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陶穗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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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品珍楼出来的时候司徒格又回头看了一眼,尤记两年前给阿岚将这个茶楼开起来的时候,他说要与她做一对神仙眷侣,闲暇之余可以和朋友在这里品茶论道,谈天说地。

    也就是这短短两年的时间,事与愿违,物是人非。

    好在老天有眼,不经意为他开了一小扇窗。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回去将那些菜都吃完,然后让任小茴来洗碗。

    只是他没有想到此人已经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打盹儿了,浓浓的夜色中隐约可见一只手撑着下巴,大脑袋还很不稳定的摇摇晃晃,突然猛地掉下去,继而又抬起来找好固定点。

    司徒格放轻脚步,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将大衣脱下披到她的身上,可能是感受到一股暖流的突然渗入,任小茴被惊醒了。

    黑夜中她好像看到司徒格正对着自己温柔的笑着,还以为是在做梦,赶紧狠狠揉了揉双眼,只听他说,都不冷吗?

    任小茴怎么会不冷,只是冻得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我,我是来洗碗的。”任小茴装了一肚子的话没想过要在这样的情景下说出来。

    她想象的应该是有蓝天,白云,还有飞鸟,暖风,南院里开满了五彩的鲜花。那也是一个黄昏的时刻,他俩面对面的站在花丛中,蝴蝶啊蜜蜂啊都来凑热闹。任小茴看着司徒格柔情似水的眼睛说,其实我一直都喜欢着你,从高一那个黄昏开始,你曾指着那个快要落下去的太阳说,真美。

    那会儿她也会指着司徒格背后的落日,也会对他说,你看,就是那个,还是很美。

    司徒格走到任小茴的身边坐下,掏出钥匙递给她,眼里透着一丝的心疼,柔声说,以后别这么傻了。

    任小茴一时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看着钥匙链在眼前晃啊晃的,更是不敢看司徒格的脸,只低头轻声说,等结婚了再给我也可以的。

    按照她的想法,一日没有结婚就一日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也没有资格拿到这把钥匙。

    她一直都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女人,虽然越界的事情做过了,可心里还是明白的。

    司徒格看了任小茴一会儿才把钥匙收起来,将她搂在怀里,望着寂静的夜空问,任小茴,你有没有数过星星?

    任小茴偏过头望着他,嘴角勾起的一抹微笑从他英俊的轮廓蔓延至整张脸,她看得有些痴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回转过来,那一弯笑正在说,我看到这里有两颗,很亮。

    任小茴只觉瑟瑟发抖的嘴唇突然被一剂温润覆盖,睁大着的双眼也随着身体温度的上升缓缓闭上。

    夜色愈渐浓烈,此刻已经没有人会责怪它的寒冷。而任小茴又是那种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女人,她忘了刚刚坐在这里还连续打了五个喷嚏浑身已经僵硬,之前对司徒格的责怪与埋怨更像一阵风,被他的这番柔情席卷一空。

    她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了,只等着几天之后被司徒格娶进门。

    一连几天的好天气令任小茴的心情倍儿爽,每天都是书店医院两头跑,偶尔被红玉拉出去逛逛街,跟司徒格约约会,出阁指日可待。

    齐名也在算日子,开庭那天等任小茴走后才偷偷的溜出医院,猴急猴急的赶到法院却还是晚了一步,一审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他只好坐在外面一边等候结果一边思考关于司徒格这个人,如果单纯的只是一个律师似乎有些说不通,但好像又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在最近这些年,局内人士都知道,只要是司徒格接手的案子根本没有输过,这让齐名很是震撼,甚至会感到可怕,这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做出的事情?

    齐名想得有些入神,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才让他回神。首先走进眼帘的是那个叫红玉的女人,脸上挂着的欣喜笑容便让他知道了一审的结果,而那个叫温暖的男人也无罪当场释放,跟着他们一起朝大门口走去。

    渐渐散去的人群令齐名猛地一惊,明天,明天就是任小茴大婚的日子,他怎么可以还在这个名不副实的法院纠结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

    他又火急火鸟的赶往书店,门,真的是关着的。

    他将拐狠狠的朝门上砸去,一声巨响,终被弹到了地面,只是余音未了。

    他悔恨,怎么就不知道打个电话!

    他又立马掏出电话,慌慌张张的拨通任小茴的号码,却在就要接通的那一霎给摁断了。

    他曾在心中告诫过自己,一定要沉住气,怎么还是这样的浮躁不安。

    他对自己很失望,失望至极。

    他也是在这一刻才恍然觉悟,什么沉住气什么等待都他妈只是给自己寻找安慰的借口罢了。任小茴嫁给司徒格已成定局,他齐名还有什么脸说等着她来蓦然回首。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绞痛得站不稳脚,顾不了腿部的伤痛跌跌撞撞的坐到门口。

    现在的任小茴一定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环绕在司徒格左右,齐名潜意识的仰起头看向天空,确实是有一只飞鸟尖叫一声划破长空而去,好像真的就是她,正在嘲笑自己的悲哀。

    任小茴在见到司徒格的那一刻就已经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着的那份轻松与快乐了,头顶上那一块大石头好像也被搬走了,一朵乌云也跟着飘散了。

    “让我猜猜。”任小茴也很高兴,“肯定是那些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司徒格牵起她的小手,一双灿如阳光般明媚的眼睛暗送秋波,一排白如月光般皎洁的牙齿闪亮登场,轻快的说,你真聪明!

    任小茴羞涩的低着头,还真不太习惯有人夸自己聪明。

    城市路边的柳树青青,花坛里绿草绒绒,配合着人们的心情,春日当空,春风拂面,春意盎然。

    一排排婚车从任小茴的眼前缓缓驶过,她想起明天属于自己的那场婚礼,心里既紧张又害怕,听老妈说这是婚前恐惧症的表现,一般人都有。

    她这一整天都在想,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明天呢?

    齐名找到司徒格的时候他正好从任小茴的小区门口出来,刚入春的夜还是很冷,空气中渐渐发起的薄雾将昏黄的路灯裹起来,如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

    突然,一阵风驰电掣从她脸庞鲁莽的划过,面纱轻落,还来不及看清那车身就已消失在夜色尽头。

    司徒格把着方向盘丝毫不敢怠慢,车速始终保持在与齐名相错半米的样子,他虽看不清窗外的景但根据所跑过的路也知道已经来到了郊区那片荒地。

    齐名突然猛踩刹车,随着一声划破耳膜的哀嚎,司徒格也停住了车。

    两人同时从车里下来,却见齐名手中提着两瓶酒,一瘸一拐走向司徒格的时候将其中一瓶扔给他,随手接住一瞧,居然是68度的五粮液。

    司徒格看着来人,面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痛苦不堪,却很安然自若,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还微微一笑,说,别告诉任小茴我是来找你喝酒的,要不然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司徒格也微微一笑,说,好。

    齐名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一块大石头,便说,我们去那边坐着慢慢喝。

    荒地很荒凉,尤其是在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深夜,总会给无法入眠的人们心头抹上一层凄楚的悲伤。但又总比墓地要看着好很多,遥远的灯火虽无法照向这里,却总是有一丝的光明可寻。

    齐名觉得,把自己的心情放在这里会变得渺小,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司徒格举瓶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转向齐名的时候见他却是一脸的淡然。

    “你觉得任小茴这个人怎么样?”齐名问,没有听到回应便自顾自的说,“其实她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好,长得难看不说还老喜欢自欺欺人,又小气,蠢得跟傻逼一样一根筋,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整天以为自己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完全不明白岁月无情的道理。”

    司徒格也跟着看向远方,轻声说,她很好。

    齐名转过头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义气般颇为同情的说,那是你还不了解,想我跟她一起这些年,她的什么我不知道,简直就是一朵奇葩!

    司徒格提起酒瓶又喝了一口,笑着说,我喜欢跟她在一起,人要是到了这样的岁数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很难得,她不是不明白岁月无情的道理,是因为太明白,所以才觉得其实岁月带不走的东西很多很多,并执意的要挽留,而我们,我们都在随波逐流,她却懂得迎波而上。

    齐名心头稍微愣了一下,将酒瓶朝司徒格碰了碰,豪放的说,来!喝!

    司徒格却没有喝,只是笑看着齐名,待他喝完才说,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是啊!”齐名长叹一口气,冲前方笑了笑,好像任小茴就站在这里,“她虽然长得难看但看习惯了偶尔也会觉得美,虽然很小气但也会大发慈悲一番,虽然蠢得像头驴但也会耍些小聪明,虽然喜欢自欺欺人但总比活在现实中要幸福很多,我嫉妒她,可又不愿看着那么多人都爱着她而少了我一个。”

    齐名说完又喝了一大口,整瓶酒已经去了一半,胃烧得厉害,却还想继续喝。

    其实他想跟司徒格干一架来着,可发现根本干不起来,他舍不得对她爱的人动粗。

    一瓶68度的五粮液下肚之后齐名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但司徒格却一点事情也没有。

    看着已经昏睡在枯草地上的齐名,司徒格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居然跟任小茴是那么的相似,如果猜的没错,手上这瓶装满水的五粮液应该是给他自己喝的,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在扔过来的那一刻给掉包了。

    是该说他实诚还是说他蠢?司徒格只能庆幸任小茴的梦在这一刻没有醒来,要不然根本没有把握将她从齐名手中拿过来。

    次日的阳光还未落进窗,齐名就被任小茴给叫醒了,她还是一身素装。

    “赶紧起来,赶紧起来。”任小茴直接掀开齐名的被子,暖气不再眷恋他的身体,寒气倒是直冲冲的来,凉飕飕的令他不由得抖了几下。

    昨夜的酒精还在脑袋里起反应,沉沉的像一块磐石压下来,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的问,几点了?

    任小茴直接将准备好的衣服扔到他的身上,急急忙忙的说,太阳都爬上山头了,我就要嫁人了,你说几点。

    齐名本来晕乎乎的,被任小茴一个嫁人二字瞬间戳醒,愣愣的看着她拉开窗帘,然后转身指着自己没好气的说,赶紧穿衣服,我等不及了。

    齐名没有动,而是定定的看着她,也不觉得冷。

    任小茴干脆走到床边,伸手要去解开他的病服,却还是止住了手,不耐烦的摆手说,难不成真要我给你穿啊,赶紧的赶紧的。

    她说完就走出了病房,留下齐名一个人。

    齐名看着门口,突然想起昨晚,他妈的肯定是脑子抽疯了!怎么蠢到把一瓶水扔给司徒格!

    他后悔了。

    任小茴进来的时候齐名还是一动未动,他张口说,任小茴,我发现我现在还不想看到你嫁人,怎么说也得在我之后。

    “等那会儿我就人老珠黄了,才不要听你的。”

    “你就听我一次,以前没有听我的我都不计较了。”齐名又指了指自己的腿说,“你看,我这伤,以后没人照顾了。”

    “你放心,我虽然嫁人了,但还是会照顾你的,我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那以后要是我跟司徒格都掉进河里了,你先救谁?”

    齐名觉得一直以来都是任小茴在他面前耍无赖,这次应该换他了。

    任小茴看着齐名变得孩子气的脸,很是无语的说,当然是先救你啊,司徒格会游泳的。

    齐名的要求从来都不高,脸上立马布满了笑容,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拉钩。

    他笑着伸出右手小指,却令任小茴心里一阵翻腾蹈海的痛,恍恍然的也伸出小指,勾勾手。

    她不敢多做停留,又催着齐名换衣服,尽量不让自己的脑袋空闲下来。

    她不想想起在火车上那一束隐约可感受的光线,也不想想起在哈尔滨那个酒店里他轻轻的一吻,更不想想起墓地里他朝自己走来时的那股锥心的疼痛,现在却如排山倒海的趋势直压心头,令她喘不过起来。

    她只想早些看到司徒格,然后跟他举行婚礼,好像这才是她唯一可行的出路。

    任小茴和司徒格的婚礼是在司徒格家的后花园举行,她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那还是一块荒芜的枯草地,扎着几根并不起眼的小树。

    而今映入眼帘的是成排的绿柳,柔嫩的柳条丝丝垂落,在阵阵清风的引动下炫耀着它曼妙的舞姿。柳树之中开出一条约有五米宽的青草大道,被从树梢上穿透过来的太阳光斑斑点缀,两排各式各样的新鲜花篮沿着大道两旁直直的延伸出去,隐约可见尽头有一处空旷之地,传来喜庆的人声音乐声。

    司徒格绅士的打开车门,任小茴微微撩起裙摆从车里下来,有这么一瞬间,错以为自己进入了某片森林。

    第一次来到司徒格家里的时候就幻想过春天时候的样子,转眼已在自己的脚下。

    她偏过头看着身边的司徒格,被他眼里的柔情似水给俘获。

    提脚踏出去,没有一步是真实的。

    十点多钟的天空被逐渐洗涤成蔚蓝色,东边某处斜斜的挂着一轮边缘镶着金色的太阳,那散发出来的温暖光芒没有一片白云敢前去阻挡,统统落在了司徒家的后花园内,一寸都不少。

    挽着司徒格坚实的胳膊提着装满心跳的裙摆,任小茴紧张到无法呼吸,只觉眼前“咔嚓”“咔嚓”闪过一道道白光,周围不知是什么人跑来跑去,搞得好像比她和司徒格还要忙。

    虽然她跟司徒格看似走得不紧不慢,还时时刻刻微露笑意,但是只有上帝的眼睛知道任小茴的心已经慌张透了。

    “紧张吗?”司徒格微微低头在她头顶耳语。

    “嗯!”任小茴重重的点点头,挽着司徒格的手臂又不由自主往身边拉了拉,企图寻找一个贴身的安全感。

    “其实,我也很紧张。”

    任小茴不用看也知道司徒格的嘴角一定泛着微微的笑意,然后跟她一样抚着乱蹦的心跳假装镇定。

    其实,还很幸福。

    终于,终于走到青草路的尽头,任小茴深深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真气,却又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捂着嘴瞪着眼,愣在了原地。

    今朝三月半,百花开烂漫。

    新郎新娘的突然出现给这座城堡带来了片刻的宁静,却在瞬间土崩瓦解,热闹欢庆的场面更胜一筹。

    齐名只是站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虽然耳边有人说新郎如何如何配不上新娘,但在他眼里,今天的任小茴比谁都要美丽,只是这份美丽不属于他而已。

    她挽着司徒格的胳膊笑脸盈盈的走来,他就感觉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套在渔网中,她每朝前多走一步,他就被人多一刀的切割凸出来的肉。这种切肤之痛令他言不能语话不能说,只能在她目光瞄向自己的时候准备好充足的力气微微一笑。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任小茴应该突然甩开司徒格的手臂,冲向自己然后抱着自己大声说,齐名,其实我爱的人是你,想结婚的人也是你。他们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拥吻然后奔跑,然后对着全世界的人高呼他们的幸福。可这一切都只会出现在狗血的小说里面,现实中的他眼睁睁的看着婚礼仪式开始,任小茴在她老爸的带领下走向司徒格。

    随着结婚进行曲的响起,尽管在脑海里试演过N多回,但任小茴还是不由得浑身一颤,双脚失灵的踏着缓慢的节奏朝司徒格走去。所有人的目光从她眼角一一掠过,而他,就站在前方,还笔直笔直的。

    也许在这一生之中,司徒格唯一等待任小茴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前后也不过两分钟而已,却花费了任小茴的整个青春年华。

    只是她并不觉得吃亏,有时候想想还觉得是自己划算,比如,就现在。

    老爸念念不舍的将自己的闺女交给司徒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颇有种责任重大任务艰巨的样子。

    任小茴静静的站在司徒格身旁,好几次都忍不住偷瞄他的侧脸,压根儿没有听到司仪到底在叽里呱啦讲什么。

    “我愿意。”司徒格平平缓缓的吐出,扭头看着任小茴红润的脸颊,微微一笑。

    任小茴傻愣着傻笑着,自然也是乐意的。

    交换戒指的时候任小茴的手指都在发抖,还好被司徒格紧紧的捏住,最终将戒指套在了她的右手无名指上。

    掌声响起来,任小茴心中纵有无限感慨,也都在此刻化为乌有。

    她只知道,从现在起就是司徒格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可这种感觉好像还停留在十年前的那个黄昏后。

    她真想告诉他。

    就在司徒格俯身去亲吻任小茴的时候,刺耳的警车声忽近忽远的传来,最终停在了这片欢庆的草地上。所有人都愣住了,任小茴也竭力的保持镇定。

    “不好意思,打扰了。”走在最前面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面露歉意,却说得很严肃,递上一张白纸说,“这是逮捕令,还请令尊跟我们走一趟。”

    司徒格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将目光投向父亲时他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想,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司徒格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受惊。

    “误不误会不是我说了算。”中年男人轻笑着说,“我们只负责抓人。”

    “呵!”司徒格的父亲突然冷笑一声,“在我儿子婚礼上抓人,我看也只有赵成方那个老狐狸做得出来,你们收了他多少好处?”

    “麻烦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中年男子掏出手铐,回到最初的严肃。

    司徒格的父亲也就真的配合着伸出双手,“咔”的一声清脆被铐住。

    “爸。”司徒格急忙叫道,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司徒格。”赵局得意的声音传来,“昨天在法庭上不是挺威风的嘛,怎么,现在才知道害怕,别怪我说,晚了。”

    司徒格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对方知趣的挂掉电话才将手机收起来。

    “没事。”父亲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笑着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过不了几天就出来了。”

    新郎官的父亲突然被警察带走,整个喜庆的场面顿时变得沉重起来,有些宾客居然前来道别,不多久之后,场子里只剩下一些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

    任小茴看着司徒格平静得惊不起一丝波澜的脸,没有过多的纠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渴望在这一刻成为他最最坚实的依靠。

    因为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不管是在法律上还是在人情上,她都有责任为他排忧解难。

    人生往往会有不一样的选择和持守,它也时常提醒着我们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抑或者什么才是值得去做的。

    司徒格清楚的明白,从他踏入是非之地起就没有回头路,这既不是最重要的更不是值得去做的,却是他应该走的。

    只是,他后悔了。

    齐名后悔当初蠢得像头驴没有正面挽留任小茴,而他却后悔年少时瞎了狗眼没有注意到任小茴。

    春分时候的阳光很会心疼人,小心翼翼的趴在枝头,伺机找一个恰当的出发点给予最贴心的抚慰。

    对于经常与牢房打交道的司徒格来说,父亲突然被抓已经无法惊动他的神经,何况这个男人又不是很重要,相比较而言,他更担心的是任小茴。

    在他眼里的任小茴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恐怕有些承受不起这样的突发情况。但这个女人却表现出超乎意料的坚强,明亮的双眼紧张的盯着自己。他看到的不只是担忧,更多的是强装的镇定,这已经很难得。

    “没事,肯定是搞错了。”她的声音很沉很柔,带着些微的颤抖。

    “恩,我知道。”他握住她的手说,“只是,委屈你了。”

    任小茴冲他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坚定的说,我现在是你的老婆,不委屈。

    从十年前她就能感觉到司徒格内心的孤苦与寂寞,现如今又怎会不知他掩藏的那份脆弱呢?她从来都不觉得有谁强大,也知道越是强大的人内心越清贫。尤其是看到司徒格面若死水般的沉静,更加清楚的知道这都是外强中干的表现罢了。

    虽然对于眼前的一切她也会感到陌生又无助,但这一切都不及对司徒格现在的心疼与担忧。

    婚礼依旧进行着,与司徒格一起招呼完剩下的客人之后,任小茴独自走到齐名跟前,眼神闪躲,却在抬眼看他的那一刻清澈透亮,她说,你现在一定在想,看吧任小茴,我就说你会被撞得头破血流,这下知道厉害了,不听我的总是要吃亏。

    她说完轻轻笑了笑,不像是曾经那个一笑就很白痴的女人,好像突然间就长大了也成熟了,还学会了用淡然的口吻说,以后我都会听你的。

    齐名知道任小茴不傻更不蠢,还很聪明,她清楚的知道她结婚之后他再也不会对她说些什么了,所以才在现在说以后都会听他的。

    这似乎确实是在反省,但结果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齐名也笑了一下,平静的说,任小茴,如果你现在听我的跟司徒格离婚,那我就相信你的话。

    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话方式,她应该郁郁寡欢的哀嚎,哎~~~齐名啊,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现在好了,你看,司徒格的老爹被抓了,也不知道他司徒格这人有没有犯事儿。而他也会趁虚而入,嬉皮笑脸的鼓动,要不这样吧,你现在就跟他把婚给离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听我的准没错。

    “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我可以当没听到。”任小茴冷冷的说。

    齐名冷笑了一声,看着任小茴坚硬的面容,语气突然轻松起来,随你了,反正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依你,谁让我还需要你的照顾呢,都说拿人手短,我总不是要为自己留后路。

    其实他早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只是不愿从任小茴的手中脱离而已。

    任小茴也笑了出来,好像前一秒钟的成长并没有在她身上继续上演,突然变得欢脱起来,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意气风发的说,还是你够哥们儿!

    “来,咱们拥抱一个。”齐名张开胳膊,笑容灿烂,“以后就是别人的老婆了,让我趁现在揩点儿油。”

    任小茴也不小气,还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齐名顿时觉得悲从中来。

    “任小茴,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他伏在她耳畔轻声说。

    他爱她,却不想因为这份爱而毁掉她现在的梦,即便知道这是一个噩梦,也希望她能自己醒来看清楚。她的人生应该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想法来活,往后就算后悔了也不会怪罪任何人,还比被人指引后走得更加深刻而有意义。

    他愿意给任小茴这样一个尽情发挥的空间,带给她这样一种自然成长。

    “我知道,我也很爱你。”任小茴点点头,落在他的肩上,很重,也很疼。

    她爱他,连同对苏静的那份爱全部给了他一人。

    齐名清楚的知道他们所说的爱不是在同一个范畴之内,有时候他就搞不懂,爱就爱嘛,干嘛非要分出很多种,什么亲人之间的爱啊朋友之间的爱啊情人之间的爱啊等等,为什么不直接锁定成男人对女人的情爱呢。

    任小茴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装傻,难能可贵的是知道在什么时候怎么装。

    司徒格走过来的时候齐名才松开她,面对着这对新人,笑得舒心,恭喜你们。

    “谢谢你。”司徒格说得很真挚,自从昨晚跟他喝过酒之后,就很想跟他交个朋友。

    但齐名并不想多呆,便言辞道别。

    临走的时候齐名还是回头看了任小茴一眼,她正在跟司徒格招呼其他的宾客,脸上挂着笑即便看不到也能深深的感受到。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也应该告一段落了。

    待到所有的宾客都走了之后,今日的太阳才慢腾腾的移到西半边,仍旧通红的挂在天际,不知是因为人们的追求还是少了黑夜的不挽留。

    任小茴和司徒格回到别墅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原来它并不是不去挽留白日,而是知道那轮白日迟早都要落入怀里。

    一回到家,任小茴就赶紧跑到厨房,她知道今天的司徒格除了喝酒,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过。

    司徒格站在客厅看着厨房里那身背影,心里一阵温暖。

    这就是他要的家,跟预计的一模一样。

    当任小茴端出一碗蛋炒饭的时候司徒格只觉自己的喉咙有什么东西在滚动,鼻子也突然泛酸,她亮晶晶的眼睛在说,没菜了,只好炒蛋炒饭凑合着吃。

    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人,更不是那么容易就动情的人。当初阿岚为他挡了一刀才扭转了他的目光,而如今像任小茴这样的人,他压根儿没有往心上放过,只是觉得比较适合结婚,根本没有想过要爱上她。就连前些日子蠢蠢欲动的心思也早就处理好了。

    “赶紧趁热吃,我知道你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任小茴将筷子递给他,笑嘻嘻的说。

    司徒格笑着接过碗,柔声问,你不吃?

    任小茴大大咧咧的拍拍自己的肚皮,傻逼一样嘿嘿笑着说,我不饿,刚才在那边偷吃了很多东西。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吃多少,加上结婚本就是个耗费体力的活儿,在炒饭的时候闻到香味儿肚子就咕咕叫了好多回,只是剩饭就只有这么一小碗,还是她上次没舍得扔掉的。

    司徒格用筷子亲昵的敲了敲她的大脑袋才吃起来。

    任小茴的胃根本挡不牢饭香的诱惑,为了不让司徒格听到咕噜噜的叫声,忙说,你慢慢吃,我去放洗澡水。

    她说完不等司徒格回答就直接朝卧室走去,没走多远胃就已经在反抗了,还好她的步伐够沉重,淹没了那一声声的挣扎。

    人吧,没有想到饿的时候就察觉不到饿,老惦记着自己是饿着肚子就越发饿得销魂。

    任小茴已经饿得在卧室里走来走去,祈祷司徒格进来的时候那阵饿也乖乖听话的过去了,为此她不住的往肚子里灌水,但仍旧封不住那翻腾蹈海的叫。

    司徒格进来的时候她赶紧又说,水放好了,你先洗,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她说完就要朝门口走去却被司徒格突然拉近了怀里,紧紧的抱住,柔声说,任小茴,谢谢你。

    任小茴哪里还有精力去顾及司徒格的柔情蜜语,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祈祷那整装待发的咕噜噜叫千万别出声儿,要是被他发现就糗大了。

    “累了一天,快起洗洗,好早点休息。”任小茴试图松开他的怀抱。

    司徒格也就真的松开了,却直接吻住了任小茴的嘴,她条件反射的挣扎了半秒钟就臣服在他的臂膀之下。他的吻来得突然却又极为温润细致,把任小茴残存的一点点力气吞噬,整个人也失去了主心骨,紧贴在他的身上。

    如此的忘情也就是任小茴忘了她还饿着肚子,而肚里的那份挣扎就像丝毫没有松懈的狙击手一样把握着分寸,关键时刻一枪毙命。

    司徒格一边尽情的吻着一边将任小茴腾空位移到床上,衣服也在倒床的那一刻褪尽。如胶似漆的缠绵之中突然几声咕噜噜滚滚而来,这让沉浸在云雾里的女人瞬间惊醒,而身上这个男人也停住了所有的动作,情意如水的双眼看着她。

    任小茴本来就已经通红的大圆脸顿时成了猴屁股,微微偏过头,不敢直视司徒格的眼。

    她发现自己祈祷的时间错了。

    司徒格柔情一笑,亲昵的刮了刮她的红脸蛋儿,起身说,我们先去找点儿吃的。

    “啊?”任小茴茫茫然。

    司徒格将她拉起来,笑着说,我怕你一会儿晕了。

    任小茴恨不得将自己这张脸扔进油锅里炸,再丢进汤锅里炖,苍天啊大地,什么时候添乱都可以,为毛非要找到这个时刻,真他妈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