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陶穗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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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抵达终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从出站口一出来任小茴就看到司徒格站在寥落的人群中冲她招手。如果她没有记错,他这一个冬都戴着她送的那条藏青色围巾,每见一次心就暖一次。

    她顾不了身后一瘸一拐的齐名,拖着行李箱只身冲到司徒格的跟前。文弱书生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了。

    司徒格直接将她抱在怀里,敞开的大衣将她裹住一半,柔声问,冷不冷?

    任小茴坚定的摇摇头说,不冷。

    司徒格又问,饿不饿?

    任小茴还是坚定的摇摇头说,不饿。

    她本来是感觉有些冷还有些饿的,但是看到司徒格之后就不冷也不饿了。

    爱情真伟大,连温饱问题都可以瞬间解决,比金钱还要实诚。

    司徒格轻轻捏了捏她有些通红的大脸蛋儿,见齐名也走了过来,笑着说,一会儿去吃点东西。

    齐名不想看到任小茴那如痴如梦如醉的样子,更不想跟他们一起吃饭,便礼貌的说,不了,麻烦你先送我回去,我有些困了,想早点休息。

    司徒格也不多强求,便先将齐名送到家。

    从齐名家出来之后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天空有些微的亮,几颗星辰还在远空留恋着夜的黑。寒风习习,还有些微的冷。

    任小茴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静夜,考虑着该如何将做好的礼物送给司徒格,要是现在就给会不会显得太心急了些。虽然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还特想见他看到礼物时的那个表情是不是与自己心头想象的一模一样。

    她轻轻瞟了瞟眼睛,看到的却是司徒格嘴角挂着的一丝浅浅笑意,突然警觉估计他早就猜到自己的心思了。

    车子停在了自家的楼下,任小茴刚解开安全带,司徒格就转过头,一脸的温笑,伸出手柔声说,给我吧。

    任小茴的大圆脸不由得一红,不敢多看司徒格一眼,乖巧的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巧可爱的正方形记事本,递到他的手上。

    司徒格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任小茴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揪心的猜测着他现在的心情,会不会真的就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还是会觉得自己幼稚到家了。

    第一页贴的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菱形冰块上刻着他司徒格的名字,而那个名字好似又刻在冰块里藏着的那张笑脸上。照片的下面还有一行字,写着,把你留在我的笑容里,一片冰心。

    司徒格轻轻笑了笑,偏头看了一眼任小茴,她正低头玩着手指。

    继续翻开第二页,还是一张照片,她学着身后那座冰雕爱神丘比特的样子,摆出射箭的造型,微眯着双眼好似已经瞅准了目标。照片下方写着,休想逃!我已经看见你了!

    司徒格笑出了声儿,又看了任小茴一眼,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第三页依旧是她,蹲在王子正在亲吻睡美人儿的冰雕旁,痴痴的看着。

    “如果这是你的一个梦,我希望在里面一睡千年。”

    司徒格没有继续翻下去,而是轻轻唤了声,任小茴。

    任小茴猛地抬起头突然被一只手将上半身拉了过去,还未反应过来嘴唇就被堵住,柔软的舌头霸道的长驱直入口腔,搅得她头脑一阵眩晕,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适当的回应。

    “任小茴,送给我了就不准拿回去。”司徒格松开她,又亲了亲她的鼻尖,笑着说,“包括你这个人。”

    任小茴整颗心都已经醉倒在司徒格的一阵狂吻和一番情话之下,想也不愿想的点点头。她觉得脸烧得厉害,碰都不敢碰一下,怕烫着自己了。

    司徒格将记事本放到腿上,发动车子,并对任小茴说,把安全带系上。

    任小茴还未反应过来车子就已经飙了出去,赶紧系上安全带,头脑不清的看着他微笑的侧脸,直到车子停下还感觉是在云里雾里绕啊绕的。

    司徒格下车,绕到另一侧将车门打开,解下任小茴的安全带直接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这一系列的快动作令她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只管环着司徒格的脖子,刚想问出心头的疑惑就发现眼下不正是他们的婚房吗?

    再看向司徒格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心脏像一只小鹿在肚子里乱窜,她这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不要拒绝。”司徒格将她放在床上,吻着她的小耳朵,柔声说,“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任小茴已经被司徒格如春风般的亲吻乱了神志,从耳际到颈间一路下来浑身快要融化成一滩水。她双手虽推着他的胸膛试图不让靠近,却根本毫无力气可言,又被他轻易的抓住绕到他的脖子上,只要她微微往下带一点儿力,他整个人就压了过来。

    任小茴根本抵挡不住司徒格的那份柔情,没坚持多久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知道自己是爱他的,爱会让一切都不再成为障碍。

    次日的阳光很有耐心的在窗外驻足,好似打算一等主人拉开窗帘,便开始抢夺屋内的那份阴暗,唯恐慢了一秒钟。

    任小茴一觉睡到自然醒,伸了伸懒腰发现自己竟光着身子,昨晚一幕幕的缠绵瞬间滚滚而来,令她不得不重新钻回被子里躲起来。

    “任小茴。”

    是司徒格的声音,任小茴在被窝里闭紧了双眼,顺便将耳朵也闭了起来。

    “任小茴。”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床边,“该起床了。”

    这个声音将蒙着任小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半个头露了出来,一双温暖的手正在捏她通红的脸,打趣儿的说,还装睡呢。

    任小茴不得已将眼睛睁开,司徒格柔情蜜意的俊脸近在咫尺,眼角翘起来的笑容看起来像个大男孩儿,一排整洁的牙齿比广告里的还要白净明亮。

    有这么一瞬间任小茴觉得时光倒流了,他们都还只是刚刚情窦初开懵懵懂懂偷吃了禁果的少男少女。

    “快起来,红玉说要陪你去看婚纱,已经打了好几遍电话了。”司徒格将她从被窝里掏出来,任小茴赶紧用被子挡住自己的身体。

    “先去洗个澡。”司徒格笑着说,“衣柜里有衣服,你看看想穿哪一件。”

    任小茴只能乖乖的点头,等着司徒格出去,又过了一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却怎么也找不见自己的衣服,只好光着身子朝浴室奔去。

    靠!还真他妈的冷啊!

    这还只是跑到一半儿就突然听到了开门声,接着便是司徒格堂而皇之的站在门口,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任小茴就已经迅速的蹲在地上了,双腿紧闭,双臂抱胸,那模样既尴尬又难堪,实在是委屈的不行。

    只怪这房间太他妈的大了!去个浴室好像是在五十米短跑!

    司徒格被任小茴这一举动给懵得忘了刚要说什么,只好二话不说又将门关上。

    任小茴赶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浴室,关上门才松了一口气。

    洗完澡穿上清香的浴袍,看着镜子里刚出浴的自己,任小茴左偏偏头右偏偏头,轻轻按了按自己水嫩的大圆脸,好像是一夜之间突然觉得自己变漂亮了,还越发有女人味儿了。

    她想到了衣柜里正等待自己的那些衣服,也很好奇司徒格对自己的审美要求。

    打开衣柜的那一刹那,任小茴的眼睛已经花了,愣愣的随手翻了翻,没有一件衣服的款式是重复的,就连颜色也都不一样。

    她拿了一件大红色的呢大衣走到镜子跟前比试,却见司徒格突然从镜子里走来,走到她的身后温柔的环住她的腰,将头落在她的香肩上,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弥漫而来,清澈的笑容看着镜中的人问,喜欢吗?

    任小茴努力的对着镜子咧开嘴角,轻声说,喜欢。

    她努力的让自己在这一份份的幸福与感动中不迷失自我,却步步后退直至底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也并不清楚别人是不是都跟她一样,总是在沉溺其中的时候浑然不觉,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又悔不当初。

    然而,令她感到安慰的是,他们就要结婚了,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想来,所有不安的思绪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从婚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司徒格先带任小茴去吃过午饭才将她送到红玉手上。

    红玉一见任小茴一身的打扮和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色,忍不住夸赞,这司徒还真是有能耐啊,让我们的小丫头瞬间变女人了。

    任小茴在他们面前脸皮总是薄了好几层,昨晚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脸唰的红了一片,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呵呵干笑着。

    她想起今早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干那事儿导致的?

    “嗨~~大家都是女人,还害什么臊啊。”红玉笑着说,又笑眯眯的问,“你们一晚上几次?”

    “啊?”任小茴有些不明白红玉的意思,弱弱的问,“什么几次?”

    这下轮到红玉傻眼了,上下打量着任小茴,怀疑到底有没有被司徒给上了。

    “就是…”红玉瞬间词穷,竭力想找一个能让她明白的话说出来,“就是一晚上做几次。”

    任小茴整张脸腾地一下子热得烧心,她并不觉得自己跟红玉已经熟络到可以说这些的地步,应该说是对司徒格所在的那个圈子里的人。

    她就要跟司徒格结婚了,就要走进他的世界了,可为什么还老觉得生疏。

    从哈尔滨回来之后的任小茴一直都很忙,忙着结婚。而齐名却突然闲下来了,虽然扔了拐,却哪也没去,每天都坐在一瞬年华书店门口拿书晒太阳,看似惬意无限,却空乏寂寥。

    今天的太阳突然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每往西移动一小步就要拿白云来遮挡羞红的容颜,唯恐被人窥探去了对情人的相思之苦。

    任小茴已经有五天没有来书店了,齐名在想,改天得找她要工钱去,要不然还真以为自己好打发。

    正当他在为与任小茴的见面做铺垫时,远远就看到司徒槿抱着一个饭盒匆匆小跑而来。他抬手看了看时间,跟昨天只差了两分钟。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讨厌司徒槿的,可能是那天来到书店没有看到任小茴却见到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店门口踢脚边的石头,可能是她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像任小茴冲进司徒格的怀抱一样落在眼前,可能也是她说她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就像他等任小茴醒来一样充满执着。

    “饿坏了吧?”司徒槿气喘吁吁的将饭盒递到他眼前说,“我今天刚学会煎荷包蛋,所以晚了几分钟。”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做了一件错事,白嫩的小脸梨涡浅笑,渐渐渗出一抹绯红,又被那黑如墨明如月的双眸衬托得娇人可爱。

    齐名真心觉得这孩子比任小茴好看,而且又一门心思的对自己好,虽然年龄差距大了些,不过现在不是流行那什么大叔VS萝莉吗,这好像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她任小茴还是一小根枯黄的杂草。

    他冲司徒槿眯眼一笑,很是亲切,伸手接过饭盒,拍了拍旁边为她准备好的小板凳,温柔的说,让我们的小大厨好好休息休息。

    司徒槿就乖乖的听话坐下,还将板凳朝齐名身边移了移,双手撑着小脸蛋儿,双眼盛满期待的盯着齐名打开饭盒。

    今天确实是多了一个煎蛋,边缘已经焦得发黑,可蛋黄儿,齐名只是用勺子轻轻戳了戳,如水找到了缺口一般流了出来。

    “我在网上查的,听说这样吃很有营养的。”司徒槿忙说,“你尝尝看。”

    齐名看她舔了舔嘴唇,又吞了吞口水,不忍心打破她的热情,便吃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司徒槿忽地直起身子看着他。

    齐名故意很享受的细细咀嚼,等完全下肚之后才竖起大拇指说,好吃!

    “真的吗?”司徒槿乐开了花,欢快的说,“那我明天再给你做。”

    “恩。”齐名点点头说,“要记得放盐。”

    刚爬到脸上的欣喜瞬间又被抹上一层羞红,司徒槿很想说让他别吃了,可又喜欢看他吃完之后带给自己的满足感,只好诺诺的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小女生的心思总是容易被人猜透,尤其是在齐名这样逻辑性思维密不透风的人面前,更是无处可藏。

    几天相处下来,齐名觉得司徒槿跟任小茴有很多相同点,可他却只对后者情有独钟。

    昨天他还在想,如果自己年轻了十岁遇到了司徒槿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她,要知道他实在是有点儿不想喜欢任小茴了。

    “报纸帮我带了吗?”齐名吃完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嘴问。

    “恩,带来了。”司徒槿赶紧取下书包,将折好的报纸掏出来递给他。

    齐名接过报纸,轻轻敲在她的头上,笑着说,赶紧回去上课。

    司徒槿纵有万般不舍也只好拿起饭盒,不情不愿的起身,撅着嘴说,那我明天再来。

    齐名点点头说,好。

    司徒槿又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转身,她走得很慢很慢,低着头好像在踩蚂蚁。

    齐名收回目光,打开报纸,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就见司徒槿又回到自己的跟前。她满脸通红,浑身不自在,好像是鼓足了勇气将双眼定格在他的视网膜里,大声说,我喜欢你!我能不能做你的女朋友,以后每天给你做饭吃。

    司徒槿话一说完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紧张的心绪也悄然落定,唯独梨涡上方那片娇红并未褪去。

    齐名被这孩子突如其来的表白给愣了一下,半秒钟过后微微一笑,说,我也喜欢你,但是你不能做我女朋友。

    前面一句话让司徒槿的小心脏浸在糖水中,下一秒就丢进了油锅里。

    “为什么!”司徒槿上前一步,质问道。

    “因为我有爱的人。”齐名回答的很干脆利落。

    喜欢与爱很不同,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个人,但却只可以爱一个人。

    有人说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但是齐名从不喜欢这样暧昧不清的解释,并觉得喜欢与爱在本质上就不同,也根本不能放在一起乱搞。

    “可是她已经死了。”司徒槿双眼含泪,楚楚动人。

    齐名真想把任小茴揪出来狂揍一顿,他奶奶个熊,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讲。

    这在一点上任小茴是冤枉的,当初对司徒槿说这些也只是想让这孩子知趣的爬去好好学习,顺便也把齐名塑造成一颗情种,风吹雨打万年不动,有点儿眼力劲儿的人都会望而却步。她是好心,没有想过会办坏事。在她眼里求而不得就要学会放手,但在司徒槿这里就是得不到的才最珍贵。

    “总有一天她会醒来的。”齐名说的很轻。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扰人清梦,也知道每个人所走的路都会有几段长满荆棘,要是一路都让自己来为她劈荆斩棘,那也愧对成长的代价和生存的意义,所以他所做的就是站在离她最近的距离,以防醒来的时候能有个熟悉的依靠。

    如果她是一张纯净的白纸,司徒格有幸能为她涂上颜色,那么他就有能耐将其擦净。

    “她死了又怎么会醒?”司徒槿哭着说,“该醒的人是你!”

    齐名轻轻笑了笑,和蔼可亲的说,听话,赶紧去上课。

    司徒槿咬牙狠狠跺了跺脚,泪眼婆娑的瞪着齐名的脸,半久才扭身跑开了。

    齐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回过神,继续翻看报纸。

    前几天无意间在日报上看到公安局的副局长醉酒驾驶车祸身亡,日期刚好是司徒格去哈尔滨的那个晚上,而第二天任小茴就说他有事回去了。

    齐名并不是有意要将司徒格与这件事连在一起,但看到这个头版头条时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了他的影子。

    根据这几日的相继报道,似乎更倾向于副局长醉酒驾驶意外车祸身亡。但网上却给出了很多种猜测,毕竟官场的黑暗众所周知,政府若是只想就着意外来结案根本无法令人信服。

    齐名把目前所见到的和从任小茴口中所说的结合起来,加上在医院时司徒格那一番的“坦诚”,将那一伙儿的人统统回忆了一遍,最后锁定在那次在万达与任小茴遇见的一个面如冷霜的男人身上,他记得就这个人没有去哈尔滨。

    虽然不清楚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利害关系,但无疑是入手司徒格背景的不二之选。想着任小茴身边潜伏着一只猛兽,他又怎能两袖清风潇洒走一回。

    说说也已经有些年没有去思考这些头皮发胀的事情了,齐名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将报纸合上丢在一旁,闭目养神。

    柔弱的光线还未抵达万物之上就被阵阵和风带走,徒留一场空落。

    齐名突然惊觉这样坐着根本干不了什么事,大脑永远及不过双腿带来的震撼,索性起身将凳子收进店里,打算出去逛一圈,说不定能有新的收获。

    走在清落的街边,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想起半个月前还跟任小茴深夜走在异乡,也并没有这种感受。

    他不敢承认,没有任小茴的世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陌生的。

    一亮熟悉的车子从眼前呼啸而过,齐名潜意识的望过去,那个车牌号是司徒格的。

    车子停在了一家茶楼下,远远就见司徒格行色匆匆的走了进去。

    齐名想都没想赶紧跟了上去,看来今天确实收获不小啊。

    他并没有走进茶楼,而是在外面找了一个可以避身的地方,来一个守株待兔。

    没多久就见司徒格走了出来,身边还紧跟着一个极漂亮的女人,一起上了车,扬长而去。

    齐名很想拦一辆出租车继续跟上去,可半天都没有看到一辆空的,才发现那些侦探什么的也都是小说电影里搞搞的,现实中哪有这么顺畅。

    失望之余抬头望了一眼这个茶楼——品珍楼,既然来了,那就进去瞧瞧。

    迎接自己的是一条由红木扇门隔出来的宽约三米长约十米的走廊,左侧一排大红柱,上面均有刻字,拐弯处放着一个青花瓷,贵气中不失雅韵。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齐名走得很慢,走到拐角处刚好十根红柱,上面借用的正是陆羽和耿湋的那首《连句多暇赠陆三山人》的前五句——一生为墨客,几世作茶仙。喜是攀阑者,惭非负鼎贤。禁门闻曙漏,顾渚入晨烟。拜井孤城里,携笼万壑前。闲喧悲异趣,语默取同年。

    此番不难看出这家茶楼的主人对茶的造诣颇深,虽身处红尘却依旧把自己放在与大自然相结合的位置,修养与情操都令来人暗暗折服。

    齐名很好奇这家店的主人,若是能与这样的人交上朋友,肯定会少去很多烦扰,这边想来便扭头问身旁的人,请问贵店的老板在吗?

    “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娘刚刚出去了。”

    齐名心中一紧,难不成刚刚那位极漂亮的女人就是这家茶楼的老板娘?

    话说任小茴虽然忙于婚前的事情,但却很少能见到司徒格,一直都是红玉陪在左右,只听她说司徒格手上有一个很棘手的事情在处理,也没有多问,怕惹人反感。

    婚期越来越近,任小茴却越来越不安,总怕梦突然就醒了,她应该是从未见过司徒格更别说是等待她的那场婚礼了。

    今天红玉说要去喝喜酒就不能陪她去买东西,她也没去书店,怕被齐名看出自己的心思而过多的担忧。只好躲在自己的房里,坐在窗前,看着远处那片阴霾的天空被大雨混沌开去。

    如珍珠般的雨点在空中巧然织成一张大网,漫天铺地。

    任小茴朝外探了探头,如果这是一场春的洗礼,是不是就可以看见楼下花坛里那些枯枝上冒出来的细小嫩芽?

    只怪这楼层太高,她看不那么清晰,只感觉雨滴鲁莽的冲进积水之中溅起小小水珠的同时也荡开了层层小涟漪,一层一层晕开不间歇。

    任小茴好像看到了苏静撑着一把蓝如天空的伞立在雨中,正仰头看着自己,可还是有雨水打落在她温婉如玉的笑颜上。

    “苏静!”任小茴破口而出,不知是不是声音太大,才刚一出口她就消失不见了。

    房门也在这时被撞开,任小茴猛地回头,老妈就已经把自己从窗前拉了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上半身已经搁在窗外了。

    “你在干嘛!”老妈虽然厉言责备,但眼里却是满满的忧心疼爱。

    “下雨了,我就看看。”任小茴指了指窗外说。

    任小茴是老妈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心里揣着什么心思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便语重心长的说,去看看也好,你就要结婚了,也应该告诉她一声,好让她地下有知。

    其实任小茴本来觉得没什么,但老妈话一出口鼻子一酸眼泪就决堤了,孩子气的紧紧的抱着老妈,呜咽的说,妈,我好想念她。

    女人低低的哭泣声混杂着窗外磅礴的落雨声,如颗颗砂砾磨人心扉。

    任小茴出门的时候大雨并没有丝毫的转小,溅在积水中都扑到了她的裤腿上,漫漫水雾也在街上游走,能见度很低。

    墓地更像是一个未经人手触碰过的迷离世界,被大雨和水雾团团包围,在里面寂寞的飘散着它那被人遗忘的凄凉。

    任小茴几乎把整个墓地走了一遍才找到苏静的墓碑,上面那张温婉的笑颜已经沾上了一些雨水,却丝毫不受外界干扰,依旧沉静淡然。

    她将手中已经湿透的玫瑰花放到碑前,娇艳的花朵给这张笑脸更添一份活力,她又顺手轻轻擦了擦照片上的雨水,笑脸越发明亮透心。

    任小茴本来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她诉说,却在此刻心情异常的平静,那些话也都成了云烟,轻盈飘散。

    她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安宁,只是撑伞站着,静静的倾听雨声中的岁月流逝。

    齐名远远的看着,大雨混沌之中那一抹嫣红在淡紫色的雨伞下如火如荼的绽放着,他觉得就这样看着也好。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任小茴突然偏过头,那么远的距离,齐名还是浑身一颤,微微抿了抿嘴角才一瘸一拐的朝她走去。

    黑色雨伞下一束耀眼的艳红渐行渐近,她虽看不清黑伞和红花中间那张脸的神情,却好像是在几个世纪前就已定格在脑海里,她根本不用担心来人是否曾出现过,因为本就存在着。

    任小茴慌张的回头看了苏静一眼,突然觉得心绞痛的厉害,齐名每朝她走近一步心就沉一截,直到压到左心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已不再是自己。

    齐名站在她面前时她惶惶后退了一步,不相信心中的那份凌乱是冲着眼前这个男人而来。

    他微微俯身将红玫瑰放在旁边,起身微微勾了勾嘴角,淡淡的说,这么巧,你也在。

    他们之间的对话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在大老远就冲她挥手大叫,嘿!任小茴,你怎么也来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整个墓地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即便是噼里啪啦的下着雨也感到死一样的沉寂。

    而任小茴也是一脸鄙夷的白他一眼,跳出一米远拉开距离说,谁跟你心有灵犀啊!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可金贵着呢!

    但现在的任小茴却没有回话,怕自己一张口就泄露了自己都还不清楚的那份莫名。

    齐名也不再说话,两人都静静的立在墓碑前,任凭雨水肆无忌惮的在这片空间里横行霸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名才缓缓的说,回去吧。

    也不知是不是站得时间太久,当他在提起脚步的一刹那突然重心不稳,整个人斜倒而去。任小茴见状心中大惊容颜失色,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扶他,却忘了自己瘦弱的双臂根本撑不起一个个头一米八的男人。

    但是她并没有就此松手,考虑到他还未全好的腿伤,双臂将他牢牢的环住一用力便倒在了自己的身上,两人直接滚到了台阶下,停下的时候也确实是齐名趴在任小茴的身上。

    一黑一紫的雨伞也翻到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彼此的主人。

    任小茴根本顾不了自己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看着齐名微微皱起的眉头想起身安慰却动也动不了,只能紧张的开口问,你没事吧?

    齐名有多不想起来,就有多实在的趴在任小茴的身上,就连腿部传来的丝丝疼痛也漠不关心。

    雨水好像终于找到了鲜活的生命,一窝蜂的全落在他们的身上,一点儿也不懂怜惜。还大张旗鼓的沿着男人短短的发梢滴到脸上,再沿着精美的轮廓缓缓滑至嘴角,最终落在了地上那个女人的唇边,残留着淡淡的玫瑰香。

    “没事。”齐名看着她浸满雨水的双眼,一阵沉沦。

    “那,那你还,还能不能起来?”

    两个身体的触碰间接的将两颗心贴得更近了一些,许是任小茴感觉到了齐名心脏的跳动和眼里被雨水溢满的深情,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雨水渗进齐名的嘴中,说话的时候掉了下来,落在任小茴忽然有些微红的脸上,好像那一颗颗的水珠也印上了一抹浅红。

    此刻的任小茴不敢如此近距离的直视齐名的双眼,微微偏了偏头,却看到了苏静碑前那冒出来的半束鲜红玫瑰,好像有一双明亮的双眸正明目张胆的盯着自己的内心。心中顿生一股自我厌恶和深重罪孽,潜意识里觉得这一行为是对苏静的一种背叛,又怎能有脸对她生前所深爱的男人怦然心动。

    齐名似乎察觉到任小茴心中所想,就算再怎么留恋这一刻的亲密接触,也不愿让她身临不仁不义的边缘。

    他双手撑地,积聚所有的力气忍住腿部的疼痛将身体撑起来,却不料手掌一滑,整个人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重重的跌在任小茴的身上,头也不偏不倚刚好砸在她的脸上,一点儿也不疼,还很柔软。

    但任小茴却痛得叫出了声儿,双眉都要锁到一起去了,整张脸面若桃红,透着一丝的难耐难忍。

    齐名赶紧将头抬起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任小茴已经痛得想抓狂,却在面对齐名的时候只是忍痛说,没事。

    齐名的双臂被这一滑突然失去了力气,但又不想令任小茴感到为难,只好直接朝旁边翻个身,滚在了一旁。

    任小茴这才有喘息的机会,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蹲在齐名身边扶起他的上半身,焦急的说,我扶你起来。

    齐名并没有动,端坐在地上看着她微低的大圆脸,心中深藏的那份情快要从全身各处溢出来,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就要爆炸了。

    将她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想,两串泪水却已经混着雨水模糊了视线,他看到苏静正温静的冲自己笑。

    他就他妈的觉得自己太他妈可悲了!怎么会只剩自己一人!又怎么能!

    她们明明都是爱着自己的,却为什么都要弃自己而去!

    “你们都走了,我觉得很孤寂。”齐名憋住胸口那股浓浓的哀愁,轻轻的说,“我也知道留不住,可,任小茴,为什么会这样?”

    任小茴被齐名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惊呆了半响,直到听到他哀伤的声音缠在耳畔才惊醒,却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苏静的离去带给他的苦痛还好有自己的陪伴,而如今自己也要嫁人了,他齐名难道真的就打算孤独终老?

    “齐名,苏静一点儿也不小气,她一定不会介意你去爱别的女人。”任小茴安慰说。

    她并不清楚说这句话带着怎样的成分,也许是感受到了正对着自己的那颗心隐忍的情愫,也许是害怕自己只是一时产生了错觉,竟第一反应就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与他划清界线。

    齐名松开任小茴的身子,将她固定在自己两厘米之内的距离,看着她有些闪躲的眼神,已经流到嘴边的话在口腔又转了好几圈却终被主人拉回到肚子里。

    他不想这么理智的,情愿自己像那些动不动就容易感情用事的少年郎一样,奋不顾身且不顾后果的去表达自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