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陶穗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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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格推门而入的时候,文弱书生正拿着一瓶白酒站在任小茴身边,故意逗她说,这戒指都戴上了,酒不喝说不过去吧。

    在座的几位,除了红玉,其他都一脸看笑话的表情,好奇任小茴会如何出糗。

    她右偏着头仰视他,一脸的难为情,口气却不让步,说,要是现在就把酒喝了,结婚的时候怎么办?

    司徒格心中的笑意浮出脸面,想起每次跟他们吃饭,她总会想方设法不让自己吃亏。

    “就咱这关系。”文弱书生拍拍任小茴的肩,豪情万丈的说,“当然是结婚的时候再继续喝了。”

    任小茴自然不会领情,突然笑着说,咱们这关系。顺便搬出自己的手指,一边数一边说,见过八次面吃过五次饭。抬头再看向文弱书生,惋惜道,还没达到要喝酒的要求。

    桌上开始出现低笑声,看着文弱书生突然无地自容的样子,任小茴也想放声笑出来,但又颜面所需,只好起身端起碗边的茶水,敬上说,喝茶还可以。说完便先干为敬,好像给了他不少面子。

    司徒格见势走过来拍了拍文弱书生的肩,颇感无奈的说,看你以后还要不要在她面前挖坑儿。

    文弱书生将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佩服道,你家娘子可真不好惹。

    一句话将整桌气氛推至高潮,原本都在憋着笑的人这会儿都放开了嗓子,任小茴羞愧难当,低着头透过余光看司徒格在自己的旁边坐下。

    她偷偷的在桌下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不想去听那些刺耳的声音,便在心里念叨着,魔戒啊魔戒,你要是心疼我就让时间跑快一些,这饭吃得我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是不是我又错过了什么好戏?”阿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任小茴被惊了一下,转头就见她笑脸盈盈如临春风,走到座位上坐下。

    桌上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将刚才的一幕精彩重现,阿岚双眼深邃,看得任小茴心里发慌,左手一直不敢放开魔戒。

    “上次你跟红玉结婚的时候她还帮忙陪了一桌,我看酒量还不错。”阿岚看似是在跟旁边的健美男说,但双眼根本没有从任小茴的脸上移开过,她端起面前的那杯酒朝任小茴示意一下,客客气气的说,“任小茴,说来我们也算朋友,咱俩先喝一杯,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阿岚的这一举动让全桌的焦点再一次对准任小茴,她不敢去看司徒格,怕让他感到为难,便直接端起酒杯礼貌一笑,一饮而尽。

    桌上的人开始起哄,文弱书生见机赶紧荣升倒酒一职,跑着给阿岚和任小茴把酒满上。

    司徒格希望任小茴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可她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就把一杯杯的酒朝肚里灌。这样的局面令他哭笑不得,只好在看向阿岚的时候用眼神告诉她要适可而止。

    阿岚这会儿自然是没把司徒格放在眼里,找出各种理由跟任小茴拼酒。这样下去的结果显而易见,当她还坐在位子上稳如泰山的时候,任小茴已经有些晕乎乎了。

    任小茴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得罪了酒神,要不然怎么会有喝不完的酒醉不完的任小茴呢。

    她很恼火,来酒必喝,索性把酒都喝完,看它还有种来不来。

    司徒格将醉得一塌糊涂的任小茴费力的放进车里的时候下玄月已经睡醒,如眉一般正在寻找眼睛的去处,有几颗暗星忽隐忽现,好似故意在打乱视线。

    任小茴喝醉酒有个习惯就是先胡说八道一番,然后再安静的睡去。现在正在兴头上的她根本止不住嘴,一扬手就嘀咕着“喝”“干了”“满上”诸如此类的大话。

    司徒格坐到驾驶位上然后俯身去拉任小茴座椅上的安全带,扑鼻而来的淡淡青草香让醉酒的任小茴突然跌入一个梦境,她看到司徒格就站在梦的尽头冲她招手。

    “任小茴,快过来。”

    她听到司徒格柔软的声音被阵阵清风送至耳边。

    司徒格还未将任小茴的安全带系好,就突然被她抓住手臂,口中喃喃道,别走,别走,等等我。

    任小茴一直追一直追,可与司徒格的距离并没有缩短,他总是站在那样的一个距离朝她招手,分毫不差。

    司徒格感到手臂上的那只手有些用力,便看向手的主人,微锁的双眉下微眯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也微微颤动,白皙的脸蛋儿双颊红润至耳根。

    “你忘啦?”她蠕动着稍有色泽的双唇,脸上又漫上一层羞红,“我们,我们认识的。”

    任小茴终于追到他的跟前,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想伸手摸一下那种想象中的真实感,他却后退一步,脸往右边偏了偏没有说话。

    他刚才明明还叫过自己的名字,怎么转眼就忘了呢?

    司徒格轻轻笑了笑,将任小茴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松开放到她的腿上,发动车子。

    月光并不皎洁,星空也不繁乱,夜色却很寂静,就连车轮摩擦街道的声音也被忽略。

    任小茴被司徒格轻轻的一个触动给惊住,他修长的手指抚在自己的脸上,看不到笑容却听得出笑意,他问,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车内突然传来一阵铃声,司徒格侧耳倾听,是来自后座任小茴的包包里。他猜到是齐名,便将车子靠路边停下,伸手去拿。

    来电显示确实是齐名,司徒格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任小茴满脸娇羞的容色,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齐名一听居然是司徒格的声音,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但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任小茴呢?”

    司徒格说,她睡着了。

    他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让齐名想起几天前在郊外荒地跟司徒格的正面交锋,那会儿自己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就连口气都一模一样。

    “我家里的牙膏没了,你让任小茴给我买一支明天好带上。”齐名随便找了个不是幌子的幌子。

    司徒格这才想起他们明天下午要坐火车去哈尔滨,看着旁边还在自言自语的任小茴,笑着说,恐怕不行,她现在醉得不省人事,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齐名只在心里暗骂任小茴这个王八蛋,一天到晚跑去喝酒,妈的,不会喝还他妈一醉再醉,不知道身边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是饿狼扑食啊。

    “那我跟她说,你把电话给她。”齐名沉住气,把冒起来的火一而再再而三的压下去。

    “我看还是等她酒醒了你再打给她吧,我想你也不会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司徒格说,“也就一支牙膏的事儿。”

    齐名的肺要气炸了,真想立马掐断电话。这个男人真是不讨喜,要是他对自己好一点儿,也不至于跟他去争这个大脑萧条的女人,大不了让给他得了。

    “也对。”齐名干笑了两声说,“那我明天再跟她说。”

    挂掉电话想着任小茴那一脸醉意朦胧的欠抽样儿,手机扬在手中却始终摔不下去,毕竟这玩意儿还是明天去找任小茴兴师问罪的有力证据。

    通话不到一分钟,司徒格将电话放回任小茴的包中,轻轻抚了抚她仍旧红润的大圆脸,笑着发动车子。

    任小茴此时此刻已经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呼吸,司徒格的渐渐逼近令她唯恐屏在体内的真气外泄,缩着头颤颤的说,其实,其实我,我喜欢,喜欢你,从,从高一的时候就,就喜欢了。

    一道浅浅的月光从车窗扫过,并未逃过司徒格的双眼,他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原来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容易掌控。

    齐名一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故意拉开着窗帘,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浅至深再由深至浅,恨不能眼睛一闭再一睁,夜色遁去,太阳当空。

    他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夜会是如此的漫长,静静的听着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好像也不是向前走,而是往后退。

    这样的夜像极了一个无底黑洞,一路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光明,或者根本就没有光明。

    他想起了三年前苏静不辞而别的那个晚上,是任小茴陪着度过的。

    那会儿他俩坐在路边的大排档,吃着烤肉串儿喝着白酒。他说对面走过来那女的胸很大摸起来肯定很舒服,她哭丧着脸看他嗡声说别这样。他对酒当歌长吟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还是哭丧着脸看他嗡声说看开点儿。

    那会儿他确实心情不好,比掉进粪坑喝进去两坨屎还要糟糕,但她一点儿也不懂得安慰人,除了小心谨慎的看着自己,说得最多的两句话也就是“别这样”和“看开点儿”,再下去就唉声叹气的,好像比他还要愁。

    那会儿他喝得有些高了,付了钱之后不管她就跌跌撞撞的朝路上走去,她就一直跟在后面,他嫌烦,回头猛地朝她吼了一句给老子滚。他不记得当时她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她后来确实没有跟上来了。

    齐名活了这么久还没有做过令他悔恨终生的事情,即便是苏静离开。但就那天晚上,使他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其实他并没有醉,只是不愿意醒而已,要知道昏沉沉的头脑总是会少想很多事情,比如苏静去了哪里或者她是不是在跟自己玩捉迷藏的游戏,这些他都不用想,只知道这一路上有橘色灯光照着,沿途走下去会很美。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以为是苏静,头脑立马兴奋起来,但显示的是任小茴,还在考虑要不要接就突然断开了。不过这也正好,免得自己动手。

    他继续一直走,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到路边的花坛上休息,身心的突然放松让他感到寂寞,就连眼里的橘色灯光也跟着寂寞了。

    人一寂寞就渴望关怀,齐名掏出手机,需要任小茴的关怀。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让这个夜更添几分寂寞,他很恼火,这丫头怎么敢不接自己的电话?难道被自己给吓住了?可刚刚明明还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就在他要断开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气息,还带着隐忍的抽泣,她说喂,这个“喂”字末音拖得很长,充满了委屈。

    齐名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一声吼把她给惹哭了,便歉意的说,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心情不好。

    任小茴半天没有回答,齐名又叫了一声任小茴,突地就听到一声哭划破耳膜,直接刺入心脏,她哭着说,齐名,救我,救我。

    齐名的心脏突然咯噔一声,好像有热血喷出,拿着电话的手在颤抖,缓缓起身茫茫然问,你在哪里?

    他一路狂奔一路惊慌一路悔恨一路祈祷,但愿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但看到她颤颤巍巍的缩在墙角衣衫不整时,瞬间如雷轰顶。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一定不是。

    她一定是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要对他微微一笑的准备,露出洁白的牙齿,问他自己是不是很幸运,还没有死。

    齐名觉得刺耳更觉得刺眼,宁愿看到她一下子扑向自己的怀里嗷嗷大哭着骂道你他妈死哪里去了,老子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你。

    但是她只笑了笑,还轻轻的,像是从乱坟岗里突然钻出来的一朵小红花。

    他想起半个小时前她向自己发出的求救信号,那一刻他没有接,她的内心会是何等的痛苦无助煎熬,还有,绝望。

    那一刻,他不敢靠近任小茴,不敢靠近那抹笑容,他不配。他觉得脏的不是任小茴,而是他齐名,是他齐名没错。

    齐名起身走到窗前,弯月微斜,像一只快要翻倒的小船。

    这两年来,没有任小茴的陪伴,无数个沉静的夜晚都是寂寞的。其实,他并不愿再次想起那个夜晚,也不愿看到她逞强的模样,更不愿面对自己这个刽子手。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一定是那晚自己的寂寞加上任小茴的逞强乘以自己这把刽子手才等于齐名爱上了任小茴这个事实。

    也不知这到底是一件幸事还是一件苦事。

    只是从那以后,有那么一长段时间,任小茴惧怕除了他和她爸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甚至连从身后突然走过一个人也会令她心惊肉跳。

    她总是说本以为没事了,但潜意识里还是留下了阴影,怪只怪自己弱爆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总是凄然一笑,那张脸令他心痛,罪恶感油然而生。她不知道在她自我鄙视的时候他又是怎样的一种痛不欲生。

    齐名也清楚的知道,任小茴能好好的活成像啥事儿也没有发生过如一张白纸的样子,这期间内心深处又忍受着多大的苦痛折磨是他不曾看到的。他所看到的只是任小茴依旧像往常一样敢独自走夜路,依旧跟他聊男人靠下半身思考女人则是上半身,依旧对生活充满无限信心与希望。

    很多人喜欢跟别人比不幸,但任小茴却喜欢比幸福。每次掰着指头数完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之后就会说,哎,真想分点儿给别人,我过得实在是太奢侈了。

    齐名低笑,天际总算泛起了鱼肚白,万物都浸在一片浓雾之中。

    他不打算去找任小茴算账,而是先去了书店。据他所知,自今年开门以来都还没有正常营业过。

    西街的一砖一瓦都纷纷落在渐变稀薄的晨雾里,传来清脆的拄拐声和窸窣的脚步声,接着是铁卷门拉起的轰轰声。

    一瞬年华有史以来最早一天开门,空前也将绝后。

    齐名本来没有一丝的睡意,却在看书的时候困倦来袭,最终抵挡不住,倒在台上睡着了。

    刚入梦乡就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啄啄啄,抬头眯眼竟是一个女人,样貌较好的年轻女人,她问手上那本书多少钱。

    齐名赶紧直起身揉了揉眼,目光锁定女人手中的猎物上,抿嘴一笑说,三十。

    有的女人不管买什么东西总是喜欢讨价还价,这个就女人笑着说,便宜点儿,我难得一大清早来逛西街,就你一家店开着。

    齐名索性咧开嘴露出白牙,灿烂的哀叹,哎,生意难做啊,尤其是干我们这行的,网络发展如此迅速,简直是在绝我们后路啊。

    年轻女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很干脆的掏出三十块钱给齐名,扬起手中的书说,网文大多是用来消磨时间的,真正看文的还得靠这个。

    齐名深表欣慰,忙拍马屁说,看书的要是都像你这样,我们将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啊。

    送走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之后,齐名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向任小茴邀功,不过他想拿到更多的钞票之后再去,那样说不定她会舍身拥抱自己一下,连连叫着,齐名啊齐名,真是爱死你了。

    任小茴是如何醒来的,她觉得好像是被什么人给惦记着,然后不好意思再继续睡下去才醒来的,醒来之后发现老爸老妈都出去了,屋里空无一人。

    此时烈日当空,不知是不是每年的冬末初春都是这个样子。

    任小茴感到饥肠辘辘,跑到厨房寻了点儿吃的,才恍然想起来今天下午要出发到哈尔滨去,赶紧拿手机给齐名打电话。

    得知齐名大人在书店的时候她是既惊喜又感动,要是齐名再告诉她今天上午的收入,岂不是要哭得稀里哗啦了。

    不过齐名还不打算说,而是让她把行李收拾一下,顺便去他家把他的也一并收拾了拿到书店来,下午到点儿了直接出发到火车站。

    任小茴看在他到现在这一刻还在帮自己看店的份儿上,屁颠屁颠的开始整理东西,也不嫌麻烦的再去齐名家。

    整整两大包行李,任小茴本想打的去书店,却又想起司徒格说要送他们的,便打电话让他来接。

    齐名正在乐呵乐呵的想着任小茴待会儿见到自己开心的模样,那心情真可谓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只是这样的心情持续的并不长久,转眼就看到司徒格的车子停在门口,任小茴从车里下来,牵着司徒格的手像小鸟儿一样飞到他的面前。

    “说吧,想要什么奖励?”任小茴笑得满面红光,“只要你开口,我能给就给。”

    齐名看了她旁边的司徒格一眼,然后将手中的书朝任小茴头上轻轻一敲,怀疑道,真的假的?

    “我任小茴绝对说话算话。”任小茴豪言壮志般拍着自己的胸脯。

    “那你这个奖励有没有时间限制?”齐名心里有想法,但只是笑着问。

    “时间限制啊。”任小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说,“一万年怎么样?”

    她话一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浑然不知齐名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转向了司徒格。

    司徒格只是礼貌的浅浅一笑,他心里已经清楚的明白,任小茴既然能暗暗喜欢自己这么多年,要是再有所担忧就有些杞人忧天了。更何况,戒指都戴上了,再取下来恐怕有些难度。

    去哈尔滨的火车是下午五点多,司徒格送他们到火车站时,齐名一见居然是两大箱东西,考虑到自己的腿不方便还有任小茴的弱不禁风,便活生生压缩成了一个。

    期间在整理的时候竟发现任小茴有几件他没见过的衣服,便直接将自己给她买的那件装进需要的箱子里,岂料这女人居然要新衣服,还说那是司徒格给她买的,很暖和。而司徒格也揽着她的肩,柔声说,去那边要注意身体,别冻着了。

    他娘的!齐名暗骂,他买的就不暖和了还是什么,真他妈见利忘义。只是碍于现在某人还是司徒格名正言顺的女友,自己这个野生的也只能把这口气先咽下去。

    等出了这里,还怕她飞了不成?只有在这样想的时候才会令齐名感到舒畅。

    任小茴一脸愁苦,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己的内衣啊毛衣啊睡衣啊毛巾啊牙刷啊统统被塞到另一个箱子里然后扔进后备箱,剩下的那个除了装着自己和齐名的衣服,全是从书店拿过来的书,足足三本。

    三本啊!对于现在的任小茴来讲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她多么想多带几条内裤啊,听说哈尔滨温度低,换洗之后要是干不了怎么办?而且酒店的床单也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少了睡衣睡起来会不会不舒服,浴巾和毛巾还有牙刷又都是出了名的不卫生。

    齐名说,两个箱子,可以,但都要任小茴扛着。

    任小茴本想说出去一趟就是要玩得舒心,但看着他还打着绷带的腿,只好委屈自己作罢。

    进入候车厅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舍的跟司徒格说拜拜,好像永远都回不来似的,这让一旁的齐名顿时感觉很爽。

    人可以回来,但心是不是一并回来,他从来不做保证。

    火车是对旅途的最好诠释。齐名一直这样认为。加上现在又不是春运时节,卧铺车厢又比较干净宽松,来去自如。

    任小茴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单臂撑在小桌上偏头瞅着那轮落日正奋力的追着脚下的“咔嚓”声,突然想起了夸父追日,便一脸神经质的要对面的齐名给她讲这个故事。

    齐名正好也觉得无聊,琢磨着跟任小茴说说话,便开口讲起故事来。

    “从前有一个人,名字叫夸父。”齐名这样开头。

    任小茴回头瞅了他一眼,撇着嘴说,夸父本来是一个族好不好。

    “从前有一个族,名字叫夸父。”齐名根据任小茴的提醒改了一下。

    任小茴刚扭过去的头又回过来,白了他一眼,本来想更正一下却发现好像又是对的,便又回过头继续看贴在地平线上的大圆太阳。

    齐名见她没了异议便继续讲起来。

    “夸父族里有个人,名字叫夸父。”齐名说完首先看了任小茴一眼。

    她果然正在朝自己翻白眼,高亢的说,不是他叫夸父!而是族人把他推选出来之后以夸父为名!

    “要不然你来讲。”齐名脑袋冒汗,冷冷的说,见任小茴不说话了,便继续开讲,“因为不忍看到自己的族人被天上的太阳活活晒死,便决定将西落的太阳追回来,好听从族人的差遣。他追啊追,追啊追,追啊追……”

    齐名突然想到了自己,既然有人能想着将太阳追到手中好听从指挥,他齐名怎么就没有想过要把任小茴追到手呢?难道还真以为天底下有不知不觉就发现彼此互相爱慕的爱情啊,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简直就是太狂妄了。

    这样想着便看向任小茴,这女人居然敢在这个时候用如此透亮的眼睛盯着自己,还故意一脸好奇的问,然后呢?

    齐名受不起,赶紧将猥琐的目光移到一旁,轻咳两声才说,然后,然后就追到手了。

    任小茴突然坐起来狠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叫着,你到底会不会讲故事啊,这么具有民族色彩学术意义的神话被你这张破嘴讲成这样。

    车窗外的地平线好像变成了一个摇篮,半个太阳在摇篮里摇啊摇,快要睡着了。

    齐名本来就不太会用嘴讲故事,写写倒还顺手,便说,你来一个呗。

    任小茴也不客气,来就来,一口气讲了两个故事,还是很尽兴,打算开始第三个,齐名赶紧递给她一瓶水,堵住她的嘴。

    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有听她在讲什么,只是有些痴迷的看着窗外一层薄金色光芒从她脸上渐渐褪去,留下搞怪的眼神和夸张的口气。

    苏静曾说任小茴很会讲故事,这并不是故事本身有多么动听,而是讲故事的人很惊艳。她口中所有的故事都是以第一人称出现,听故事的人也会被穿插成各种角色。

    当她讲完白雪公主最后与王子携手相伴终身的时候,牵起齐名的手,眼里布满深情,用浑身掉人鸡皮疙瘩的声音长唤,噢~~~我的王子。然后立马变正常,对齐名说,这时候你就应该与我深情对望,然后发自肺腑的将我的名字从你的心间千呼万唤始出来,说,噢~~~我的公主。完后还要给齐名示范一遍,戳着他的双眼说,眼睛要柔情似水,柔情似水知道吗,就是要感觉有水流出来。

    齐名已经听到周边有人在笑,颜面拉不下来,狠狠的戳了戳任小茴的大脑袋,无语道,才不要跟你一起神经质。

    “这叫情趣。”任小茴倒是说得自得,“鲜少有人能够明白。”

    在火车上吃过晚饭之后任小茴就趴到铺上看书去了,齐名也跟她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俩的方向不一样。

    其实齐名并不是在真正的看书,而且也故意将自己的脚与任小茴的头平行,那样他就可以用余眼注视着对面黑窗上倒映着的任小茴的一举一动,还一清二楚。

    刚开始她还是趴着,双腿在后面一上一下的翘起,双臂支撑着上半身将书本固定在眼前,很是悠闲。大概是时间久了双臂有些发麻,便换了个姿势,靠着背包仰卧着,双腿交叉,将书本放在肚皮上一页页翻起来,很是慵懒。再后来估计觉得这样也累,便又起身靠壁盘腿而坐,一只手将书搁在眼下,很是认真。

    车厢内的白炽灯光只有一半落在暗处她的身上,根本爬不到脸上,但齐名却看得入神。

    他从来没有这样认认真真的打量过任小茴,他只知道她眼睛不大偶尔明亮一次还不一定能被发现,她的鼻梁也不是很挺偶尔通红一次像兔子一样可爱的时候也错过了,她的嘴巴不小但双唇却很薄偶尔紧咬发愁的时候好像也不够性感诱人。

    齐名觉得这样的安静还不够平息心中那一份跳动,便将手中的那本书扔向任小茴说,任小茴,这本书我看完了,咱们换一换。

    任小茴恼怒的将书从脸上拉下,瞪着齐名说,不是还有一本嘛!

    齐名耍无赖,我就要看你那本,赶紧给我。

    任小茴瞪着他足足有半分钟,猛地扬起书看似要扔,齐名条件反射双手挡住脸,从指缝儿里看见她朝床边移了移,将书递给他。

    齐名瞬间受宠若惊,还不敢接住,就听任小茴不耐烦的说,给给给,算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你就是我佛爷。

    齐名只伸出右手,双指掐住书拿过来,见她已经拿起自己刚扔过去的书看起来。

    他立马就鄙夷起自己的行为,可是心脏凸起来的地方还是没有被治愈,干脆躺下将书盖在脸上睡觉。

    任小茴并不是傻子,在她看书看得眼睛疲劳的时候便随意瞟了一眼齐名,看他在干嘛,第一次还没有发现什么,但次数多了就感觉到书本另一侧有一道光一直这样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不是她自己制造出来的,好像是通过某种无形电线传播而来的。任小茴并没有多想,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让自己自作多情一番。

    见齐名把书抢过去之后居然用来睡觉,也没有计较的心思,而且此时已经哈欠连天,便放下书倒床睡了。

    齐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盖在脸上的书不知道什么事情掉地上了,黑窗上也映射着车厢内的寂静无声。

    他刚卧起身子就见任小茴熟睡的大圆脸正对准自己的视线,穿过无数条神经落在心尖儿上,忘了撑着半个身子的双臂已经发麻。

    突然一个黑影挡住了白炽灯下那张安详的面容,齐名抬头,就见一陌生男人正盯着自己看,然后又看看任小茴。

    这种莫名的小心思突然被发现的感觉令齐名不安,尴尬的冲那个男人笑了笑,那男人只是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虽然只是一个陌生人,但齐名还是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他一直希望第一个被发现的人是任小茴,而那时候的任小茴也怀着同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