤口各自呻吟着的情景看起来非常可怕。城里的女侍们全都总动员来照顾他们,哈梅尔执事也在忙着东奔西跑。卡尔本来也在照顾伤兵,一看到了我们,就说:

    「泰班,您来了?」

    「怎么样?」

    「其实您不用担心。他们还能回到这里,就表示伤势还不算太严重。」

    我心不在焉地听了他们两人的话,就马上跑去房间的一头,开始一个一个地确认伤兵的相貌。但不管我再怎么找,爸爸就是不在里面。我几乎要走到另一头的时候,看见了一巨大的身躯蜷缩着坐在床位上。

    「杉森!」

    杉森将埋在膝盖里的头抬了起来。他看到我的脸,就开始微笑。然后看到我穿的服装,又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啊,克拉拉?身上穿个皮甲,还带着把巨剑,到底怎么了啊?唉唷,手套看起来也很不错呢!这不像是城里的装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是杉森却一直在讲我的运气多好多好。

    「我爸爸,你知不知道我爸爸到底怎样了?」

    「对不起,我跟你爸爸不是同一支部队。我们是在无尽溪谷的悬崖上方,嗯,所以我们依照修利哲伯爵的作战计划……」

    「我很清楚那个愚蠢到极点的作战计划!先回来的人都已经说过了。」

    「是吗?所以你应该也知道,我跟你爸爸离得很远。」

    「所以呢?你没看到他?」

    「嗯。抱歉。」

    「……对不起,对你大呼小叫的。杉森你怎么样?」

    「我还好。只是因为赶回来这里,所以很疲倦。可是看来你最近常喝醉吧。唉唷,浑身都是酒味。我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去拿点你喝的酒来给我?」

    我呵呵笑了。要我现在跑到村里去再回来?我站了起来,跟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女侍问了厨房的位署,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厨房。我为了提神喝了口冷水,然后找到了放在餐桌上的酒瓶。厨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所以这是很简单的事。我拿着那瓶酒出来。

    大厅里头还是跟之前一样,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慌乱的气氛。但是杉森还是跟刚才一样,把头埋在膝盖中间。

    「杉森?酒在这里。」

    杉森抬起了头,好像道谢似地笑了笑,然后把整个酒瓶拿到嘴边。打起精神仔细一看,杉森有点在颤抖。我还听到好几下酒瓶撞到牙齿的声音。杉森没喝多少,就放下了酒瓶。

    「刚才口好渴,现在好像好多了。」

    「杉森,你真的全没受伤吗?」

    「……受伤的是心。太可怕了。海利跟贾伦都死了。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还活着。」

    我闭上了嘴。杉森作出干笑的表情。

    「虽然说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同伴们被瑞兹吐出的酸性气息喷中,被腐蚀而死的情景,还是很鲜明地浮现在眼前。」

    「杉森。」

    杉森像是自言自语地继续往下说:

    「回来的路上真是太痛苦了。我以为我已经被受伤伙伴的呻吟声逼疯了。甭说有没有机会接受治疗,连饿都快饿死了。而且受伤的人是怪物下手的最佳目标。接连而来的攻击就像是场恶梦……有几个人的性命是我亲手了结的。」

    我虽然有些醉,但还是感觉全身害怕得起了鸡皮疙瘩。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要救其他人,就非得抛下他们不可。但是就算把他们丢在那边,他们也只能痛苦地等死,或者被跟在我们后面的怪物杀掉。他们会谅解的。他们相信这样结束性命比较不痛苦。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用自己的手去砍伙伴们的头。」

    「杉森……」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要这样活下来?但我好像没有做错事。只是心里很痛而已。」

    杉森再次拿起了酒瓶猛灌。有一半的酒都流到他的嘴巴外头了。一阵子之后,他又开口了:

    「我也没办法救出领主大人。身为护卫领主大人的警备队,这真是可耻。因为要保自己的命,所以我就拼命地一路逃回城里。」

    杉森眼睛睁得大大地凝视着我。

    「瑞兹说它要赎金。所以领主大人应该还是安全的。」

    「真的吗?你怎么知……」

    「我刚才不是说过有人比你先到吗?那个人全都说了。」

    杉森皱着的眉头这才稍微舒缓下来。

    「那就太好了!可是……赎金应该很高吧?」

    「你对这个数字大致有概念吧?十万赛尔。」

    以杉森的脑袋,大概对这个金额不会产生很实际的感觉。其实我自己也摸不太清楚这个天文数字到底有多大。他的嘴巴张开,叹了一口气。「天啊!」疲倦的夜晚。我喝了酒,又从村子一直跑到城里,身体重得就像泡水的棉花一样。我靠着大厅一角的墙边坐着。

    向四周一看,全都是伤患,不然就是照顾伤患的人。但是我既不是患者,也不是照顾的人。我不像卡尔读了许多书,对医学很熟悉,而泰班则是利用他所拥有可观的魔力来进行治疗,这跟我简直是天差地别。而且我也不像哈梅尔执事这种很有本领的人,他对各种领域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也都略有所知,可以帮得上忙。

    我只是个失去了父亲,坐在城中黑暗大厅的一角咬牙切齿,喝醉酒的十七岁少年。

    我蜷缩起双腿,用手臂环抱住,然后把头埋到膝盖中间。

    呼……呼……

    这是呼吸声,这是我的呼吸声。我还活着。爸爸已经死了。

    不!该死,是谁!谁说我爸爸已经死了!

    沉重的脉搏声。我还活着。而且……

    我想起了卡尔所说关于脉搏的事情。卡尔说,人的鼓膜上面并没有血管,否则人就会因为自己的心跳声而聋掉。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鼓膜上才没有血管的。听了不吃惊吗?

    爸爸……

    爸爸喜欢什么花呢?如果运气好,搞不好还可以帮爸爸造个坟墓。到时候我要带什么花去看他呢?

    算了!可恶,别再想了!事情已经证实了吗?爸爸已死这件事证实了吗?如果证实了,到那时再想吧。到时候我要像疯子一样望天咆哮,或者是在地上打滚哀哭,甚至学小狗都没关系。可是,现在不是还没证实吗!

    说话声。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那是谁?在那里干嘛?」

    「那是克拉拉。他好像因为背巫师过来,所以很累的样子。」

    「不行。不管再怎么累,也不能这样啊。眼前还有这么多受伤的人,居然窝在那边什么都不做?真不懂事。」

    「别管他吧。他爸爸这次也参加了征讨军。」

    「咦?」

    「他一定很难过。已经知道我们打输了,爸爸却又还没回来。不管身材有多高大,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而已。」

    「哼。」

    说话声。人的说话声越离越远。他们刚才说了些什么?我没必要知道。知道也没用。我想听的话只有一句。此外其他的话都是不必要的。这么说起来,我要说话吗?

    水往低处流,鸟往高处飞

    男子生而耕,女子生而织

    战士朝前望,巫师看上方

    既已生为人,终有死亡日

    这首歌我哼着哼着,就渐渐睡着了。

    「爸爸!」哐!

    我虽然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依照目击者所说,我睡一睡突然站了起来,像疯了一样狂奔,最后用头去撞墙壁,结果昏了过去。早上一看,果然大厅一角的墙上还留有痕迹。当然我的头上也有伤痕。

    「咦?是真的吗?」

    我连之前拼命练习才学会的调节力量的方法都忘记了,高兴得一跳,头就撞到了天花板。唉唷,我的头啊。昨天撞过的地方又撞到一次,这真的很痛。跟我讲话的士兵用惊讶的眼光望着我,卡尔则是慌张地笑了。

    士兵慢慢地对我说:

    「嗯。尼德法先生跟领主还有修利哲伯爵的军队一起被地精俘虏了。我在那边装死,所以才没被抓到。那时有一个地精跑来刺尸体,以确定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它一来到我身边,我就用尽全力把它砍了,这才逃走。」

    我因为太高兴了,甚至忘记了头上的疼痛。我不断跟那个士兵说各种祝福的话,什么无论做哪种事业都大发横财啦,娶个超级漂亮的老婆啦,子孙昌盛八代啦等等的。士兵嘻嘻笑着问我:

    「喂,你为什么可以跳这么高?」

    「如果你能够不刻意奉承像仇人一样的女孩子的话,就会变得跟我一样!」

    说了谁也听不懂的话之后,我因为太高兴了,所以开始怪声怪叫,跑出了大厅。

    杉森到达的第二天,我就从逃回来的士兵当中听到了这个消息。真是高兴极了!爸爸果然还是知道在战场上该怎么应变。我蹦蹦跳跳地跑着,时而空翻,时而在地上滚,弄得经过的人都认为这家伙百分之百是个疯子。

    我躺在练兵场正中央望着天空笑的时候,杉森跑了过来。杉森已经脱下了他满是尘土与鲜血的肮脏盔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我想跟杉森说话,可是他先笑着说:

    「我也听说了。我来的路上,看到你简直是疯狂了,所以问了路人怎么回事。真是太好了,克拉拉。」

    「嗯!我爸爸不但什么事都不会做,连送死都不会。」

    「……这算是一种称赞吗?」

    「可是你要去哪里?也不休息一下。而巨还穿了正式的衣服。」

    「我要去人家家里,通知他们说他们的家人战死了。这是我的任务。」

    这一瞬间,我突然对自己刚才的高兴感到十分愧疚。这些战死者的家里面等一下就会变成泪海了。杉森看到我慌得不知所措,对我笑了笑,说:

    「其实你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你的高兴跟死者家人的难过一样,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可是……这样好像我只顾自己。」

    「看你高兴到这种程度,说起来是这样没错啦。如果你还是觉得愧疚的话,就去找泰班帮帮忙吧。听说你是他的助手?」

    「嗯。」

    泰班正在大厅中照顾着士兵们,但依先前卡尔说的话,能够来到这里就代表受的伤还不至于死亡。他们受的大部分是轻伤,其实他们更大的问题是筋疲力尽。他们在逃亡的过程中不断躲避怪物的攻击,所以到了这里已经是累得不成人形了。

    泰班已经处理了几个危急的伤患,之后都只是坐在椅子上指挥女侍而已。所以我也根据泰班的指示,负责把受轻伤的士回家中。

    杉森在去村子的路上碰到了我,他对我的力气作出了惊讶的表情。我轻快地拉着载满伤兵的手拉车,杉森抓着车在后面跑。

    「哇!你说这是opg?真不得了耶!」

    「这样总算跟你差不多了。因为我拥有了食人魔的力量。」

    「你说什么!你这家伙,嘴巴还是一样缺德。」

    把这些士兵送回家的路上,他们每个人都露出喜悦的表情。进到村子里头,当我在每一家的门口放下他们时,看到他们含着泪的家人,我也觉得我快流泪了。我所拉的手拉车上面载满了喜悦。村人一看到我拉的车,就会对着坐在上面的人欢呼。啊!活着回来了。都是托大家的福,让你们担心了。克雷,回来了啊!啊,黛安!

    我望着拥吻的情侣,高兴得差点笑了出来。这真是让人兴高采烈的工作。

    但有时杉森停在战死者的家门前,进去传达战死通知的时候,那光景我真的不忍心看。男人们用僵硬的表情跟杉森握手说谢谢,但女人们则是抓着杉森痛哭失声,每当这时候,杉森只能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天空。他的眼中流下了泪,我跟坐在车上的士兵的面颊也被泪水沾湿。

    「喂,没关系啦!」

    「叫你坐上去你就坐嘛!」

    在村里转了一圈,把伤兵都送之后,我就强迫杉森坐到车上去。杉森虽然拒绝了,但只是载一个人回城里又不会怎么样,所以他还是拗不过我的强烈要求,笑嘻嘻地坐上了车。

    「好!开始跑吧!」

    「哇!」

    我用几乎快翻车的速度开始跑。后面传来了杉森的惨叫。

    「车,车子会整个撞烂!你这家伙,我才不想死在这里!」

    「你说什么?因为太慢所以无聊死了吗?冲啊!」

    「哇啊啊啊啊!」

    我本来是想让杉森高兴,但他好像非常害怕。一到达城那里,他滚下车之后,就头也不回地逃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捧腹大笑。

    我笑了一阵子之后,就将手拉车立了起来,再次进到大厅里面。这是为了要看看有没有人伤势转好。但是我却没看到泰班坐在大厅里。卡尔也不在。我不知道原因,所以跑去找哈梅尔执事。

    「执,执事大人,泰班跑到哪里去了?」

    「嗯,克拉拉你回来啦?太好了。跟我过来。」

    「咦?」

    「我们正在等你。快来吧。」

    令人惊讶的是,载伤兵回来的我居然被哈梅尔执事直接带到一楼底的领主办公室。我活到这么大,还从没进来看过半次。通道右边挂在墙上的武器,受到阳光的照射而闪烁着,左边光照不到的地方则挂着肖像画,我猜画的是领主的祖先。挂在那边大概是因为怕照了阳光会变色吧!我一面想着这类的事情,一面前进着。

    熟练地打开巨大木门的哈梅尔执事进到了里面,我也噘着嘴跟了进去。

    我环视了一下室内,马上就叹了一口气。里面几乎是空空荡荡的。四面都是平直的石壁,只有一些书桌、桌子、几把椅子跟书柜之类的家具。壁炉上面挂着的剑跟盾牌好像是惟一的装饰品。我知道我们领主很穷,但这算是一个领主的办公室吗?

    巨大的窗边放着张桌子,泰班、杉森跟卡尔都坐在那里等我们。我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只是站着,但是卡尔马上就叫我坐下。

    「尼德法老弟,来这边坐。执事先生?」

    哈梅尔执事也坐下了。围坐在桌旁的五人当中,我跟杉森不知道来这的缘由,所以一副迷糊的样子,哈梅尔执事是一副担心的表情,泰班跟卡尔则是没什么表情。

    哈梅尔执事开口了。

    「我以领主代理者的身份发言……卡尔少爷?你真的不要当领主的代理者吗?」

    杉森的脸色当场变了,讶异得不得了,我则是点了点头。

    卡尔怎么有胆子敢住在领主的树林中,悠然自在地生活呢?因为他名叫卡尔·贺坦特。他就是贺坦特领主的弟弟。这件事村子里除了我,只有几个人知道。

    卡尔摇了摇头。

    「我没有这种资格。我根本没有帮过哥哥,只是在树林里头过着懒散的生活。而且我也说过好几次了,我不喜欢在哥哥不在的这时候,跑去坐他的位子。」

    哈梅尔执事虽然露出惋惜的表情,但还是没继续强迫他。杉森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注视了一下卡尔,然后又急急忙忙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去。哈梅尔执事说了:

    「那么,警备队长杉森·费西佛!」

    「在!」

    「为了报告贺坦特领地的状况以及第九次瑞兹征讨军败北之事,并且向国王陛下请求援助,必须要有人到首都拜索斯恩佩去。了解吗?」

    「卡尔·贺坦特少爷要到首都去。虽然这里也需要守卫,你应该也知道,城里的士兵大部分都受了伤,进入深秋之后,怪物们如果发现警备队兵力减弱,它们一定会拼命攻击,这一点我们都预想到了。所以我们没办法派出太多人来护卫少爷。少爷说他要一个人自己去首都,这根本不像话。这种季节怎么可能一个人到首都去?所以我希望你,再加上另外一个人可以当他的随行。」

    再加上另外一个人。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当中,有一个是不必要的……

    「克拉拉·尼德法——」

    「知道了。」

    听到我的回答,哈梅尔执事虽然有些慌,但还是点了点头。我说:

    「因为我不是正规军,所以这不算是派出军队,反正以我的年纪连自卫队都进不去,所以刚好可以派我去。那好啊。而且还有我爸爸的事情悬在那里。如果让我知道了事实,大概我会先去缠你吧,执事大人。」

    哈梅尔执事苦笑了一下。

    「你虽然很骄傲自大,但似乎也同样值得信赖。」

    我瞄了泰班一眼。如果他也能一起去,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泰班好像看穿我内心似地说:

    「如果情况允许,其实我也想一起去。但不管怎么说,这里实在今人担心。克拉拉,你要小心再小心。到目前为止,虽然你跟石像怪还有食人魔都打过了,但那都只是幻象而已,跟现实是全不同的。如果忘记这件事,你就死定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

    「别担心乔薇尼。我不会让她去看别的家伙的……」

    「闭嘴!」

    卡尔笑了笑,说:

    「你们两个人需要什么特别的准备吗?没有吗?那么我们早点出发。请你们各自准备一下,明天清晨到我家来。我不想让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你们可不可以帮我?」

    杉森虽然搞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也慌忙地点了头。卡尔说:

    「不管是在首都要谒见陛下,或者是资金的准备都由我负责。你们两个讨论一下,旅行方面的事就拜托你们了。费西佛,请你研究一下我们三个要怎样才能最快到达首都。如果是为了让村人安心,你们可以把有人去首都的消息散播出去,但是请别提起我的名字。」

    「是的!请不要担心!」

    哈梅尔执事起身走向书桌,用钥匙把抽屉打开,拿来了一个盒子跟钱包。他将钱包给了杉森,要他买一些准备的物品。然后他把盒子递给了卡尔。

    「这是印鉴跟任命状,还有贺坦特领地的所有证书,以及林产物、农产物采收权的证明书。您已经成为贺坦特领地的全权代理人。」

    「知道了。」

    杉森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我一坐下,他马上要我站起来,他说:

    「那么我们就先行告退,前去准备了。您……您……」

    「像以前一样叫我卡尔就可以了。」

    「是的,卡尔。您会骑马吗?」

    卡尔笑着点了点头。但是我的脸却扭曲成一团。马?我赶紧将头转向泰班。

    「等一下!泰班,你是巫师吧?你不能施个法,让我们飞到首都去吗?对了,空间移动。上次叫炎魔出来的时候,那个什么……叫什么术来着?」

    泰班笑了笑,说:

    「你这家伙!你是炎魔吗?」

    「咦?」

    「解释起来很困难。因为我是瞎子,所以没办法正确地扭曲空间。但是炎魔是恶魔中算是很厉害的,所以虽然我只能设定近似值座标,他还是可以在跟我互相合作之下过来。其实这跟炎魔拥有的『次元门』能力也有关……」

    「你再讲下去也听不懂。算了,别说了。」

    这时杉森根本不让我有继续讲话的机会,就把我拖到办公室的外面去。剩下的三个人好像在讨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是就凭我也听不懂。杉森慌忙地问我:

    「喂,喂,克拉拉。你刚才好像不怎么惊讶。卡尔到底是谁?」

    「卡尔就是卡尔啊。不然你说是谁?」

    「别这样啦,克拉拉,讲一下啦。」

    「刚才他不是说了吗?!『哥哥不在的这时候……』你还是不知道吗?」

    杉森带着讶异的表情说:

    「那他是领主的弟弟?」

    「正确来说,是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两人的年龄差满多的。」

    「啊!」

    卡尔是领主的异母弟。他的妈妈是城里的女侍,所以卡尔很早就抛弃了对自己身份的关心。他小时候离开村子四处流浪,长大之后才回来。心地太好的我们领主想把他当成亲弟弟接回家去,但是卡尔婉拒了,反而拜托让他静静地在树林里生活。所以卡尔就在所有人的好奇眼光中神秘地生活着。听到我说的话,杉森点了点头。

    「这次该我问了。你打算骑马去吗?」

    「当然啦。不然这么远的路,你想用走的啊?来回就过了五六个月了。」

    「这样当然不行,可是骑马也不行。」

    「什么意思?」

    「我不会骑马。」

    杉森笑了出来。

    「没关系啦。有谁是一生下来就会骑的?慢慢就会熟练了。」

    「嗯……」

    「我给你一个建议。让马认识自己的主人,是很重要的。」

    我眼中发出光芒,可是杉森没看到。

    杉森跟我往城堡后面的马厩走。

    在马厩看守马的欧尼尔听到我必须骑马去首都,作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个大叔啊,我还比你更惊讶呢。他摇了摇头,把我们带进马厩里面去。

    杉森有自己的马,所以不成问题。来到这里是为了准备我跟卡尔要骑的马。欧尼尔一面说训练成还没指定主人的马是有几匹,一面让我看那些马。就算他给我看了马,难道我知道要怎么去选吗?

    我对欧尼尔说:

    「喂,如果我拿纯腊制的蜡烛跟混合蜡烛叫你选,你会选吗?」

    欧尼尔呵呵笑了。他观察了一下我的体格,然后直接帮我选了一匹。那匹马是栗子色的,真的很帅气。跟杉森骑的大型马『流星』比起来虽然小多了,但我也不喜欢那种大到吓人的马。我静静地瞪着那匹马,那匹马也静静地瞪着我。马的眼睛很奇怪。眼皮圆圆的,看起来像是被吓到,同时却又很狰狞吓人。这次我稍微把头转了过去,双手抱胸瞪着马。马对着我哼了一声。噗噜噜。

    杉森呵呵笑了笑,说:

    「克拉拉,你今天跟这家伙互相适应看看。旅行的准备就由我来好了。」

    我点了点头,杉森就驾着他的马走掉了。

    欧尼尔微笑了一下,然后将马鞍跟其他马具拿来放到我面前。我茫然地站在那边看,所以欧尼尔示范给我看怎样塞马嚼子,怎样拉它头顶的带子,怎样绑下巴的带子,怎么样先放鞍垫再放马鞍,怎样绑肚子跟胸部的带子,看起来都没什么困难。欧尼尔慢慢地让我看他每一个动作,然后再全部解开,要我直接试试看。

    好啊,试就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