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陶穗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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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最终还是停了,应该是在晌午过后,整个世界犹如倒映在偌大的湖泊里,滴滴透莹的水珠从某片绿叶上悄然滑落却惊不起一丝的波澜。

    任小茴将齐名直接送到了医院,站在走廊外焦急的等待着结果,祈祷千万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要不然即便是自己嫁了人也会心有不安。

    看着齐名又杵着拐艰难的走出来,任小茴赶紧迎了上去扶住他,还没跟他说上话就听医生在一旁责备说,以后多注意些,尤其是你,作为病人的另一半更应该加倍小心才是。

    任小茴偏过头想看看这位医生到底是什么眼神儿,还没看清楚这人就已经昂首挺胸的朝前大步流星而去,气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名其妙!”任小茴无奈,只好自言自语。

    “哎,任小茴,说句实在话。”齐名看着任小茴被气得鼓鼓的大圆脸,就忍不住要挑逗她,“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嫁给我?看我好歹也是一枚高富帅痴情种啊。”

    任小茴想起一个小时前在墓地里发生的事情,她没有这么快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但齐名好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此一来,接下来的相处似乎也顺势迎刃而解了,她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去思考该如何让彼此的关系恢复到最初。

    任小茴放掉鼓在大圆脸里的那股郁气,神气的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啊,有一个司徒格就够了,况且人家又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怎么着?自卑了吧?看你还得不得瑟!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看似像往常一样毫不客气的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但口吻却怎么也无法回到最初的自然,总是多了一份刻意的掩饰,说起来牵强,听起来生硬。

    齐名知道,要是自己不这样,恐怕任小茴以后见到他就跟躲瘟神一样能不见就不见。索性直接将那一幕从她脑海中抹掉,他们还可以是没心没肺的好兄弟。

    “你这完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齐名戳了戳她的大脑袋,长叹,“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曾迷倒过万千少女啊!”

    任小茴自然也是知道齐名的良苦用心,加上有司徒格这个挡箭牌,她怎么可能对他产生异样的感觉?所以在墓地的时候一定是苏静的灵魂附体了,地下太孤苦寂寞,才想来人间再感受一下齐名的爱。

    看,任小茴就是这样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死的能说成活的,活的也可以说成死的,只要她自己觉得合适,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对。

    “感谢时光,揭开了掩藏真相的面纱。”任小茴说得很虔诚,却遭来齐名的鄙视。

    将齐名扶到病房之后任小茴就去办住院手续,他又要留院观察一周,算算日子,出院的时候刚好可以赶上她的婚礼。

    他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被大雨淋湿过的大地,微风过处,绿叶沙沙作响,似乎能听见水珠被摇落的声音,那么的清新自然。

    齐名觉得自己真笨,简直是比驴还要蠢!在墓地里那么好的机会都错失了,以后也就可想而知了。

    墓地是生命的终结,而他和任小茴可能到死也无法在一起。

    这,又是一个怎样的造化弄人?

    他不止一遍在想,如果当初去相亲的不是司徒格,而苏静也没有回来,兴许任小茴现在已经爱上了自己,过几天要结婚的应该是她和自己才对。

    这,才是各位看官梦寐以求的结果。

    任小茴像往常一样拿着手续单一蹦一跳的来到病房,惊扰了正在发呆的齐名,凑上前绽开一脸的笑靥,说,好了,你这几天就在医院安心养伤,等我结婚那天我来接你。

    齐名笑了笑,抽过单子说,辛苦你了。

    对于齐名突然礼貌的客气,任小茴感到很不适应,直起身朝他身上猛拍了一巴掌,大方的说,这可是我分内的事儿,你跟我讲客气我跟你急。

    齐名又笑了笑,仰头看着任小茴,越发认真的说,我说的是真心话,没客气,你看你,一要忙着结婚二要忙着照顾我,只怪我太不听话了,没把自己照顾好。

    任小茴觉得齐名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自己明明都已经让了很大一步他还得寸进尺,让自己感到难堪。她又想起齐名爸妈临走前的嘱咐,说齐名虽然独立早可不懂得照顾自己,还让她帮忙照顾来着。

    “要不然你爸妈也不会如此放心的交给我啊。”任小茴继续装傻,俯身轻轻拍了怕他的肩,狡黠的说,“姐姐我允许你不听话几次。”

    齐名只差一口老血喷到任小茴的脸上好让她彻彻底底感受一下他现在已经热血沸腾的心。

    这娘们儿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

    他故作一脸厌恶状,猛地弹开任小茴落在肩上的手,咳嗽两声,声音颇具沧桑的质感,爷爷我年事已高,还望小姑娘自重些好。

    任小茴见他一副老人脸,便憋住笑,拱手道,那小姑娘就不打扰您老休息了。

    说完便退下了。

    齐名看着门口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任小茴回转过来,舒了口气,看来还真是走了。

    任小茴本想做做样子,然后再回去的,但踏了一步却不知道去了要说些啥,干脆直接走人。

    刚下过雨的路还是湿的,空气就像刚冲洗过的苹果,带着未干的水珠被人咔嚓咬了一口,很清脆也很香甜。

    任小茴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着车辆行人从身边呼啸而过,时光也趁机溜了出来,从她脸庞打马而过。

    她突然很想念司徒格,虽然昨晚还在一起吃过饭,也就今天上午没有见面,但总感觉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这一刻都想立马见到他。

    停下脚步,她掏出手机,翻开司徒格的号码,在心里默数一二三,拨了出去。

    一声声的“嘟”响牵扯着心跳,只是才嘟了一声心就跳了三下,任小茴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过几天他可就是你老公了,怎么还搞得跟初恋情人似的,太没长进了。

    电话最终没人接听,任小茴又再三犹豫,编辑短信,发了过去。

    “我很想你,想见你。”

    怀着怦怦直跳的心发送,发送成功之后心竟然平息了下来。

    任小茴仰头对着昏暗的天空笑了笑,真美好。

    突然,一辆车子从身边“嚓”的开过,脚边坑洼里浑浊的积水瞬间四溅,全都扑到了任小茴的身上。

    任小茴转首,直接一只胳膊甩了出去,指着扬长而去的汽车一跺脚,破口大骂,我操!

    司徒格对着手机看了足足十秒钟,在几人的目视之下才放到一旁。当他把目光转向红玉的时候,她才说,我看婚期还是推迟一下,以防万一。

    健美男也在一旁附和着说,现在的目标都移到了我们身上,襄野也被调查,我看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文弱书生也愁着眉,轻声说,我担心结婚前一天的那场官司,种种证据都对温暖不利,搞不好咱们都玩完儿。

    “没什么好担心的。”司徒格说得很平淡,“婚礼照旧,这场官司我会想办法赢过来,至于其他,你们先把省里派过来的那群人搞定,后面我会想办法。”

    大家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虽然心知司徒格在诉讼上从来没有吃过败,但毕竟这次的事态较比之前那些桩都要严重,也牵扯到以前很多的旧案。

    文弱书生还想坚持,走到司徒格跟前忧心的说,司徒,别对自己太狠了,找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如果真的出了事由我们来扛,你这些年为我们做的太多,这次终于有机会让我们来为你做点什么,我们不是担心别的,就怕误了你的终生大事。

    司徒格轻轻笑了笑,虽然看着有些疲惫,但也还算明朗,玩味的说,我的婚礼,你们一个都不能少。

    几个人都愣住了,唯有一个女人的笑声在此时响起,阿岚站了起来,嘲弄道,要怪也只怪他办事不利索,这种人让他在牢里呆一辈子也不为过,为了这样一个人把我们大家都搭进去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也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好了。”司徒格打破僵局,笑着说,“你们都回去吧,我再理理头绪。”

    所有人还是没有说话,除了阿岚,都起身朝门口走去。

    “红玉。”司徒格突然叫了声,红玉转身应道,他说,“这些天就麻烦你帮我多陪陪她。”

    红玉会意的点点头才跟健美男一同出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阿岚才走到司徒格的桌前,轻身一跃一屁股坐到了桌上,拿起司徒格的手机翻看,然后笑着说,你这样对她就不怕她怀疑?

    司徒格继续翻着手中的资料,好似无意识的说,你想多了。

    阿岚将手机放下,摇着双腿,羡慕的说,你看你现在,真好,有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一门心思的喜欢你,我还怕你太费心思,现在才明白,这才是最放心的选择。

    司徒格这才抬起头看着她优美的侧脸,笑着说,你要是想帮忙就帮我泡杯茶。

    阿岚回头看着他,说了句才不要就从桌上跳了下来朝门口走去。

    “阿岚。”司徒格对着背影叫了声。

    阿岚欣喜若狂,脸上堆起满满的笑,转过身,准备朝他走去,却听他说,如果我把线索都引到赵局身上,你,不介意吧?

    阿岚的脚步没有踏出去,也将满脸的笑容收起,也学他的淡然,说,我一直都是听你的。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司徒格一个人,他将手机拿起来,翻开刚才接收到的短信,嘴角渐渐咧开一弯笑,看得舍不得挪开眼。

    此刻他是感觉幸福的,被人想念着的那种幸福。

    司徒格不知道,他已经把任小茴气得狂躁起来,一个人在书店里发了疯似的捶桌子,也不住的往外吐气,努力的不让自己抑郁而死。

    叮铃铃的三轮车碾过湿哒哒的石板街,回应着大雨过后西街沉淀下来的空寂。

    任小茴已经厚脸皮的多打了一个电话多发了一条短信,仍旧没有得来任何回音,眼看着天色渐渐暗去,她又怎么吞得下这等煎熬。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未步入婚姻殿堂就开始直接成功晋级为一个闺中怨妇了,这样的女人还真是可悲。

    任小茴不喜欢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便深深吸了口气,起身,拿包,关门。

    刚把铁卷门轰隆隆的拉下,天空还漂浮着一片灰暗,西街两旁的路灯就突然一齐点亮,大红灯笼褪过色的红也有幸再鲜亮一次,随风轻轻摇曳。

    任小茴又朝西街两头各看了一眼,除了一排排紧闭着的店门,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她又仰头看着天空深深的长长的舒了口气,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她觉得此时此刻应该唱一曲欢快的歌来驱赶心中的烦躁与不安,果断想起前几天跟小侄女在一起玩,合唱了一首调调挺欢快的儿歌。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阿喜阿喜哈哈在笑他,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哪,现在上来干什么,阿黄阿黄你呀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任小茴一路走一路唱,坐在公交车上也低声哼着,一直回到家。

    老妈一见自己的闺女神经兮兮的便问她在发什么神经,她龇牙说心情好。

    吃过饭之后手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任小茴觉得自己应该有出息一些,便早早的洗了爬到床上睡觉,想狠心把手机关机却又舍不得错过司徒格的电话。

    只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也没有看到手机有任何未接来电,任小茴在心里暗暗发誓,他妈的,要是今天还不给老子打电话,这婚,崩结了!

    经过昨天的一场大雨,今日的太阳早早的露了脸儿,昨夜的露水在阳光普照之下异常活跃,攀爬在枝头久久不愿坠落。

    任小茴愤恨的洗脸刷牙吃早餐去书店,平平静静的坐在书店里看了一上午的书,临到吃午饭的时候接到了红玉的电话,是约她一起吃饭然后下午逛街。

    其实任小茴可以接受这份邀请,兴许还能知道他司徒格那个王八蛋到底在忙活什么,一天半的时间过去了也没说发个抖动窗口,好歹让自己安个心。

    但是任小茴拒绝了,她说书店好几天没有开门了得好好营业几天,而且还要去医院看朋友。

    挂掉电话之后任小茴顿时觉得自己风骨犹存,那种永不妥协的气概直冲头顶,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畅快。

    她要通过红玉告诉司徒格,任小茴不是一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她还有自己的书店要管理朋友要照顾,她也很忙的。

    为了实现自己对别人说的话,任小茴买了两份午餐带去了医院。

    病房里没人,问了护士才知道在后院活动筋骨。

    齐名老远就看到任小茴提着袋子走过来,然后将袋子挂在他面前豪气的说,姐今天请你吃饭。

    他一眼就看出这女的肯定是在她男人那边受了气,根据前些日搜查的资料和推断,司徒格现在根本抽不出时间来顾及任小茴。

    “我早吃过了。”齐名不打算领情。

    他始终记得一句话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尤其是在任小茴面前,就算以后躲到天涯海角也能被她给挖出来。

    “我知道医院的饭菜不和你胃口,特地买了你最爱吃的酸辣土豆丝。”任小茴说完不顾齐名同不同意就要拉着他朝旁边的长椅走去。

    齐名动也不动,瞅着任小茴,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吃酸辣土豆丝,只是在看梵高的那幅《吃土豆的人》的时候说了句其实土豆也挺好吃的,没想到此后在她这里就演化成了最爱吃的酸辣土豆丝。

    “还有醋溜鱼。”任小茴试图诱惑他,不忘扯着他的胳膊往前拽。

    齐名拿她没辙,只好由着她来,坐到了长椅上,看着她美滋滋的打开饭盒递给他一盒米饭之后就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任小茴有两个优点,第一就是会讲故事,第二就是吃饭很香。

    她吃饭有个习惯就是先往嘴里塞一大口白米饭,津津有味的咽到肚子里之后才开始吃菜,用她的话来讲就是垫胃,因为菜总归是有些油腻,这样一来就不怕伤胃了。

    齐名觉得这根本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时间一久好像也跟着她学会了。

    习惯这个东西,不管是好还是坏,结果都不是很重要。

    吃完饭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南地北的东拉西扯,什么如果中了五百万怎么花啊,什么如果地球要爆炸了前一秒要做的事啊,什么如果明天下雨了是出去走走呢还是在家呆着啊。

    他们没有提到司徒格,也没有提到苏静,就像这两人都没有出现过之前的状态。

    晌午的阳光就像一位绅士彬彬有礼的取下帽子,微微欠身,对大地施以最庄重的礼仪。脚下的草坪承蒙厚爱,让细小的草尖儿先钻出迎接,而不远处的枯树枝也不示弱,派圆鼓鼓的嫩芽出面还礼。一阵风来,四季常青的那片墨绿也奏起乐章,金光闪闪惹人爱。

    这一切都预示着,春天来了。

    齐名觉得这样的时刻比他曾站在黄土高坡高亢激昂的唱着我家住在黄土高坡还要来得深刻。

    他不想让任小茴走,便靠在椅背上睡觉,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无意识的滑到她的肩上,这才心安理得的睡去。

    任小茴还在讲,当她讲到灰姑娘丢了一只水晶鞋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司徒格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她猛地起身,齐名冷不丁倒在了椅子上,脑袋碰到木头那个痛啊,闭着眼就在吼叫,任小茴,你找死啊!

    他摸着脑袋的痛处,龇牙咧嘴艰难的坐起身,刚想一巴掌拍到她的身上就见司徒格已经走到了跟前,只听任小茴怯弱的问,你怎么来了?

    她背对着他,所以他才看得那么真切,任小茴的心在抖。

    是在害怕被他误会吗?

    “听红玉说齐名又住院了,我过来看看。”司徒格的声音一直都很柔和,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

    见任小茴没有说话,齐名赶紧站起来,笑着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就是不慎跌了一跤,没什么大事儿。

    “我认识一个骨科医师,在来之前跟他通了电话,你下午就可以搬过去。”

    听司徒格的口气,好像他齐名除了应该听从他的安排,还得感谢他。

    简直就是荒谬!

    “有劳你费心了。”齐名笑了笑说,“不过我习惯了这里,就不麻烦你那位朋友了。”

    任小茴见状赶紧插嘴说,为什么不去,说不定两三天就可以把那破拐给扔了。

    “不用这么客气。”司徒格也笑着友好的说,“你是小茴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谈不上麻烦。”

    任小茴在一旁用力的点头,脸上的笑比蜜蜂放的屁还要甜,不住的说,是啊是啊。

    齐名不想做的事情,十八头母牛都拉不回来。明明自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拐个弯儿再欠上司徒格一个人情,一想到上次在哈尔滨帮自己喝掉那杯酒就想朝他肚皮上砍一刀,好让那些酒都流出来。

    “我不是客气。”齐名笑着说,“反正早晚都要治好的,我也不急那一两天,何况欲速则不达,我还是喜欢慢慢来,尤其是这种伤筋痛骨的病。”

    司徒格微微浅笑,自然是明白齐名话中的用意,而不像任小茴还在说,你就去嘛,人家医术那么好,去看看也好的,你要是不喜欢就再回来。

    说完还向司徒格使个眼色说,是吧?

    任小茴觉得齐名一定是顾虑着跟司徒格不太熟悉的缘故,毕竟两人的友谊还没有逐日升温,好在这次是加强两人关系的好时机。

    司徒格将目光移向齐名,只见他朝任小茴的大头盖上敲了一记,没好气的说,下次吧,下次再伤了就去。

    任小茴还想说服齐名,却听司徒格说,那我也就不多强求了,不过,你要是需要随时找我都可以。

    “先谢谢了。”齐名也笑。

    两人在为数不多的见面中,碍于任小茴的颜面,又都是谦谦君子,自然都是君子的处事风度。不冷眼相对也不冷嘲热讽,笑容里蜻蜓点水话语中点到即止。

    高手过招,往往都是如此。

    只不过这一切也都是矛盾未激化的前兆罢了,高手之间的最终对决还得取决于谁先气数尽失,或者谁先剑指封喉。

    看着任小茴小鸟依人般牵着司徒格的手依偎在他怀里渐行渐远,齐名觉得自己首先做的应该是沉住气。自古都有韩信忍辱俯身过胯,他齐名又怎会忍不住这情爱之苦呢。

    从医院一路出来,任小茴虽牵着司徒格的手两人挨着走,但都没有说话,听着彼此的脚步声直到车旁。司徒格打开车门的时候任小茴定住了脚,这才抬眼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平静的说,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也是在这一刻她恨不得把刚说出去的话给抢回来塞进肚子里,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司徒格布满血丝的双眸下隐约可见的黑眼圈呢,上扬的嘴角虽然也挂得住一米阳光,可仍旧看得到疲惫的影子,就连细小的黑色胡渣也都集结在了一起。

    为什么每隔一天不见,他就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这让任小茴不得不心疼到骨子里,对于之前所有的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甚至还责怪自己被相思蒙蔽了双眼。

    “我送你过去。”司徒格柔声说完便将手边的车门关上,绕到另一边把车门打开,冲任小茴轻轻一笑。

    任小茴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不受大脑控制的走了过去,坐到车里。

    午后的阳光在车窗外划着一条条不怎么明亮的线,落在车内企图打破这一角落的寂静无声,却奈何两人都专心致志的若有所思。

    司徒格首先打破沉默,轻声说,任小茴,我饿了。

    这样的一句话把任小茴吓了一跳,扭头就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笑着说,我们去买菜,你做给我吃,怎么样?

    任小茴有一肚子的疑惑,最终只化成一个字,好。

    她又来到了这栋别墅前,想起半个月前在里面与身边这个男人的缠绵,竟有些害怕走进去。她明明已经是它的半个主人了,过几天就将完全拥有它,可却从心底升起一丝的抗拒。

    厨房里所有的餐具和用具都还是她上次摆放好的样子,任小茴深深吸了口气,卷起衣袖熟练的洗菜切菜开火,几个菜没多久就起锅了。

    当她去客厅叫司徒格吃饭的时候却见他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带动着身体微弱的起伏,紧闭的双眼并没有因为沉睡而放松,那样子根本就是睡不踏实。任小茴不知道他这些日到底是被什么事情缠身,竟令他伤脑筋到睡觉都不敢放松警惕。

    还未扶到他肩上的手又收了回来,赶紧跑到卧室拿出一条毛毯轻轻盖在他的身上,却在俯身的那一刻无法将这样的距离多拉开一丁点儿。

    以往都是他这样俯身看着自己,然后低头吻上来,可如今换了一个位置,眼下这张脸比自己脸上长出来的要好看N多倍,脑海又突然浮现出那些缠绵悱恻的画面,任小茴只觉头脑一阵发热,身体也有些难为情,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近在咫尺的距离,任小茴大胆的偷吻就要落下去了,可司徒格突然一个轻微的翻动令她猛地直起身,心惊肉跳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赶紧离开沙发,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平静下来。

    落地窗外的湖泊倒映着波光粼粼的落霞,偶有几只飞鸟掠过朝南而去,屋内熟睡的男人和窗前静立的女人,都不知道它最终会落在哪里。

    任小茴思量很久之后决定离开,便留了张纸条出门。

    一路上看着天际的晚霞没入地平线,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书店。却不料竟看到司徒槿在书店门口徘徊,单薄的倩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细,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只是愣了一下就忽地跑上来。

    “嫂嫂,齐名这两天怎么没来?”

    司徒槿的话让任小茴吃了一惊,难不成这孩子每天都有来这里?

    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的期盼,看起来不再那么幼稚,而是多了一份成熟的执着。微微仰起的那双水灵发亮的大眼睛,简直是胜过一旁的街灯,通明的照在任小茴的心底。

    任小茴突然想起了还在客厅里熟睡的司徒格,自愧竟连一个十八岁的孩子都不如,她明明已经告诫自己要心无旁鹜的呆在他的身边永不退缩更不会离去,却在内心深处掩藏着一份希望逃离的侥幸。

    她是一个自我矛盾的人,这时常让她感到痛苦。

    她又想起了还在医院躺着的齐名,在墓地里那一份莫名的心悸虽时时都被压在脚底每天蹂躏,却总是一个不经意就感觉快要溢出来。

    她还想起了死去的苏静,希望苏静能再次活过来,好像只要苏静一活过来所有的苦闷都会凭空消失,她们可以躲在一个被窝里说着由女孩儿变成女人的美妙心事。

    “嫂嫂,嫂嫂,你在想什么呢?”司徒槿摇着任小茴的胳膊,担心的问。

    任小茴这才回过神儿,冲她微微一笑,柔声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司徒槿低头嘟嘴,声音很小,像只小蜜蜂,她说,我有点儿想他了。

    任小茴摸了摸她的头,心想,估计不只是有一点儿吧,便笑着说,你现在高三,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得抓紧时间学习,如果他要是知道你因为他不好好学习而落榜,又怎么放心跟你在一起呢?

    司徒槿突然如梦初醒,猛地抬起头盯着任小茴,欣喜若狂的抓紧她的胳膊,大叫,我这就回去好好做功课!

    话一说完就朝任小茴挥手说,嫂嫂再见。一阵风般消失在寂静的西街,落灯之处似乎从未有过这样欢快的身影。

    任小茴突然觉得年轻真好,她也很想年轻一回。

    这样想着就赶紧走出西街打的回到别墅,她要告诉司徒格,她爱他,从高一那会儿起就想跟他在一起。

    她记得回来时候的路途并没有回去时候这般漫长,几乎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晃而过的树干伸出了几根树枝,甚至有哪几片叶子在风的引动下掉落。

    这个城市的夜色带着脍炙人口的动感音乐开始在霓虹灯下尽显媚姿,它从不关心有多少人的内心深处在苦命挣扎也从不在意有多少人迫切想要融入,它每天都会活得这样目中无人,哪怕是有人为它放弃生命。

    任小茴再次来到别墅的时候黑暗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整栋别墅也只是泛着淡淡的白。她走到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最终还是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可能他还没有睡醒,何不先让他多睡一会儿。她是这样想的。

    司徒格是被电话吵醒的,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时候斜阳已经滑到了落地窗下,屋里很是冷清。

    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他听不清楚,却一眼就看到远远的餐桌上放着一张纸,他起身走过去,上面写着,我去书店了,菜冷的话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碗放着我回来洗。

    司徒格就着桌上的筷子尝了一个菜,确实是冷掉了,不过吃吃也不是不可以,嘴角情不自禁泛起一丝笑意。

    “司徒。”电话里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喊。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直接朝门口走去,却还是辙回来盛了一碗饭扒了几口才离开。

    到达品珍楼的时候红玉他们都已经在了,阿岚正坐在一个角落里玩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抛到上空接住然后再抛,戒指不慎掉落在地上,滚到了司徒格的脚边。

    司徒格弯身捡起,然后走到阿岚的跟前,递给她说,这种东西以后别乱扔。

    阿岚媚眼一笑,伸出自己的手说,你给我戴上。

    红玉见状赶紧上前,拿过司徒格手中的戒指塞到阿岚的无名指上,忙说,赶紧说正事儿。

    司徒格没有多看她一眼就走到上座坐下,文弱书生赶紧汇报说,省里那些人好打发,就是赵局这边好像已经有所警惕。

    文弱书生这番话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阿岚,她依旧在玩弄着手上的戒指,好像很有趣儿。

    “你们找我来就是这事。”司徒格并不是疑问。

    几人低头不再说话。

    “那老头子精明着呢。”阿岚笑着说,“况且现在对我也不是很相信,这些天他见了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准备好的那几个证人现在怎么样了?”司徒格将目光移向健美男。

    他的目光锐利到好似能直接刺进对方的胸膛,健美男紧绷着心脏,低声说,有一个逃了。

    “那就让他逃到地下去,我不打无准备的仗,开庭那天,不能有任何闪失。”司徒格说得不紧不慢,但一字一句就像是指令,不可抗拒。

    整个屋子像是松花江的水被突然冻住,每个人的心头却都捏了一把汗。清脆的手机铃声此刻就像是一股暖流,响彻他们的心头。

    健美男颤颤巍巍的接通电话,恐惧的脸上渐渐缓和几分,挂了电话便抬头对司徒格笑着说,那个人已经抓回来了,说愿意为我们作证。

    “荒唐!”司徒格突然厉声,“这种事情也能发生!”

    空气再一次凝结。

    “对不起。”司徒格语气突然变得柔和,“我,只是希望温暖能参加我的婚礼。”

    他揉了揉眉头,轻声说,等官司结束再把那人放了,证人我自己来解决,其他的,你们自己当心。

    司徒格想起家里还未吃完的饭菜,想着任小茴在厨房洗碗的样子,想着在自己沉睡时她可能做的事情,那应该是他原本过的生活才对。

    他真想早几年遇见她,或者说在高中的时候就发现她喜欢自己而自己也爱上了她,那后来的一切是不是都可以避免了。

    他也可以是一个只为养老婆孩子而努力拼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