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陶穗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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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却没有一滴是落在夜色里。

    谁知道它们是不是都长了腿,一窝蜂似的溜进了任小茴的心里呢。

    腹部逐渐传来微微的疼痛感,这一股痛对于心间所承受的那一股确实有些微不足道,以至于任小茴忘了此时此刻疼的会是肚里未出世的孩子。

    她有些站不稳,双腿都在颤抖,虽看着司徒格,却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这让她更加恐慌。

    “我可以给你时间,也可以等。”她又赶紧这样说,璀璨的笑了笑,挪动脚,“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现在就去做。”

    司徒格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淡淡的说,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

    任小茴还是在笑,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得发紫,还坚持说,反正都是要吃的,家里又有现成的。

    她说完又开始挪脚,却被司徒格紧紧的按住,他说,任小茴,我有爱的人,也不会再爱上别人。

    任小茴彻底傻愣在了原地,泪水就像一层不透光的帷幔,挡住了眼前的一切。

    她憋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滑了下来,止不住的抽泣,却连哭声都没有,只为将所有的悲痛都压回到肚子里,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小题大做。

    这也许只是一次莫名其妙的谈话罢了。

    在还没有嫁人的时候老妈就百般交代,婚后的生活不可能跟谈恋爱的时候一样甜蜜,就算到了他们这样的年纪也总会出点儿岔子,就像她跟老爸一样,都年过半百了还经常吵架,有时候还动手。

    这些啊,都是生活必需品,要是结婚后两人都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啊,那睡在一起也不会觉得踏实。搞不好啊,大半夜趁你睡着了拿刀把你砍了。

    任小茴问为什么,她觉得相敬如宾不好吗?恩恩爱爱不是每个人都渴望的吗?

    但是老妈却说,历史证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根本没有绝对的和睦。

    那会儿任小茴对老妈的话始终都是持不屑态度,总觉得人活久了就会变得现实,还老是拿自己所谓的实践经验来教训别人。

    对于这样的,相信不止她任小茴一个人不喜欢,简直就是讨厌透顶!

    其实她也有暗暗想过婚后跟司徒格吵架闹离婚的样子,她觉得那应该是幸福的,小两口儿吵架嘛,顶多争执几句闹冷战,然后一个人率先投降。

    她那个时候还在想,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把持住,非得让他司徒格低头认错才行。她不知道为这一幕偷偷乐了多少回。

    但是现在他们真的闹离婚了,这里没有争吵更没有冷战,就连说的话也如往日一样温柔,搞得任小茴都有些茫茫然了,完全不知所云。

    庆幸唯一的念头就是不离婚。

    随他怎么说,就是咬住不离婚。

    这是老妈教她的,老妈说,人最容易在愤怒的时候冲动,冲动所说的话所做出的行为都不能在意,等大家平息下来之后他还会感谢你,结果就是会更加爱你。

    然而,大家都知道此时的司徒格很平静。

    司徒格的极限快要接近尾声,从他踏进门的那一刻就有了松散的迹象。

    昏暗的空间给他的到来画上了悲伤的格调,短短的头发首先进入眼帘,他每朝她走近一步,防备就松散一截,直到现在只勉勉强强剩下最后一道屏障。

    他知道她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了,只是不知道连他从楼梯上跳下来都记得。

    他知道她可能还不能够接受离婚的事实,只是不知道会让他以后试着慢慢爱上她。

    他知道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会产生感情,只是不知道其实已经爱上了还这么深刻。

    也许这些他都知道,所以才会拿一切可行的理由当幌子,欺骗任小茴,更欺骗自己。

    “如果还有什么异议,直接找我的律师,他会解决。”司徒格说完便转身就走。

    他受不了任小茴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隐忍。

    “那你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任小茴呜咽的说,“跟我吃烤番薯,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和家人,还提前买好戒指戴上,我去了哈尔滨你也跟了过去,就算忙也让红玉陪着我,还跟我结婚,你还说我这样挺好。”

    司徒格背对着她,轻轻笑了笑,淡然的说,我对其他人也很好。

    他说完就提着脚步朝门口迈去,任小茴所说的那些事,即便是别人他司徒格也会这样做,他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是真的。

    任小茴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股强大的悲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各个关节都逐渐松软。她紧紧咬着牙关,将那一股猛流逼入体内,一提脚直接冲到司徒格的身上,双臂紧紧的抱住他。

    “我爱你。”

    话一出口,那涌涌而来的悲痛一股脑儿的全流了出来,所有强硬的力气也在这一瞬间耗尽,身体就此失去了支柱。

    司徒格腰间突然抽紧的那一股力道没过半秒钟就消失,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巨响,震动了他的心脏。

    “任小茴!”司徒格一把扶起倒地的任小茴,惊慌失措。

    只见她捂着肚子,额头冒汗,目光涣散,声音微弱的说,我痛。

    司徒格顿时大惊失色,朝任小茴的肚子看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起来,飞奔出去。

    任小茴双手根本无力抱着他,眼睛也无力看向他,却将所有剩余的力气都给了嘴巴,不停的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们,我们不,不离,不离婚,好,好不,好?

    她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只顾着奔跑的司徒格早已失了神志,在没有车辆的情况下闯了好几个红绿灯,车门都不关直接冲进医院。

    任小茴在他怀里嘀咕着什么,后来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他静静的站在走廊上,看着任小茴被医生推走,看着血迹从自己的指尖落到地上“啪”的一声响。

    司徒格再也没有精力让自己恢复到最初的理智,茫茫然的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眼里什么也没有,脑子里只剩下任小茴最后痛苦的那张大圆脸。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就只有几分钟,一白衣医生走到他的面前。

    他也不知道这个医生跟他说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说就走开了。

    红玉找到司徒格的时候他依旧坐在长椅上,只是已经恢复了神志。

    他回想起医生说任小茴动了胎气,本来是可以保住孩子的,但是她之前做过人流手术,子宫颈口松弛,所以孩子没了。医生在说这些的时候眼里充满了鄙夷,说下次能不能怀上就不知道了,还不忘丢下一句别以为年轻就可以胡来。

    任小茴之前做过人流,司徒格觉得好笑,便起身要去找那医生对质。

    “司徒,你冷静一些。”红玉柔声安慰说。

    阿岚死的时候他能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一天一夜,这任小茴还只是掉了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容易冲动了。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司徒说他爱的人是阿岚不是任小茴那句话,是假的。

    “要怎么冷静?”司徒格死死地盯着红玉焦急的面容,冷冷的说,“她任小茴怎么就做过人流了?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这他妈怎么就胡来了!”

    红玉瞬间被惊住了。

    司徒格甩掉红玉的手,直接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关于这件事情你最好问当事人,我们医生只负责看病。”医生扶了扶眼镜,顿了顿才说,“通过检查,她确实做过人流,这也是导致这次流产的主要原因。”

    “如果让我发现你的检查是错的!别怪我将你送上法庭!”他说的并不恶毒,但口气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对于这样的病人家属,多年经验的医生早已见怪不怪,笑着说,我并不介意你到别的医院试试,相信结果都是一样的。

    司徒格从办公室出来之后,红玉就上前问情况。

    “去老高那边。”司徒格说着直接朝任小茴的病房走去。

    她已经睡着了,面色苍白,紧闭的双眼依旧承受着痛苦的折磨。

    司徒格轻轻的将她抱起还是被惊醒了,她双眼无神的看着他坚毅的脸,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任由着被抱出去,头微微一偏,不管舒不舒适就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海绵一样,司徒格抱着应该很软也很轻。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在待命了,任小茴不知道这又是要去哪里,要不是见司徒格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肯定拼死也不要去的。

    几经周折,任小茴不知不觉又睡去了,还很沉很沉。

    寂静而空荡的走廊上白炽灯光显得有些幽暗,司徒格坐在长椅上,红玉站在他跟前。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很久很久,久到司徒格有些累了,抬头便将头靠向了红玉,不偏不倚正落在她的腹部。

    “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少了低沉。

    “她会明白的。”

    红玉哽咽的说。

    司徒格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乱了方寸,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只希望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只用问一句该怎么办就会有人告诉他答案。

    任小茴醒来的时候病房里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就连她在梦中想象睁开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司徒格也不在。

    窗外,春雨绵绵。

    她试着让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却还是能感觉到腹部撕裂开来的那种疼痛,最终还是放弃了,偏着头,望着外面的雨打湿了一窗的景。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孩子没了。

    泪水沿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她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窗外那一颗正在被雨水敲打着的四季常青树,顿时袭来一腔悲伤。

    “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任小茴低声念着,一遍又一遍。

    一半迎接暴雨洗礼,一半孕育新生生命。非常安然,非常坚韧,从不抱怨,从不气馁。

    这是她应有的生活态度。

    临近中午的时候雨总算停了,病房仍旧没有走进来一个人,任小茴有些饿了,想吃东西。

    她叫来护士,护士却没好气的说还没到吃饭时间,等到了自然会送过来。搞得好像是任小茴很不识趣。

    好不容易等到吃饭时间,可那些饭菜真当不是人吃的东西,但任小茴却吃得一干二净。

    她吃着吃着就又哭了,抹都抹不干净。

    她明明有疼爱她的爸妈,还有视她如姐妹的苏静和兄弟的齐名,还有对她很好的司徒格,包括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今一个都不在身边,好像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任小茴并没有感到痛苦,却有那么一点点自卑。好像自己根本不配拥有他们的好。

    老爸一定正在安心工作,老妈说不定又跑去跟楼下的大婶聊八卦,苏静应该在天堂一切安好,齐名又沉在了无尽的小说里。而司徒格,她想不好他在这个时候能在哪里?

    除了来医院照顾自己,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应该去哪里。

    还未成形的孩子会不会正在责怪她的残忍呢。

    任小茴想出去走走,病房里始终是压抑的。

    她掀开被子,腿还没拿出来就感觉到有人进来,欣喜之余抬眼却看到的是昨天在家门口要自己签离婚协议书的陌生男人。

    “您好,任小茴女士。”他一直都很恭敬。

    任小茴没有动,面部表情也瞬间僵硬,眼神却在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据我当事人所讲,您对他有欺瞒的行为,婚前跟别人发生性关系并打掉过孩子,对于这种欺骗,他要求离婚,如果您不同意,我会根据司法程序来提起诉讼。”

    任小茴脑袋顿时蒙住了,看着这个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他的当事人让她渐渐忘了人生中曾有那么一遭劫难,可如今却成了要挟她离婚的证词。

    曾经那不堪的一幕再次清晰重现,任小茴的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努力的保持镇定,咬牙说,只要他来,我就签。

    陌生男人没有料到任小茴会这样说,准备好的台词都被断送,只好退出去给司徒格打电话。

    任小茴突然想到了齐名,想起她曾躲在他的家里半个多月的时间调养身体,只为回去的时候能让爸妈看不出异样。期间齐名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想想也还能感动得大声哭出来。

    她就这样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嗷嗷大哭起来,口中还不忘叫着齐名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让齐名产生心灵感应好速速前来拯救自己。

    也是到现在任小茴才觉得在这世上,除了爸妈,就只有齐名对自己最好,不是他司徒格。

    齐名只会用钱来要挟自己,不像司徒格一下子就戳中自己的要害。

    也是到现在任小茴才明白过来,其实齐名并不是真正的要要挟她任小茴去做什么,只是逗她玩的,要不然她现在连书店都开不起来,更别说整天潇洒度日了。

    可是司徒格就不一样,他不仅是在动了真格的要挟自己,还算到自己会立马答应。

    兄弟始终比情人要靠谱!

    她很想给齐名打电话,却找不到自己的手机,重新躺回被窝里的时候才冷静的告诉自己,不能让齐名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要不然他会为了兄弟情义把司徒格给剁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应该由自己善后。

    可是,她又害怕司徒格来,这将说明她得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这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司徒格果真还是应约来了,是在傍晚过后,那会儿任小茴刚吃过晚饭,已经睡着了。

    窗外的天色比他来的时候又深了一层,绿叶上的雨水在白炽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白光,一阵风过,一闪一闪的惹人眼。

    他走到窗前将窗户关好又拉上窗帘之后才走到床前坐下,静静地看着任小茴安详的面容。

    她的气色比昨晚稍好了一些,苍白的大圆脸也渐渐透着一丝红润。

    从一开始就知道与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却依旧渴望在两个世界穿梭,也不嫌累。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司徒格的气数似乎真的是要尽了,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能做的就是将她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他宁愿从未遇见过她。

    司徒格朝她脸庞俯过身,轻轻的一吻久久的落在她的眼睑,比他以往亲吻任小茴的时候都要来得长久而深情。

    “我,爱你。”

    他有多么的想将眼下的这个女人拥在怀里就有多少的情爱等待诉说。

    若是抛下一切是不是就能天长地久?

    司徒格坐回到椅子上,伸手推了推熟睡的任小茴,直到她朦胧的睡眼盯着自己。

    天长地久,呵!

    任小茴惊吓了一下,躲在被子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果断闭上了眼睛,她在做梦。

    “任小茴。”

    温和的声音不期传来。

    她不得不睁开眼,看着司徒格揉了两下。

    “我来了。”

    他说的很从容。

    任小茴这才从床上坐起来,在心头挣扎了很久才缓缓说,其实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那天刚好来了月事,本想告诉你的,但又怕你嫌弃我,我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司徒格静静的听着,他很早前就学会了将内心埋在脸皮的背后。

    “之前。”任小茴卷着手中的被褥,顿了顿才说,“之前流产,不是我自愿的,我,我是被逼的。”

    司徒格的面部仍旧没有半分的松动,他已经调好了将一切都拒之门外的模式。

    “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能因为我欺骗了你而跟我离婚。”

    任小茴说得很安静,语气平稳,不吵也不闹。

    “是啊。”司徒格淡然开口,“我不能因为你欺骗了我而跟你离婚,我是因为不爱你才要跟你离婚的,任小茴。”

    任小茴原本把握好的心情尺寸受挫,眼眶漫上一层类似雾霭的东西,她实在是再也不敢说没关系,以后会爱上的。

    她诺诺的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这是协议书,你现在可以签了。”

    司徒格递上纸和笔。

    任小茴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才乖巧的接过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着司徒格签好的名字,眼泪不争气的滴了下来。

    她忽地抬起头,满脸泪水,泪眼婆娑的问,真的要签吗?

    司徒格只是微微点头。

    任小茴又忍了好一会儿才将笔尖落在纸上,她没有勇气签上自己的名字,却再也找不出不签的理由,索性一狠心画上几笔。

    司徒格起身从任小茴的手中抽回其中一份协议书,淡淡的说,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任小茴目送着他离开病房,他们之间最后连再见也没有说,不知道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会不会还是那句好久不见。

    她的心又开始绞痛起来,每一寸肌肤都不被放过。她缩着身子,抱着脚躲进被窝,看着窗帘外可能有的黑夜。

    年少时的司徒格如昙花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一直绽放到青春年华,却突然变成了一束烟火,腾空爆破出星星璀璨的光芒后执意消散。

    如果生命时刻都在轮回,那么她还有机会再次遇见他吗?

    任小茴觉得自己蠢得不行,怎么就不问问当初要跟自己结婚突然又要离婚到底安的什么心,她好像是不明不白的结婚又不明不白的离婚。

    她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穿鞋子就朝门外跑去,她要问清楚,顺便将那份离婚协议书抢过来撕掉。

    她还没有想过离开司徒格该怎么生活下去,她没有做好准备的事情怎么能就这样让她直接去面对。

    可是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赤脚奔跑的声音,还没有跑到尽头就痛得倒在了地上,意识也跟不上大脑的运转,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司徒格走出医院,红玉见他走来急忙迎了上去,却被他突然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分明看到他的脸上有两道闪闪的泪痕。

    “是我害了她,是我对不起她,我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快乐的生活,把我忘了最好。”

    他说得很快,几乎是一口气说完。

    可是生命中总有些不可忽视的人和事,有些是不用说也会忘,但有些却怎么也忘不了。

    入春之后的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周,万物复苏尽收眼底。

    阳光总在风雨后,而风雨之后的阳光总是充满着顽强的生命力,洒落在一草一木上都足够振奋人心。

    齐名找到任小茴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吃饭,这些天她已经练就了浑身不乏之术,那就是拼命的吃东西。

    看到齐名凭空出现在眼前,她双眼一愣,正在嚼的饭菜也顿在口中。齐名才只是心疼的叫了声任小茴,她就像接到一级指令般张口就哭,声音洪亮而诉尽委屈,还未嚼完的饭菜从口中掉了出来她也不管。

    齐名见状赶紧上前将她的嘴巴堵住,好言说,任小茴,能不能吃完再哭。

    任小茴这才听话的止住哭声,一边抽泣一边嚼口中剩下的食物。

    齐名这才静静的观察起任小茴,他以为看到的会是骨瘦如柴如包身工的任小茴,但是她原本刚好的大圆脸上肥肉多了一圈,红肿的双眼快成了一条黑线,整张脸看起来好像浮肿了一样。

    他有想过这样一天,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都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接受了。

    据消息称司徒格因为父亲的官司吃了不少苦头,为此也牵扯到之前很多案子,现在连他自己也被起诉说找人做伪证,已被拘留。

    如果任小茴知道司徒格现在在拘留所呆着,是不是就不记得要哭他对她带来的伤害了?

    齐名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还好任小茴的脑子不好使。

    任小茴吃完饭擦了擦嘴,抽泣着说,司徒格那个王八蛋居然不要我了!

    “我还以为你会上吊或者跳楼什么的。”齐名取笑着说,“这不还是有精力把这些饭菜都吃完了?你的爱也不是深不见底嘛。”

    任小茴瞅着他半久,忽地掀开被子下床,径直的走到窗前,双手扶着窗户,回头威胁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跳出去!

    齐名瞟了一眼她白白的脚丫子,最后把目光定在她的眼中,笑着说,死了倒也好,就怕不死还留个不孕不育症,我是无所谓,你爸妈可还等着抱外孙呢。

    任小茴气得快要飞起来了,闪电般移到齐名的跟前,指着他的脑袋恶狠狠的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齐名懒懒的抱着双臂懒懒的说,来劝你好好活下去。

    “你走!”任小茴气死了,回到床上窝进被子里,“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齐名也不恼,还走到床边坐下,嬉皮笑脸的说,怎么?现在才鉴定出来他是只骡子,是不是智商深受创伤啊?

    其实他来确实是想疏导疏导任小茴,可见她还挺精神,虽然比之前又丑了一分,但只要人没事就什么都好。

    任小茴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齐名,什么话也不说。

    “好了好了,我不说便是。”齐名只好妥协,忙说,“你转过来,我有话要说。”

    任小茴没有动。

    “是关于你以后的人生大事。”他企图勾引她。

    任小茴还是不为所动。

    齐名颇为无奈的摇摇头,俯身过去将她整个人硬生生的掰过来,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你看看咱们现在,任小茴。”齐名口气突然变得柔和,距离几厘米的双眼含情脉脉,“我失去了苏静,你失去了司徒格,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样说来老天倒也公平。反正我不介意你嫁过人还掉了孩子,跟你凑合过一辈子应该比爱上别的女人要来得简单。”

    任小茴发胖的大圆脸突然受热,漫上一层红晕,双眼无处闪躲,只好条件反射的伸出双手要将半压着自己的齐名推开。

    她不知道齐名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听他说的样子好像也没错。她任小茴本来是一只闲野山鸡,一不留神儿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如今又被打回原形不说还折了两根翅膀。像她这种在身体上已是半残废的女人,不孤独终老已算不错,能有人收她更要感恩戴德。

    如果收她的人不是齐名而是别的其他人,也许她任小茴还能厚着脸皮接受,但就因为是齐名,所以她不配拥有。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问题。

    现在的任小茴已经不值得被人爱被人拥有了。

    齐名见她好像受了惊吓,也不难为她,便起身坐回到椅子上,平静的说,任小茴,我这次好心再让你占一次便宜,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

    午后的阳光很慵懒,给了万物以滋润之后总算可以找个角落歇一歇了,这不,它们已经偷偷躲在了这个病房的窗沿上,窥探着人与人之间难以捉摸的复杂情感。

    任小茴坐起身,低头看着洗得已经褪色的被褥,轻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不能连累你。她微微抬了抬头,还没有看到齐名的脸就又低了下去,顿了顿说,我现在都这样儿了,以后怎么活都没有关系,但是你不一样,你现在还年轻,长得也好,家境又不错,我想跟你凑合也没那个脸。

    齐名被任小茴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他觉得这任小茴也太他妈不识抬举了。

    “任小茴。”齐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我记得你跟司徒格结婚那天就告诉过你,我很爱你。我说了这么多只是给你一个台阶下,你还真一步到位着地了。如果我说我不是想跟你凑合,而是没法爱上别的女人,我这一辈子就认定你了,你他妈是不是就直接扑到我怀里了!”

    任小茴猛地抄起一个枕头就扔向齐名,刚好砸在他的脑袋上,人没动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不乐意听到司徒格的名字,那名字好像浑身长刺,动不动就能戳到她的心脏,还一针见血。

    齐名的话她没有听进去多少,从司徒格三个字之后她就浮想联翩很多了,甚至想到人家现在是不是正搂着前女友潇洒着呢。

    “别他妈跟我提他!”任小茴吼道。

    齐名也火了,敢情他说了这么多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全卡在了司徒格三个字上。

    “任小茴,我他妈是在跟你说我爱你!”齐名猛地站起来指着任小茴的鼻子大叫。

    任小茴呆住了,突然,一张口,“哇”的一声伤心地哭了出来。

    “你们都骗我。”

    响亮的哭声中杂夹着她的委屈。

    她没招谁也没惹谁,就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可是司徒格对自己那么好居然说不爱自己,而齐名对自己那么好竟然说爱自己。

    他们都是骗子,专门欺骗她不懂如何去辨别真假。

    齐名被任小茴这无缘无故的哭泣给搞郁闷了,他怎么就骗她了?

    看着她哭得一抖一抖的,火气也没法儿上升,只好又坐下来,看她哭完睡下为止。

    窗沿上的阳光随着病房内的沉寂而渐渐西去,徒留一方残阳。

    齐名看了看时间,起身走出病房打算给她买晚餐,却不料在医院门口碰到了司徒格。

    他知道现在的司徒格应该在拘留所才对,不过转念又了然,如果警方找不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司徒格有找伪证的嫌疑,拘留的时间不会太长。

    “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司徒格先开口。

    “是啊。”齐名笑了笑,“近来可好?”

    先不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但每一次的见面似乎都像是旧友重逢的陌生感觉,但彼此又对对方了解颇多。

    “好不起来。”

    在齐名眼里,司徒格笑得有些凄惨。

    “我看还不错。”齐名说。

    “倒是你,还真能被你找到。”

    “怎么?玩腻了的东西还舍不得扔啊?”

    刚从拘留所出来的司徒格心情本来就不好,碰见齐名居然能找到这个医院来心里更是不爽快,现在居然还把任小茴说成东西来讽刺自己!

    上次在茶楼给自己一拳的仇恨顿时涌了上来,他上去就是一拳不偏不倚刚好捶在齐名的左脸上,力道很重,以至于齐名头脑顿时犯迷糊。

    要不是本来就是练武出身,齐名早就倒地了。

    “我看你现在的腿伤也好了不少,正好有机会切磋切磋。”

    医院门口的几个行人也都驻足,对这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指手画脚。

    “我也正有此意,任小茴这笔账也要算清楚。”齐名甩了甩头,抖擞两下。

    从司徒格的出手来看,应该是在散打七段的样子,这让齐名不敢怠慢。

    两人四目相对,双手抬高保护着头部,彼此都没有进攻,似乎是都在找切入点。

    司徒格率先使出一个虚拳,后滑步出去之后迅速上前踢出右腿直击对方的侧腰,眼看就要踢上去了,齐名立刻提起左腿,小腿挡住了司徒格的攻击,顾不了疼紧接着出右腿回踢过去,不料司徒格也已迅速收腿,整个人后滑退出一步。齐名见势继续直接出左腿踢过去,左右连踢了好几腿,司徒格也一直朝后退,空接了几回齐名的攻击。

    两人保持距离做好防守窥视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这次换成齐名率先进攻,就着刚才的攻势一鼓作气,垫步上前,右腿如刀般又快又准又狠的踢上司徒格的腹部。而司徒格并没有后退,身体以左腿为轴心稍微后仰,右腿也猛地朝齐名的腹部踢过去。

    齐名就着吃了司徒格一腿,身体微弯的同时双手迅速抓住司徒格的右腿脚踝,顺着他踢过来的力道朝后用力一拉,一个小小的弧形画出,连腿带人也一起直接甩了出去。

    当司徒格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右腿被齐名抓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被甩出去,身体弓起也顺着力道在地上滚了几下。

    齐名不顾腹部顿时传来的阵阵疼痛,整个人立马直接朝司徒格扑了过去,将他死死的压在地上,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这都是欠任小茴的,她不讨,就让我来。”

    这是齐名对司徒格说的最后一句话,司徒格满身是伤的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男人与男人的决斗永远不会有输赢,如果真有一方输了,那也是从心里输的。

    司徒格知道他不能将齐名打伤,要不然以后就没人照顾任小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