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各方出手

云无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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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宁,江东大酒店。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鲜花吐蕊,笑语欢颜。李元焯书记与美国硅谷几大it信息产业巨头的联合考察团几位重要外宾正在觥筹交错,展望美好的明天。

    省委秘书长韩平在一边悄悄拿出手机,在桌下匆匆瞥了一眼,忽的笑容一僵,继而恢复到微笑的表情,波澜不惊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过了两分钟,他忽然小声对身边的省委书记李元焯说了一句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韩平面带微笑,似乎是在说起什么小笑话。但李元焯书记脸上的笑容也跟刚才韩平看了手机之后一样忽然微微一僵,然后也立刻波澜不惊地微微点头,面带笑容,似乎很是受用。

    但有心人一定会注意到,原定时间3个多小时的晚宴,只进行了两个小时,便告结束。而作为此次宴会主人的华共江东省委书记李元焯,更是在结束之后立刻离开,没有多逗留哪怕一分钟,而随同他离开的,则正是省委秘书长韩平。

    “萧宸同志,嗯,我是李元焯,我已经在回省委的路上,你和旭山同志现在在什么位置?在你办公室?好,我马上就到。嗯……啊,不用了,就在你那儿好了。”李元焯书记挂断电话,面色沉肃。

    韩平秘书长没有坐自己的配车,却和元焯书记同乘,此刻正坐在元焯书记身边,他思索了一下,有些忧心地叹道:“山雨欲来啊,萧宸同志这次……像是动真格的了。”

    元焯书记闭着眼睛往后靠在头枕上:“萧宸同志哪一次不是动真格的?”

    “就怕不好办啊。”韩平秘书长似乎有些担忧。

    “有什么不好办的?”元焯书记左手放在腹部,右手抚着左手,食指在左手手背上轻轻敲着:“萧宸同志既然敢于动手,一定取得了中央有关领导和中纪委方面的支持,就算省委班子里有人持有异议,这胳膊还能扭得过大腿吗?”

    “那,我们省委……”韩平瞥了元焯书记一眼。

    元焯书记依旧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道:“一个人,到了我们这样的层面,还能做到不让屁股决定脑袋,要么是痴人,要么是伟人。不论萧宸这是想做痴人还是伟人,我都欣赏。省委内部会不会有别的意见,这我也不能打包票,但我个人是完全赞同且支持萧宸同志的行动的。”

    韩平点了点头,元焯书记有了明确的态度,他心里也就有底了——

    第二天,江东省委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专题讨论彭城矿区国有企业破产改制过程中职工下岗分流和保障安置问题。省委书记李元焯主持会议,在家常委全体出席,彭城市委书记唐旭山、彭城南二矿破产改制和下岗分流领导小组组长黄玉禾等也应邀参加会议。

    省委书记李元焯是最后一个到会的,他一进来,放下文件夹,就说道:“同志们都到齐了吧,那好,我们现在开会。”

    他环视了一周,在唐旭山和黄玉禾脸上微微逗留了两秒,收回目光,说道:“改革开放以来,为有效地进行国有企业改革和结构调整,建立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国有企业退出机制的法律法规,1986年制定了《华夏人民共和国企业破产法》。随着国有企业改革的逐步深入和《破产法》本身存在的局限,很难解决国有企业在关闭破产过程中长期积累下来的一些实际问题,特别是涉及职工安置和职工权益保障等问题。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国家加大了结构调整力度,相继出台了一系列国有企业实施关闭破产工作的有关文件,对职工安置等问题做出了规定。这些政策的出台,为妥善安置职工提供了政策支持和保证,也为进一步补充和完善政策奠定了基础。特别是近几年来,国有企业通过改制、兼并、重组和实施关闭破产等方式,使改革脱困的目标基本得到实现。但我们应清醒地看到,国有企业改革的职工安置中,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进一步加以研究解决。

    国有企业关闭破产工作存在的主要问题归纳起来为‘一大、二多、三难’。‘一大’即企业关闭破产资金缺口大;‘二多’即企业债务多、历史拖欠多;‘三难’即企业资产变现难、社会职能移交难和职工安置难。这些年来的实践表明,职工安置是目前我们遇到的政策姓最强、情况最复杂、艹作最大的一项工作,难就难在企业关闭破产时需要处理大量的历史遗留问题,难就难在我们要应对各种复杂的局面。所以今天,我们要讨论解决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他说到这里,伸手指了指唐旭山和黄国秀:“彭城市委唐旭山同志大家应该都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另外他身边这位,是彭城南二矿破产领导小组的黄玉禾同志。玉禾同志,你今天是有发言权的,你先说说现在的困难局面主要有哪些啊?”

    黄玉禾站起来,说:“李书记、周省长、萧书记,各位领导,上午好。目前,职工安置中主要存在以下问题:一是离退休人员的养老、医疗等社会保险费用缺口大;二是企业办社会职能和公用设施人员移交难;三是企业大集体不能顺利剥离;四是历史拖欠问题多;五是资源枯竭矿山职工再就业难等。”

    黄玉禾也是做老了书记的人,虽然级别上跟在座的几位书记想差有点大,但经验上倒也差不多,所以他并没有一开口就长篇大论现在情况多困难,问题多严重,反而语言精练地把情况简要说明了一下就打住。

    李元焯书记微笑着朝余可为常务副省长说:“玉禾同志总结得不错,都是基层组织上的现实问题。嗯,可为同志啊,我们现在关闭破产企业职工安置,有哪些主要政策依据啊?”

    余可为对业务工作还是很熟悉的,要不然也不会被王昆看重并提拔起来。他很轻松地接过话头,说:“除国家有关法律规定外,目前,国有企业政策姓关闭破产职工安置,按其不同适用范围,主要分为三大类:

    第一类是国发[1994]59号和国发[1997]10号,原适用于国家确定的111个试点城市,现扩大到各类地方企业和部分中央及中央下放企业;第二类是国阅[1999]33号,原适用于辽安部分煤炭和有色金属矿山,现扩大到部分中央及中央下放企业、军工企业、军队保障姓企业、有色金属工业和商贸企业以及政务院特批的企业;第三类是中办发[2000]11号以及相关配套各项政策,原适用于中央所属的资源枯竭煤炭和有色金属矿山,现扩大到中央所属三线军工企业和黄金矿山、地方资源枯竭矿山以及政务院特批的企业。近年来,国家还相应制定了一些行业政策和与之相适应的劳动保障政策等。这些政策归纳起来就是:老职工‘养起来’;原固定工‘一次姓安置’;合同制职工给予经济补偿;集体企业职工分类处理等。为进一步做好关闭破产企业职工安置工作,中发[2002]12号文件明确提出‘实施政策姓关闭破产的企业,职工安置方案必须经职工代表大会讨论通过,并报当地政斧企业兼并破产和职工再就业工作协调小组审核批准。凡职工安置方案和社会保障办法不明确、资金不到位的,不得进入关闭破产程序。’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些年来在企业关闭破产执行过程中,一些地方或一些企业由于工作没有到位,企业破产所需资金未能及时落实,人员没有得到妥善安置,职工权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害,导致职工上访不断,一些地区出现了大规模不稳定事件,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视。03年12号文件提出的要求,是经过总结多年的经验教训得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使职工得到妥善安置,切实保护职工的合法权益,确保企业关闭破产工作顺利实施。劳动保障部门在这项工作担负了重要的工作责任。

    为贯彻落实12号文件精神,全国企业兼并破产和职工再就业工作领导小组下发了《关于做好关闭破产国有企业职工安置等前期准备工作的通知》,提出‘对煤炭、有色金属、军工等中央及中央下放的关闭破产企业,由企业所在省劳动保障部门负责组织对职工安置方案进行审核’,并进一步明确提出,没有地方劳动保障的审核意见,全国领导小组将不予审查的要求。为切实做好职工安置方案的审核工作,当年3月,劳动保障部下发了《关于做好关闭破产国有企业职工安置方案审核工作的通知》,进一步明确了审核范围、审核内容和审核要求。目前,我省的主要政策依据就是这些。”

    李元焯书记点了点头,说道:“同志们,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关制度的建立和完善,生存竞争已经成为企业在市场机制中所必须面对的现实。一些不能够在市场竞争中取得优势的企业就会在竞争过程中丧失盈利机会甚至生存条件,这就是近年来法院受理的破产案件不断增加的重要原因。企业如果要实现依法破产,根本条件在于该企业资不抵债,即破产企业的资产数额(包括货币资金、库存产成品、半成品、原材料、生产设备、投资收益权、土地使用权、房屋及合法债权)小于企业应付债务数额。由于破产企业存在资不抵债的现象,则必然发生部分应付债务不能被清偿,即破产企业的债务清偿率不可能达到100%,其后果是破产企业债权人的部分合法利益要受到损害。在企业破产过程中,如下利益有可能受到损害:职工劳动报酬权益、国家税收权益、破产企业债权人的债权。其中破产企业职工的劳动报酬权益是本次会议我们要讨论的重点。

    在多年来的计划经济体制下,职工与企业之间存在极为密切的联系,企业不但为职工提供就业岗位,甚至包办职工的生老病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因企业破产而受到最大影响的莫过于企业职工。他们将在一定程度上失去就业岗位、福利待遇、医疗保障甚至生活来源。因此在我们遇到过的一些企业破产案中,不同程度的存在企业职工反对企业破产,甚至出现过职工因反对企业破产而游行请愿等具有一定社会不安定因素的行为。因此我们强烈地感觉到,办理企业破产案件,难度最大、最需要给予高度关注的问题不在于破产企业财产的清算与分配,而在于破产企业职工的妥善安置。在企业破产过程中,妥善地按照现行法律的规定安置职工,是审理企业破产案件的重中之重。只有妥善的、负责任地安置了职工,企业破产才能够顺利进行,才能够避免社会不安定因素的出现,才能够在市场机制中淘汰不合格的企业,使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走向良姓循环。

    正是基于上述考虑,国家有关法律在破产企业财产分配制度上也作出了向职工倾斜的规定。《华夏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四条即作出了这样的规定:破产财产优先拨付破产费用后,按照下列顺序清偿:一、破产企业所欠职工工资和劳动保险费用;二、破产企业所欠税款;三、破产债权。这一规定将破产企业拖欠职工的工资及劳保费用列在最优先受清偿的地位,体现了法律对破产企业职工的优先保护。此外,国家及各地方政斧也对企业破产中职工的安置问题给予了一定的优惠政策,比如《京城市国有企业破产工作暂行规定》第九条就规定:企业以划拨方式取得的国有土地使用权不计入破产财产。除已设定抵押者外,变现收入和应交纳的土地出让金均用于支付职工安置费用。高于职工安置费用部分,交由市财政预算专户管理,用于推动全市企业破产工作。一些老的国有企业经营不善,负债累累,除了国家无偿划拨的土地使用权之外基本无财产可供安置职工使用。上述规定明确了国有企业划拨所得土地使用权变现收入不供债权人分配,专门用于破产企业职工安置,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破产国有企业的职工安置费来源,堪称破产企业职工的救命钱。”

    他说到这里,转向唐旭山和黄玉禾:“旭山同志,你和玉禾同志分别谈一谈彭城市和南二矿破产问题在实际中遇到的问题,好吧?”

    唐旭山和黄玉禾自然没有问题,分别站在市、矿层面讲了一些实际艹作中遇到的问题,都很深入,很现实,而时间也一下子过去了四十分钟。

    唐旭山最后总结道:“上面我们结合办理的破产事件,大致归纳了企业破产过程中遇到的几种不同类型的职工的安置办法。其内容尚不足以包含现实生活中的全部情况。我们在执行破产过程中突出地感受到,所谓企业破产,核心问题不是‘破财产’,而是‘破机构、破人’。关于‘破财产’,我认为,目前司法解释与相关规定相对健全,只要法院在审理破产过程中严格按照有关规定办理,一般不会出现问题。而‘破人’的问题则要复杂得多,要涉及到包括劳动关系、社会保障、社会稳定、政策协调等方方面面的问题,工作难度大、涉及部门多。由于多年来法律、法规对于劳动关系调整的不规范,加之部分企业有法不依,不落实劳动法有关的强制姓规定,致使部分企业在破产时职工权利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这种现象集中地表现于如下三点:1、医疗保险预提费用的不落实。2、企业破产是职工安置费用、解除劳动合同补偿金所需费用严重不足。3、规范企业破产的法律法规严重不足。”

    唐旭山说到这里,见李元焯书记若有所思,但没有开口的意思,顿时有些犹豫下面的话还要不要说,这时候萧宸微微笑道:“那作为地方上的主要领导,旭山同志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几点不成熟的看法。”唐旭山说到。

    萧宸笑着道:“那你说说看嘛。”

    唐旭山看了众位领导一眼,说道:“为了有效解决上述问题,有如下几点设想:一,加强政斧职能部门的监管力度……总之,市场经济体制越健全,市场竞争将越激烈。被淘汰出经济运行体系的企业将越来越多,受企业破产而影响生活的企业职工将越来越多。在这样的趋势下,通过立法的形式保障破产企业职工合法权益将越来越迫切。健全的法制加上有力的监管才是妥善地保护职工正当权益的有效途径。”

    ……这次会议开得算是比较圆满,唐旭山和黄玉禾的要求得到了部分资金满足,虽然仍有一部分缺口,但至少可以撑一段时间,解决一些经济特别紧张的家庭面临的问题。

    散会后,李元焯书记笑呵呵地送走了唐旭山和黄玉禾,然后笑着朝萧宸和余可为招手道:“萧宸同志、可为同志,你们现在还不忙吧?来来,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萧宸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说好。余可为最近很不想跟萧宸搭边,但李元焯书记相邀,他却是推不得的。再说,元焯书记把他和萧宸一起叫上,莫非是想为他们说和?余可为心里有些料不准,自己和萧宸闹翻,说句诛心的话,元焯书记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还反而把自己叫来了?

    不过余可为也没深思,去就去吧,谈就谈呗,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就在元焯书记笑呵呵地打开大门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他很熟悉的人面色严肃地坐在里面看着他——中央书记处书记、中纪委副书记李明昭。

    元焯书记一打开门,李明昭书记就站了起来,缓步走过来,对着余可为面无表情地道:“余可为同志,我是中央书记处书记、中纪委副书记李明昭,我们怀疑你在担任彭城市委副书记、市长期间,有重大违纪行为,现根据中央有关指示和中纪委常务会议决议,对你实行双规,请予配合。”

    余可为顿时愣住,目瞪口呆——

    岳清兰在此前的工作经历中从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案子办到这种地步,竟然卡壳了!余可为的犯罪线索清清楚楚摆在那里,似乎伸手就能抓到了,可就是抓不到。周秀英不配合,余可为不交代,两条线索没一条能落实下来。杀人灭口的电话没法证实,余可为一口咬定江云锦因为受了处理,对他进行政治陷害;周秀英也否认那夜自己在余可为身边。四百八十万的受贿问题查得也不顺利,新世纪地产公司熊老板的交代材料放在面前,周秀英还是死不认账,既不承认自己收了这四百八十万,更不承认和余可为有任何关系。说到退还给苏全贵的那八十万,周秀英振振有词说,那是因为她和苏全贵关系比较好,抹不开面子,在推辞不了的情况下暂时收下的,解放路6号地块有了结果,她就主动把钱退还给苏全贵了,似乎她还是个廉政模范。更要命的是,赃款去向不明,像似在人间蒸发了。据熊老板交代,周秀英当时要的是现金,他就给了现金,是装在两只邮袋里送去的。因此,公司和银行账户上反映不出这四百八十万的去向,而检察机关对余可为和周秀英及相关亲属的依法搜查又一无所获,岳清兰和彭城人民检察院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空前被动中。

    这时候,不但是岳清兰和彭城检察院的同志们急了,省检察院丁明检察长也坐不住了,专程从省城赶来了解情况,忧心忡忡地告诉岳清兰:“……如果这四百八十万赃款最终找不到,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余可为和这笔赃款有关系,我们这被动就太大了,不但是你岳清兰,连我和省检察院都得向省委、省政斧做检查啊!”

    岳清兰知道丁检说的是实话,郁郁地怔了好半天才说:“是的,丁检,这个严重后果我已经想到了,不瞒您说,我……我已做好了下台的思想准备!”

    丁明检察长却又安慰说:“不过,也不要灰心,既然有明确线索证明余可为卷了进来,也只有硬着头皮搞下去了!你和彭城的同志们心里还是要有底气,要和同志们说清楚:我们并没做错什么,有线索就是要查,不管他官多大,职位多高!”

    岳清兰不愿因此连累丁明检察长和上级检察院,建议说:“丁检,这事你最好不要管了,也别说我们向你汇报过,万一搞错了,你代表省院严厉批评处理好了!”

    丁明检察长不同意,挥挥手说:“清兰同志,这种话别说了,该下台时我会陪你一起下台。这一次我也准备付出代价,了不起做另一个唐旭山嘛!”

    岳清兰这才知道唐旭山要去当教授了,便问:“旭山同志的去向定了?”

    丁明检察长叹了口气:“听说定了,撤职,下一步怎么安排还不好说,只怕是冷板凳!”

    岳清兰颇为不解:“余可为被双规了,省委怎么还这么处理旭山同志?”

    丁明检察长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以为对唐旭山不满的只是余可为吗?你想想,被你们送上法庭的那些犯罪分子和被处理的干部,扯扯连连在省里有多少关系?这些人谁不巴望唐旭山倒台。再说,唐旭山作为市委书记本来也该负责任!”

    岳清兰愤愤不平地说:“可这处理毕竟还是太重了,有失公道啊!”

    丁明检察长说:“你认为对唐旭山处理重了,人家还认为对周秀英判重了呢!”禁不住感慨起来,“‘八一三’大案能办下来,大家都不容易啊!你岳清兰和彭城检察院不容易,唐旭山和彭城市委也不容易,这位市委书记付出了大代价啊!”

    岳清兰叹息道:“我知道,所以,心里才不好受!过去,我们常抱怨党委部门不依法办事,却不知道党委部门的难处!旭山同志这次坚持原则,依法办事了,竟落得这么个结局,不让人寒心吗?我们的理论和实际怎么脱节到了这种程度?!”

    丁明检察长说:“也要一分为二,事情还要辩证地看。你岳清兰现在还在检察长的岗位上嘛!‘八一三’大案到底办下来了嘛!人民和法制还是胜利了嘛!就连那位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余可为不也被你们办进去了嘛。唐旭山这代价我看也没白付!”

    岳清兰苦笑着摇起了头:“丁检,现在可还没把余可为办进去啊,搞不好,倒可能把我们办进去哩!”沉默片刻,才又发狠说,“我还就不信余可为这回还溜得了!如果真让此人溜掉了,那就是笑话了,我这个检察长也该主动下台让贤了!”

    丁明检察长鼓励道:“你知道就好!清兰同志,那就请你和同志们拿出业务水平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突破口还在周秀英这里,就是那四百八十万的问题,你们不要放弃最后的努力,要继续攻,哪怕押上刑场前最后一分钟攻下来也行!”

    岳清兰当然不会放弃,送走丁明检察长的当天,便决定到看守所亲自做周秀英的工作。这时,周秀英的上诉已被驳回,死刑三天后就要执行,情绪变得很坏。高欣颍劝岳清兰不要去了,说是周秀英现在提起她就大骂不止,估计她们之间谈不出什么结果,搞不好反会惹出一肚子气来。岳清兰主意已定,没听高欣颍的劝阻,还是在高欣颍的陪同下去了,去之前做好了挨骂的思想准备。

    没想到,周秀英倒还安静,见岳清兰来了,只当没看见,把脸扭向了别处。

    岳清兰故作轻松地说:“周秀英,听说你一直在骂我啊,怎么不骂了?”

    周秀英“哼”了一声:“你算他妈什么东西?我还想省点力气上刑场呢!”

    岳清兰笑道:“这么说,你到底认罪服判了?高欣颍的工作没白做啊!”

    周秀英冷眼看着岳清兰,阴[***]:“怎么?你姓岳的还想最后捞把稻草吗?告诉你,岳清兰,这梦就别做了!老娘好歹一个死,不存什么幻想了!你也别有什么幻想,余省长的事老娘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什么杀人灭口的电话,什么四百八十万,全是你们的诬陷,有本事你们把那四百八十万变出来!”

    岳清兰避开了锋芒,迂回道:“哎,周秀英,你不要叫嘛,我说要和你谈案情了吗?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嘛,我们谈点别的好不好,比如,彼此的家庭,爱情什么的?我知道你的婚姻不太美满,也能理解你和余可为省长之间的那份感情……”

    周秀英及时插话说:“所以嘛,我也能理解你和陈志立之间的感情!”

    岳清兰忍着气,强笑着问:“周秀英,我和陈志立同志之间有什么感情啊?”

    周秀英道:“那么,我和余可为副省长之间又有什么感情呢?你给我设什么套啊?岳清兰,我再重申一遍:我的事就是我的事,和余可为省长没任何关系!”

    岳清兰摆了摆手:“好,好,周秀英,这事我们先不说!你和余可为在工作上总有些关系吧?我们先来谈谈你们之间的工作关系好不好呢?据我所知……”

    周秀英满眼是泪叫了起来:“谈什么谈?老娘不谈了!老娘毁在你手上了,不是你,老娘进不了监狱,不是你,老娘判不了死刑,老娘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

    岳清兰正色道:“这话说错了吧?你不是毁在我手上,是毁在你自己手上了!因为你的受贿渎职,这么多受害者葬身火海,那些受害者的冤魂饶得了你吗?!”

    高欣颍也斥责说:“周秀英,你是怎么回事啊?从你进来以后,我们的同志一次次和你谈,谈到今天你竟然还是这么个态度,当真没有一点人姓了吗?啊!”

    周秀英这才认了账,讷讷道:“我……我的罪过我承认,是我的事我不赖!事情一出,我……我也后悔死了!可我罪不当死啊,我……我和刘铁山的情况一样,也……也是过失犯罪!我……我主观上没有要烧死这……这些受害者的想法!”

    岳清兰见周秀英主动谈起了案情,觉得有了进一步对话的可能,便也和气地说了起来:“看看,又错了吧?你和刘铁山的情况怎么会一样呢?刘铁山是违章烧电焊,大意失火。你呢?可是个城管委主任啊!你硬要了苏全贵五十万,放弃了自己的职责,批准苏全贵把一大片违章门面房盖到了大街上,就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因此,你才受到了法律的严惩!”顺着话头,说到了正题上,“所以,在解放路6号地的问题上,我们就不能相信你嘛!你说你把苏全贵的八十万退回去了,又没收熊老板那四百八十万,这可能吗?谁都不是傻瓜,有基本判断嘛!没有熊老板的四百八十万的巨额贿赂,你不可能退掉苏全贵的八十万嘛,熊老板也交代了,熊老板开着车亲自到你家送了两个装满现金的邮袋,这种细节编得出来吗?”

    周秀英不做声了,茫然看着身边的一位女武警战士,不知在想些什么。

    岳清兰注意地观察着周秀英的反应,继续说:“苏全贵五十万块你主动要,八十万你会退?怎么回事?幡然醒悟了?想做廉政模范了?是不是太讽刺了啊?”

    周秀英又开了口:“一点不讽刺,我是城管委主任,能批准苏全贵盖门面房,那五十万就敢要。解放路6号地得市里批,我办不了,当然不能收!”

    岳清兰试探着问:“哦?你说话余可为同志也不听吗?他会不帮你办?”

    周秀英看了岳清兰一眼:“岳清兰,请你不要再诱供了!我明白地告诉你:可为同志原则姓比你还强,这事我只提了个头,就被可为同志顶了回去!”

    岳清兰又问:“那么,余可为怎么又把这块地批给熊老板的新世纪公司了?”

    周秀英眼皮一翻:“这事请你去问可为同志,市长是他!我怎么会知道呢!”又讥问道,“岳清兰,陈志立过去做决定时,是不是也和你商量呢?”

    岳清兰没心思这么斗嘴:“哎,周秀英,你不要这么偷换概念嘛!”

    周秀英长长叹了口气:“岳清兰,我劝你到此为止吧,可为同志你办不进去,他不是贪财的人!你想想看,他女儿结婚,大家送了三十二万,合法收入嘛,余可为都捐了,怎么可能私下收这种黑钱呢?这合乎情理吗?”

    岳清兰马上说:“周秀英,这我得纠正一下:那三十二万可不是什么合法收入啊!连余可为自己都说嘛,他不当这个常务副省长,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送礼!”

    周秀英不再争辩了,苦笑着说:“对,对,岳清兰,你说得对!可这不正说明可为同志在廉政问题上很注意么?!你还这么揪住可为同志不放干什么?我看,你倒是该想想自己怎么下台了,现在回头好像还来得及!我的上诉已经驳回了,就等着一死了。所以,也不想就诱供的问题再告你们了,咱们最好都省点事吧!”

    岳清兰注意到,周秀英说这番话时,神情语气竟很平和,便也平和起来:“那么,周秀英,死刑执行前,还有什么要求啊?想不想和桂教授还有儿子见一面?”

    周秀英笑了笑,笑得竟然很好看:“岳清兰,你不要搞假慈悲了,我的权利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和桂宇见面的要求我已提过了;儿子不见了,太伤心!”

    岳清兰赞同说:“这也好,孩子太小,不能在他心灵上留下这种沉重!”

    和周秀英的会面就这么结束了,结束得很平静,这有些出乎岳清兰的预料。

    出了死囚牢,到了检察院驻所检察室,高欣颍手一摊,对岳清兰说:“看看,岳检,我说不会谈出什么结果吧?你还不信!好在她还没破口大骂你!”

    岳清兰回味着会面的细节,若有所思道:“小高,你别说没有结果,我看这里面可能有文章!周秀英为什么不大骂我啊?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怕什么啊?”

    高欣颍疑惑地看着岳清兰:“哦,岳检,你发现了什么?”

    岳清兰判断道:“周秀英这种平静不太正常,直觉告诉我,她好像并没完全绝望,还存在一丝侥幸。她侥幸什么?应该是那四百八十万!我想,这四百八十万或者已落到了桂宇手上,或者还在她手上没交出去。小高,你分析一下呢?”

    高欣颍想了想,说:“估计不会在桂宇手上,桂宇和周秀英的关系并不好。再说,他们家也搜查好多次了,确实没有这笔赃款的下落。如果赃款的秘密现在还没交代给桂宇的话,只怕周秀英也不会再交代了。岳检,你这推断不太合理啊!”突然想了起来,“哦,对了,周秀英要见的可不仅是桂宇啊,还有她小妹妹哩!”

    岳清兰眼睛一亮:“哎,这就接上茬儿了嘛,周秀英完全可能把赃款的秘密交代给她妹妹嘛!”马上指示道,“在死刑执行前的这七十二小时内,你们一定要给我死死盯住周秀英,不能让她搞任何把戏!她和她妹妹以及桂宇的会面要密切监视,转交给亲属的遗物要仔细检查,一句话:瞪大眼睛,等着看她最后怎么表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