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魄与魅

念龙居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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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当红艳艳的朝霞涂抹在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时,一红一黑两匹骏马驰骋在青绿色的草原上。

    马儿踢踏脆响。骑着黑色大马,身上披着狼皮大氅的少年时不时的回过头来偷看旁边骑马的少女,眼神暧昧。

    沐春阳可能察觉了阿狼的异样,语气不善的问道:“你不好好带路,老盯着我看做什么?”

    一听这话,阿狼不好意思的回过头去,腼腆的笑了。他极少同异性讲话,常年同狼群在一起的生活,使他离群索居,偶尔接触的几个女性也是云巫族的妇人或是幼童,极少碰上年龄相仿的女子。爱意在心头凝结,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边初陷情网的少年在想着如何打破僵局,那边沐春阳却在想着怎样才能快些治好云巫族的怪症,好早点回到琉璃。算算日子,自己离开琉璃也快半个多月了,国内情势还不知道如何。独孤云有没有将叛军剿灭干净;司徒姐弟是否又有了新动作;琉璃书院和风月姑姑那里情况怎样;最担心的莫过于沐冬雪,这么长时间不见,是否会因为担心自己而伤心落泪,晚上会不会睡不着觉?

    心头一片烦乱的少女不由重重甩一下马鞭,胯下的枣红马瞬间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马嘶人吼,刀光剑影,湖光天色被一道道划过的寒光撕裂成一片片,支离破碎地重叠在一起。一黑袍银甲的少年,手执一柄长剑,带着一群银装铠甲的士兵,冲杀在最前沿。

    殷红的鲜血溅起,宛若鲜花怒放,花开却只一瞬,迅速凋零落下,恰像消逝的生命。一朵朵殷红的生命之花,缤纷不绝,凄迷艳丽地荡漾在碎裂的寒光中。那俊美的少年收敛了平时灿烂如花的笑容,在一大帮的叛军中不断厮杀,宛若是来自修罗场的恶鬼,嗜血疯狂。

    这是独孤云平叛以来打得最惨烈的一场战役。原本自己的人马把叛军所在的山头封锁得水泄不通,可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叛军竟从后面偷袭,使得战线拉得太长的琉璃大军腹背受敌。无奈,独孤云只有带着一队人马诱敌深入,将他们引至空阔的山谷。一百人不到的人马将一千多名叛军吸引到地势平坦的山谷地带,浴血厮杀,血流成河。

    若是自己暗中指派的大军再不杀来,自己和这一百死士恐怕真要埋骨于此!

    四海守在独孤云身前,一刀结果了身旁一个刚杀过来的叛贼,道:“主子,你快走吧!我来掩护你!”

    独孤云一剑刺破了敌人的胸膛,又身形灵巧的一躲,躬身一回,将身后一个想偷袭的叛匪倒刺一剑,剑血封喉。道:“休说傻话!你我现在皆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往哪儿走?”

    说话间,几支飞箭从侧身飞来,独孤云用力推开身旁的四海,自己左躲右闪,可是右手臂还是不小心被飞箭划伤。血从铠甲缝里流出来,滴在黑色的绒靴上,晕染成一片深红。

    独孤云一皱眉,从一个死尸身上拔下一柄长剑,把剑当作长矛,朝着那射箭人的方向刺去。只听闷哼一声,躲在暗处的射箭人应声倒地。

    转眼间,独孤云带来的一百死士竟不到五十人。

    这时,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响起。三江带着大部队欣然赶到。一瞬间,结局发生逆转。刚才还负隅顽抗的叛军片刻间就被杀得片甲不留,除了偶尔几个冥顽不灵的贼首,其他的大多都缴械投降。

    独孤云嘴角泛起一抹轻松的笑意。忽然间头竟有些晕晕沉沉,脚下也有几分站不稳。

    “主子!”忠心的四海靠在独孤云身旁,无不担心独孤云的身体。从前日围山起,他就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不但要商量战略,统筹全局,还亲自做饵,诱敌深入,就算是铁打的身体此时也顶不住。

    四海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回琉璃?”

    独孤云强打起精神,定了定心神。笑道:“不碍事!回到营中休息片刻即可。传令下去,兵分两路,一路人马押解俘虏回朝,一路人马随我向西!”

    他终于完成了她交待给自己的任务,现在可以全心全意寻找她的踪迹。虽然自收到消息起,独孤云就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沐春阳的安危。就在刚刚几乎要面对死亡之时,眼里脑海里也是她的一颦一笑,一身一影。

    春阳,你在哪里?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

    沐春阳和阿狼在药山上忙活了半天,采了不少草药。柴胡、甘草、黄苓、青蒿……两人采了一筐。不但把治疟疾的药给采了,还顺带着把些治奇寒杂症的草药一并给采了。

    沐春阳瞧着巫云族乃是游牧民族,常年居无定所。打算帮他们做采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阿狼看着身旁忙碌着的少女,聚精会神的站在山间,时不时的停下头来,仔细察看地上的草药。从侧面看,沐春阳的倩影更加迷人多姿,竟让身边腼腆的少年看得痴迷起来。

    沐春阳倒没有管那么多,等终于功成圆满的将药采齐,她才用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开始放下小竹筐,轻松的坐下来休息一下。

    眺望远方,翠绿的草原掩映着清澈的蓝天。那一朵朵洁白可爱的云朵……咦,怎么又想起那人的脸?

    沐春阳感到奇怪,这已经是自己离开琉璃之后第三次情不自禁的想起独孤云了。他在身边时,总是不经意间露出那灿烂如花的笑容,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一切是否顺利?

    “给!”腼腆的阿狼给沐春阳递过水袋。

    沐春阳转过头来,露出五官清晰、线条明快的侧脸,一双漆黑明亮的双眸注视着对方。阿狼一见,心中一颤,两颊开始发热。倏地停下了头,拿着水袋的手却还是一动不动。

    沐春阳也不客气,一把接过了阿狼手中的水袋,一扬头咕噜咕噜喝起来。

    就是这份气魄。阿狼也不明白,和沐春阳相识的时间也不长,从何时起开始对她有意呢?可能是掳她来时,她身处狼群之中,非但不怕,还和自己斗智斗勇。最后被自己重新抓回来,却还是没有一丝畏惧。若是换成其他的女孩,恐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人都哭成了个泪人!

    “我问你件事?”沐春阳喝完水后,抬眸问道,“你那名叫‘魄’的好朋友究竟是什么人?他和魅又是什么关系?”

    沐春阳还记得当自己昨天无意之中在魄的面前提到魅时,魄脸上如死灰一般的脸色。总觉得这个魄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而且这秘密一定与自己的好友魅有着极大的关系。

    阿狼听到沐春阳的问话,也一屁股坐在沐春阳的身边,向她娓娓道来事情的原委:“其实魄与魅从小青梅竹马,是前任族长在两人刚生下来没多久便指定的婚姻亲家。魄的父亲是巫医,而魅的父亲是族里的祭司。他们的父亲生前都是很好的朋友。”

    “后来,魅的父亲失踪,魄的家人就收养了魅,两个人从小就玩得很好。可是之后发生五国战争,云巫族被迫迁移。魄的家人都死了,就剩下他和魅两个人。魄成为了新的祭司,而魅成为了现任族长的侍女。”

    “本来他们关系还不错,可是有一天,魅坚持认为她的父亲还活着,执意要到云巫族以外去找她的父亲。魄不同意,可是魅还是不经族长的允许就离开了云巫族。这一走便是几年。年前魅曾带信给云巫族,说自己在外面很好,她会继续去寻找父亲,而且她在外面还认识了新朋友,那个人就是你!”

    话一说到这里,沐春阳恍然大悟,原来这魄老是跟自己不对盘,就是因为魅写信说自己是她在外面认识的朋友。自己未来的媳妇在外面认识了除自己以外的好友,魄的心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妒意。

    沐春阳哑然失笑,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呀,还真是爱吃醋!恐怕他还把魅常年在外,不愿回来的愤怒全部发泻到了自己身上吧!不成,下回见到他,要好好和他说说!

    沐春阳正想着,抬眸一看,正对上阿狼盯着自己看的那双忽闪忽闪的琥珀色的眼睛。那狼群里长大的少年立刻垂下眼眸,腼腆的转过脸去。

    咦,狼人竟也会害羞?沐春阳心中偷笑。

    “对了!你呢?”沐春阳继续调侃起脸上燃起红云的狼族少年,“你的成长经历又是怎样?也是在云巫族从小长大的吗?怎么又会和狼混在一起?”

    听到沐春阳的问话,阿狼心里泛起丝丝甜意。这是沐春阳第一次问起关于自己的话题。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绝色的少女,原地躺下,托着脑袋,仰视着天空。缓缓说道:“我从小就是由狼群带大,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一直以来,狼群就是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一年,五国战乱,很多人逃到了草原,饥饿的人最后不得不捕食狼肉。狼群有很多狼都被人杀死,我也几乎奄奄一息。云巫族也在那一年迁移到这草原,我也是在那一年认识了族长,认识了魄,还有魅。他们给我吃的、喝的,还教我讲话,我的名字还是族长给我取的。我又开始像个人类。”

    “可是,我还是习惯在狼群里生活。对于我而言,狼群就是我的家人。我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我,我便成了他们的狼首。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云巫族的外围生活。若是他们族里有什么事,我也会去帮忙。但是在我心里面,我觉得狼群才是我的家。”

    听到这个故事,沐春阳心里面竟有些心酸。一个孤儿如此心酸的过往,怎么在这少年的嘴里说出来如此平淡,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那常年累月的孤独与痛苦,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讲清。可沐春阳明明在那个狼族少年的脸上,还是看到了淡淡的倔强和希望。

    人活着或许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吧,沐春阳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