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间谍与反间谍

花落屋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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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夫人得知林氏顺利生下夏家的二少爷,特意备上礼物来看望。

    林氏原本还在坐月子,并不接待外客,可是她不但收下了沈夫人的礼物,还亲自在小花厅与她见了面。

    林氏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沈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们的身边都摆了一张小圆几,摆放着香茗、热汤、茶点。

    沈夫人却没有心思去动那些东西,而是笑道:“婉如,我本该再等你身子好一些才来看你,但我在家中也坐不住,便提早来了,你不会怪我吧?”“哪里的话,我在家里无事也是很难受,你来了正好陪我做伴。”说着,林氏轻轻一笑。

    “可是我听说,小少爷身子骨很弱,你一直都不肯让他见外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沈夫人对于外面流传的关于夏家的消息一直很留心,这时候看似随意地问出了。。

    “是吗?”林氏淡淡道”,浩儿毕竟是早产,身子弱一些,大夫嘱咐不要见生人,免得过了病气。”

    这时候,梨香端了几样新鲜点心进来换碟冲茶,她小心地看看林氏的脸色,陪笑道:“夫人,奴婢已经着人去请大小姐了。”

    沈夫人眼神一亮,林氏微微一笑,只管笑着让沈夫人品尝新送上的点心:“这是我家厨子的拿手甜点,芸豆卷,你尝尝。”

    沈夫人拈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柔软细腻,入。即化。但她顾不上赞叹,又探头向不远的庭院里望去。看她心思早已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林氏笑笑,把一只玉盏里的热汤小。小。地喝下去。

    看到沈夫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神情,王妈妈嘴角勾起了冷笑,林氏却笑道:“快尝尝这碟里的芙蓉饼,这可是养生美颜的佳品,听闻当今太后也很是喜爱呢。”

    “是啊,沈夫人,听人说太后脾虚胃弱,又犯心疼病,宫里头的御医医治不了她的病,陛下也因此日夜烦忧。后来有一位长寿老人向她敬献了芙蓉饼,自从她经常进食后,不仅很少犯心疼病,头发也由白变黑了,您说这不是返老还童了吗?”王妈妈看了林氏一眼,陪着笑脸说道。

    沈夫人无可奈何地端起了银碟,说不上是赞叹还是不满,暗道:“林氏生了孩子,耐性倒是越发好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扯闲话。”

    直到用午膳的时候,才有小丫头前来禀报说,大小姐被老太太留下用膳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要请夫人稍候,大小姐服侍老太太用完膳便过来。沈夫人一听,脸上掩不住的失望。

    午饭席上,沈夫人双眉紧皱,满怀心事,对着满桌菜肴,颇有些不愿下筷的意思。林氏则面带微笑,从容而关切地吩咐旁边的丫头为沈夫人布菜,沈夫人仍旧一昏提不起劲头来的样子。

    林氏道:“姐姐,天大的事儿也不用在吃饭的时候费神,您到底为什么犯愁呢?如果我能为你解忧,不妨说出来。”

    沈夫人看了左右一眼,脸上带了点疑难。林氏拍拍手,除了王妈妈和梨香,所有人都乖觉地退下了,沈夫人却还是沉默不语。

    林氏对梨香使个眼色,说:“上菜!”一只椭圆形的鱼盘上,躺着一条一尺多长的势鱼,身上浇了一层灿金色的浓汁,香味扑鼻,使人垂涎欲滴。林氏用筷子在鱼胸处揭了一大块,亲自送到沈夫人的碗中,道:“先尝尝看。”沈夫人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拒绝,将鱼肉送进嘴里细细品味,只觉得鲜美异常,不由笑道“这条鱼真是美味,妹妹好享受。”

    林氏微微一笑,直视着沈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柔曼地说:“很多事情便是我不说也早已传的满城风雨,我也不怕姐姐笑话。夫君半年之内连纳两个侍妾,婆母偏心硬是夺了我手中的权柄,还有一双并非从我肚皮里出来的厉害儿女,这些人将我逼得几乎没有立锥之地,我处在这样的境地,尚且懂得享受,姐姐子女双全,夫妻恩爱,又有何事忧心呢。”

    沈夫人一怔,略略回味,恍然而语,看着林氏笑了:“妹妹当真是聪慧过人,女中诸葛,我自愧不如!”,,,,好,妹妹想听,我直言就是。”

    林氏却嫣然而笑:“你道我当真不知道你在愁什么吗?”她敛起笑容,眼睛里的神色变得非常冷静,”你不过是因为夏茹溪在赏花宴上大放光彩而犯愁罢了。”

    “是一公,沈夫人一愣,脸上的笑容更深,”妹妹果然什么都知道,只是你既然都清楚,为什么任由她在外面那样风光?这样一来,你这个后娘岂不是更难做?”

    林氏冷冷一笑,道:“姐姐,常言道不哑不聋,做不得阿翁,他们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便不知道好了,是我家老太太想让她在京都扬名,背后又有宁太君和大公主撑腰,我何苦去阻挠,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了有什么用?”

    沈夫人看着林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半响后才说出了心里话:“我听说,不少府里都盯上了贵府这位大小姐,夏侍郎心中也应该打起了奇货可居的念头,夫人坐视不管,是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了吗?”

    林氏脸上的笑意凝固,语气无比郑重:“我若是忘了,姐姐今天何以会坐在这里?”

    “那你——”饶是沈夫人镇定,也十分担心夏茹溪身价倍增后出现一家女百家求的景象,那时候……,自己的儿子可就没有希望了怀,,,

    “姐姐,这世上的事情都没有定论的,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你慢慢看吧,我一定会叫你如愿以偿。”林氏笑着,脸上的笑容却让沈夫人生生打了个冷战。

    说话间,夏茹溪还没有到,夏可却来了,穿着茜红色折枝花春裳,鬓角插了支赤金镶蜜蜡水滴菩,显然盛装打扮了一番,倒也显得花容月貌,十分出众。对于这个女儿,林氏已经是十分的失望,只不过到底是她的亲骨肉,她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太过责备,脸上露出笑容道:“可儿来了,快坐下吧。

    夏可微微一愣,脸色不由自主红了,她脚上穿着林氏持别订制的绣鞋,这些日子又着意苦练了一番,走起路来十分平稳,几乎看不出踱脚的样子。她走到林氏身边坐下,看桌子上八宝酥鸭x一品枣莲,翅汤桂鱼、蓉和脆皮鸡、如意海参、十锦太平燕……,摆了满满一桌子。林氏道:“去替二小姐添双筷子。”

    “是。”梨香立刻去了,不多时便取来了筷子放在夏可面前。

    夏可微怔。重生之高门嫡女

    林氏微笑道:“尝尝这道八宝酥鸭,酥香可。得很。”

    夏可其实早已用过膳,却不好说自己吃过了,只能”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林氏笑着问她:“怎样?还合。味吧!”

    夏可明明食不下咽,却还是笑道:“正如娘所言,这鸭子皮脆肉嫩,很好吃。”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沈夫人,沈夫人却低下头,举止优雅,细嚼慢咽,半点也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夏可眼底暗暗着急,林氏却在心中摇了摇头,心道那件事还是瞒着这个丫头的好,如果她晓得,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桌上除了瓷器轻微的碰触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用完膳,三人便在花厅里坐着用茶,夏可几次三番要探问苏玉楼的情形,却都被沈夫人四两拨干斤的推了回去。林氏看到沈夫人明显对自己的女儿夏可不感兴趣,反而勾起了嘴角,心中更加放心口

    就在这时候,小丫头进来禀报说大小姐来了,沈夫人的脸上竟不由自主露出喜色。

    林氏道:“快请进来吧。”

    夏茹溪一身月白的翠烟衫,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从门外姗姗走进来,看见厅内的情形,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上去和林氏和沈夫人见了辛气.

    沈夫人见她服饰扑素,颜色淡雅,却容色出众,光彩照人,心里不由点了点头。

    “沈夫人在这里等你多时了,怎么这么晚才来?”林氏佯作嗔怒的模样,脸上却笑盈盈的,十足一副慈母的神态。

    “原本是祖母留饭,耽搁了不少时候“夏茹溪顿了顿,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夏可,脸上露出一丝惊异道:“妹妹憔悴多了,最近睡得不好吗?“

    夏可一愣,抬起头刚要发作,却觉察林氏一双厉眼向自己望过来,当下按捺了脾气,强笑说:“我最近是有些不舒服,劳烦姐姐关心了。”

    夏茹溪点点头,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是——”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沈夫人,表情似笑非笑。夏可皱起眉头,问道:“姐姐以为我怎么了?”

    夏茹溪摇摇头,笑而不语,林氏眼神冷冷的,语气却很是温和:“沈夫人是我的手帕交,又不是外人,暖儿不必如此顾忌,有什么话直言好了。”她就不信,夏茹溪还敢在外人面前说夏可的不是!

    夏茹溪叹了口气,语气清淡道:“不是暖儿不想说,实在是此事牵涉到鬼神之事,不能乱说。祖母近日也睡得不好,总是说看见秋月满脸是血,,,,对了”;她淡淡看了夏可一眼,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妹妹还不知道吧,秋月她——三日前上吊了。”

    夏可悚然一惊,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倾倒在桌面上,旁边的夏雪赶紧去扶正茶杯,却还是不小心将夏可的裙子弄湿了一角。沈夫人不由得侧目看向夏可,夏可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却碍于别人在场不敢发作,狠狠瞪了夏雪一眼,看的夏雪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去。

    林氏冷笑一声,道:“老太太是年纪大了,鬼神之说怎么能胡乱相信。

    这世上自然是有鬼神,要不然,自己怎么会重生来向林氏复仇呢?她要是知道这一点,只怕会吓晕过去吧。夏茹溪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忧心忡钟道:“我也以为是祖母梦靥,结果听说昨天晚上寿安堂的一个丫头也撞见了,吓得浑身发拌,几乎昏死过去。说起来,秋月怨恨祖母实在是不应该,毕竟是祖母饶了她一条命,还让她去家庙替主子祈福,却不料……,”就在这时候,她见夏可身体微微一抖,面露恐惧,便微微一笑,不再说下去。

    夏茹溪没说完的话是,却不料秋月被昔日的旧主子打得头破血流,气息奄奄,甚至额角还破了相,身为一个女子,当然会想不开上吊自杀了。

    林氏登时拉长了脸,不屑道”,暖儿,你是府里的大小姐,又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怎能听风就是雨的,再说那丫头自寻死路罪有应得,能怪得了谁!”

    夏茹溪惶然道:“娘说的是,这些原本都是传言,只是如今闹的人心惶惶的。”她看向夏可道:“祖母说,秋月这是枉死,怨气大,要找人讨回公道,她心中总是放心不下,还说要请人来做一场法事超度一二。”

    林氏盯着她,脸上的微笑十分冷淡:“老太太想必是多虑了,常人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秋月哪怕变成恶鬼,也是与人无尤,又有何惧!”

    夏茹溪叹了口气,脸上却带了点笑容道:“此言有理,冤有头债有主,秋月要找人算账,怎么也不会找到祖母才是——”说完,她看了一眼夏可,笑道,”妹妹,你说是不是?”

    夏茹溪脸色微微发白,直瞪着她道:“你……,你……,”

    夏茹溪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沈夫人看了这一切,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场面一时沉寂下来,林氏阴着脸,棒着茶杯沉默不语,半天后冷冷对梨香道:“茶都冷了,还不快去换一杯!”

    她的语气十分冷漠,本就十分害怕她的梨香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双手不由得哆嗦一下,赶紧奉上热茶,谁知手忙脚乱之间茶水一下子洒出来,滚烫的茶水碰到了林氏的手背,林氏疼得慌忙推开茶杯,心中说不出的恼怒,伸手给梨香狠狠一记耳光。

    “混帐东西!存心想害死我?!”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夫人饶恕!”梨香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慌忙趴在地下,额头在地上撞得咚咚响。

    “我知道你心思,是瞧着年纪大了,想要放出去嫁人是不是,觉着我这个主子碍眼了,就想着法子来害我,你想要烫死我^……”;

    “夫人!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巩,,,”梨香吓昏了头,说到这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住。!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林氏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不露痕迹地看一眼夏茹溪,继续说道:“既然是个这样有外心的丫头,我今天成全你,让你陪秋月一起死!”

    “夫人!奴婢有罪,奴婢有罪……,求求您大慈大悲饶了奴婢……,”梨香趴在地下连连求饶。夫人这个人心狠手辣,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没想偏偏在这骨节眼上,又闯下这么大祸事。

    “你别做梦能逃过去!登鼻子上脸,什么东西,被人抬举几下就不知道骨头有多重了,分不清谁才是你的主子!”林氏嘴上骂梨香,其实心里说不出的怒气全都是冲着夏茹溪。

    王妈妈指桑骂枫,让李姨娘无地自容,如今林氏也如此,夏茹溪却无动于衷,丝毫也没有发怒或者窘迫的意思。

    林氏厉声骂了一会儿,抬眼看见沈夫人的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失身分,这才转脸对王妈妈道:“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妈妈慌忙大声喊守在外头的妈妈们,她们立刻冲进来拿人,梨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挣扎,其中一个妈妈手下一滑,让梨香一下子逃脱,她立刻没命一样跑到夏茹溪的脚底下,大声喊道:“大小姐!大小姐!救救奴婢吧!帮奴婢求求情!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沈夫人是不知脾性的外客,二小姐自私自利,没有人会帮她!梨香用尽心力的喊着,死死抓住夏茹溪的裙摆,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环心里一惊,她不安地望向夏茹溪,只觉得林氏今天似乎在演戏,指着梨香骂大小姐,可是这一骂却是一条人命啊!想到这儿,她一方面觉得林氏太狠,另一方面更觉得梨香太倒雾。

    沈夫人听出林氏的弦外之音,便向夏茹溪望过去。如今这个局面,夏茹溪如果不替梨香求情,只会损了她平日里宽厚仁慈的名声,但若是求情,林氏又会不会答应呢,,,,

    夏茹溪看着梨香脸色苍白,涕泪纵横,蹙眉叹了口气,令小环扶起她,然而她却死活不肯放手,拽住夏茹溪的衣裙,泣不成声,”求大小姐发发慈悲……,”

    所有人都望向夏茹溪,夏茹溪当然意识到,林氏这是将她放在烈火上煎烤,不,应该说,她是给自己设了个套,等自己钻进去……,她算的果然很精明,夏茹溪看了林氏一眼,如她所愿地开了。:“娘,梨香跟了您多年,念她平日小心谨慎,请您网开一面,饶她一死吧!”

    “什么小心谨慎,她以为有人宠着她呢,越发不知轻重了。”林氏看了一眼夏茹溪,冷哼一声,”暖儿,你也不要为她求情,这样的贱婢不值得!”

    “娘,弟弟刚出生,现在闹出人命,祖母知道总是不好……,而且沈夫人又是客人,在她面前处死婢女,也有些不礼貌,,,,”,夏茹溪略带歉意地看了沈夫人一眼,对方却低下头装作喝茶,丝毫没有要为梨香求情的意思。夏可冷笑一声,道:“姐姐,你的心地也太好了,什么猫儿狗儿你都要管,这丫头是娘身边的人,她既然说了要她死,你还是免开尊。吧!”

    林氏点点头,道:“要是谁闯祸都能轻易饶过,以后还会老老实实为我办事吗!不行!要饶了她,别人会说夏家没了规矩。况且,我看了她就有气,难不成你要我留着她在自己跟前碍眼吗!”

    夏茹溪为难地看了梨香一眼,梨香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磕头,把额头都磕地流出血来,泪眼摩挲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哀求。

    夏茹溪亲自将她搀扶起来,起身道:“娘,若是您嫌她粗手笨脚,就把她派到其他地方吧。”

    “从福瑞院里头轰出来的,谁还要?可儿,你愿意收下这丫头吗?”

    夏可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娘,这样不懂规矩的丫头我可不要!”

    林氏冷笑一声,怒气积聚在眉心涌动,美目中闪过一丝诡诵:“听到了吗暖儿,没有人肯收下这丫头,难不成我要送到老太太屋里去吗?”

    “娘,暖儿收下她,您看行不行?”夏茹溪笑着说道。

    小环心里一急,怎么可以收下梨香!这丫头可是夫人身边的人啊!说不准今天这一出就是夫人的目的,大小姐这是中计了吗?她控制不住想要上前说话,夏茹溪却目光平静地望了她一眼,小环心里一凛,立刻低下头去,大小姐这是在提醒她,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她说话!

    夏茹溪看的很明白,今天这一出不过是苦肉计,林氏千方百计想要送个人到自己身边来!今天她不收下,紧接着林氏又会想方设法收买其他人来监视她,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将梨香要过来,也好让林氏名正言顺地在自己身边安一颗棋子。

    林氏看着夏茹溪,似乎觉得很意外,尽管夏茹溪的话正中下怀,但她表面上却装出一哥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别看她平日不言不语,实际上最是个爱给主子闯祸的,依照我看,还是打死算了!这样大家都舒坦!”

    “毕竟是一条人命,请娘放心,暖儿一定好好教q,她!”

    “我自己的丫头不听话,怎么能送去给你,这不是让你不好过吗?旁人听到还以为我这是为难你,暖儿,你这是何苦呢?”林氏的脸上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所有人都觉得夫人这一回是动了真格的,然而夏茹溪却知道,林氏今天的表演,不过就是要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而已。

    “娘,人是我要的,即便将来出什么错,暖儿也绝不会怪您。”夏茹溪举眸,眼中尽是请澈的诚恳之色,”娘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我还不晓得么?梨香,娘这是饶过你了,还不快谢恩?”

    梨香一愣,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林氏唇角却是渐渐凝起了一个冰冷的微笑,装作无奈的样子,顺水推丹地说,”既然暖儿你这么说,那就饶了她,让她跟去听暖阁吧。”

    梨香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谢夫人!”

    “滚出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林氏皱着眉头,再次提醒道”,暖儿,这丫头可是你自己要过去的,可别说娘把不要的人硬塞给你。”

    “自然不会的。”夏茹溪这样笑着说,深深望了梨香一眼,梨香则把头死死低下去,不敢抬起来再看一眼。

    闹出这样的事,沈夫人脸皮再厚也不肯久坐,只向林氏约好夏浩满月宴那一天会亲自领着儿女前来祝贺,就提出要走,临走之前对夏茹溪望了又望,却是笑而不语,原先的急切倒是被林氏刚才的举动冲淡了。

    照今天看来,林婉如虽然地位大不如前,到底还是有心机有手段的,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过了,端看她下一步怎么做。沈夫人微笑着,向众人告辞听暖阁

    梨香泪眼汪汪地给夏茹溪重新见了主仆之礼:“大小姐,奴婢谢您救命之恩。”

    夏茹溪看着梨香,只觉得她身材娇小,皮肤白净,眉眼之间很是温柔伶俐。

    夏茹溪对她很满意的样子,对菖蒲道:“你陪她去认识一下院子里的妈妈丫头,顺便安排好她的东西。”菖蒲声音清脆地应了一声是,表情友好地领着梨香走了。

    梨香一走,方嬷嬷的脸上就露出担忧的神情,低声道:“大小姐,您怎么能收留这么一个人呢?她可一直是夫人身边的啊!难道您看不出来,夫人是成心要将这丫头送到您身边来的吗?”

    这句话正是小环想说而不敢说的,方瑭瑭自小将夏茹溪带大,情分与旁人不同,然而小环也的确是全心全意担心着大小姐的,她闻言看向夏茹溪。

    夏茹溪淡淡笑道:“瘦死的骖驼比马大,林氏如今不过是一时失意,你们真以为她黔驴技穷了吗?我若是不收下这个,将来她会想方设法将别人塞进来。”

    方嫉瑭脸上有一丝不信:“这怎么可能?如今是李姨娘在管事,出人进人都需要她点头,她总不会帮着夫人送人进听暖阁吧。”

    夏茹溪此刻正坐在窗下,她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明艳动人:“不能送人进来,就不能收买吗,就算收买不了,难道威胁利诱也不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嬷嬷如今都还看不清吗?”

    “这——”方嬷嬷神色越发惶惑,”她这是笃定了小姐一定会收下梨香了。”

    夏茹溪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有些话,她并没有与方嬷嬷说,林氏身边最信赖的人虽然是王妈妈,但多年来梨香也一直跟着她,很多事情都知道的很清楚,这样的人林氏怎么会送到自己身边呢?她就不怕梨香倒戈,彻底出卖她吗?还是她早已有了应对?不,也许林氏就是知道这一点,才选中了梨香送过来。因为梨香知道的很多,夏茹溪收下她的机会才越大,换了别人,自己未必会考虑这么做。

    说到底,林氏也在赌博。她的心思,夏茹溪略微猜到一些,却也不能完全猜透。她端起一杯茶,静静品了一口,方嬷嬷看着夏茹溪,只觉得她平静的神色有种稳定人心的沉着,让她悬空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嬷嬷,既然她来到这个院子,就不要对她另眼看待了。我说的意思,您明白吗?”

    这是让方嬷嬷提点下面的小丫头,不要刻薄欺负梨香。方瑭毋明白这是小姐的嘱托,便曲膝行礼恭敬地应”是”。

    夏茹溪沉思半晌,这才低声道:“小环,我另有一件差事要你去办!”

    小环看见夏茹溪脸上收了笑容,竟然有几分严肃,不免正色道:“小姐吩咐就是,小环一定尽心竭力。”

    夏茹溪点了点头,慢慢道:“小环,你去打听看看梨香家里还有什么人?当初是什么人将她领进来的?尤其是问清楚,她有什么亲人在府里当差?最近可有什么人找过?越详细越好!”

    小环忙点头应”是”。

    “还有一件,秋月你可安顿好了吗?”

    小环笑道:“好在发现的及时,不然人就没气儿了。奴婢已经按照大小、姐的吩咐,着人将她悄悄送出府去了,旁人都以为草席卷着的是尸体,实际上是个大活人呢。”

    “这样就好,凡事多加小心,不要被别人抓了把柄。”

    方嬷嬷听着,补充道:“小姐放心吧,秋月安顿在老太君名下的庄子里,不会出乱子的。”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轻声道:“小姐,您刚,才不该让笃蒲去陪着梨香,有什么事情,吩咐小环才更妥当。”

    夏茹溪摇摇头,轻声道:“菖蒲跟了我这么久,也该看一看,她究竟是憨傻,还是大智若愚。”

    方嬷嬷和小环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明悟,这是大小姐喜欢菖蒲,想要看看她能不能有足够的机智应对这次的事……,

    所有的丫头妈妈知道梨香是从福瑞院过来的,神情虽然带笑,眼神里却都有一丝防备,梨香不由叹了一口气。

    “怎么,嫌听暖阁不好吗!”菖蒲正在帮她收拾房间,听见叹气声,十分奇怪地问道”,夫人院子更宽敞吗?”

    梨香一愣,赶紧道:“菖蒲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只是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菖蒲笑起来:“没关系,你毕竟是新来的,我刚升一等丫头的时候也是一样,别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呢!我也知道,自己不比小环姐姐跟着大小姐的日子最久,所以做事情要更尽心尽力,现在你看,我们感情都很要好呢!”

    梨香听了微微一笑,暗道你是因为从三等升上一等,招了别人妒忌,我是从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别人看我都以为是夫人派出来的监视大小姐的人,那态度能一样吗?她看着菖蒲,心里微微一动,”菖蒲,大小姐平日里待你们好吗?她——”

    “好啊!”菖蒲一边替梨香整理被接,一边笑呵呵地说”,所有的主子里头,就数咱们大小姐最和气,从不因为一点小事就胡乱发脾气,平日里有好东西也想着我们。既不像老太太那样威严,也不像二小姐那么娇蛮……,”她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听说夫人对你也是经常打骂呢!如今她把你拔到大小姐屋里,明面上,你是被赶出来的,实际上,你可从此脱离苦海了。”

    梨香没有做声,指尖阵阵发冷,望着窗外的目光却有些呆滞,大小姐对别人好,可自己是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大小姐心里能没有疙瘩吗?她会怎么对付自己?不说大小姐,只怕夫人也不会就此罢休,想到那天林氏没说完的话,她不由自主,浑身发抖起来。

    “梨香姐姐,你怎么了?”菖蒲看她不回答,奇怪地问道。

    梨香嘴角微翕,欲言又止:“没什么……”,

    “你就放心吧,大小姐一定是天下最好的主子。”菖蒲看着梨香的神色,笑得很高兴。

    第二天一大清早,夏茹溪才睁眼,打扮得清清爽爽的梨香就已经站在门口了。夏茹溪看了小环一眼,小环赶紧上来伺候,梨香却局促的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沐浴更衣,夏茹溪坐在梳妆镜前,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梨香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外头,丝毫也不敢靠近,更加不敢去抢小环和菖蒲手里的事情做。

    她很懂规矩,也知道进退,还知道顾虑其他丫头的心情,这样的人,难怪可以平安留在林氏身边那么久。夏茹溪微微一笑,让她进来,也不去看她的表情,对着镜子道:“你来帮我梳妆吧。”

    梨香低下头,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夏茹溪的一头乌发如流水一般,顺着天水蓝的内裳蜿蜒而下。

    小环将一条白色绣巾递过去,梨香接过,轻轻披在夏茹溪肩上,然后再拿起梳子,将她一头乌发对镜一点一点拢起。

    梨香一点一点梳着,只觉得夏茹溪的发丝温软绵密,触手柔软,令人爱不释手,正在走神,却突然听到一道柔和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梨香一愣,顿时白了脸,低声道:“回禀大小姐,奴婢是觉着这梳子十分精巧,往日里从未见过。”

    她手里拿的梳子是银制的,梳背上方的造型与梨香在别处看过的都不同,梳身上非花非鸟,反而黎刻着说不出什么图案的细腻花纹,梳背呈弧形月牙状,中间透雕镂空,梳背双面的两端还镂雕着飞行的蝙蝠,形象逼真,动态优美。

    夏茹溪从她手中接过梳子,手指轻轻在梳身上的图案细细摩挲,梨香笑着问道:“大小姐,这是什么图案?”

    小环看她一眼,脸上带了笑容回答道:“这是上古的七种兵器,锋利无比,杀人无形。”

    梨香一愣,脸色又白了三分,勉强笑道:“小姐怎么会喜欢这些?”

    按照当时的习俗,梳子上刻着兵器则意味着”杀气”,大多数女子会选择花鸟作为图案,很少有干金小姐喜欢这些锋锐的东西。

    这是为了提醒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有一把锦利的匕首还悬在自己的头顶。夏茹溪手中握着梳子,梳尺在她手心里留下了道道红印,她轻声笑道:“因为它可以避邪镇妖、逢凶化吉。”

    梨香又看了那梳子一眼,想到蝙蝠图案确实象征着福运高照、吉祥如意,心也就稍稍放下了:“小姐想要什么发髻?”

    “你自己看吧。”夏茹溪轻声地回答,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梨香终于松了口气,动作轻柔地很快梳理好,慢慢将最后一缕头发挽上,又从雕花镂空的首饰匣子拿了只式样繁复的金镶红宝石流苏步摇,夏茹溪看了一眼,笑道:“换简单的吧。”

    梨香一愣,这才想起大小姐身上从未见过很繁复的首饰,她想了想,从匣子里拿出一支翠绿的碧玉翡翠管子,梳好了妆,梨香轻手轻脚地拿起一面铜镜,前后相映中,只见乌发碧玉管,更加衬得夏茹溪清丽无匹。

    夏茹溪笑着点点头,赞许道:“梳的很好。”

    见她满意,梨香方才撤了白色绣巾,然后笑着道:“大小姐喜欢就好。

    夏茹溪微微一笑,随意地拨弄着匣子里的首饰,抬起眸子看着镜子里的梨香道:“你刚来,还习惯吗?”

    梨香垂下眼:“大家对奴婢都很好,奴婢很习惯。”

    夏茹溪淡淡道:“娘送你到我这里来,是什么原因,你知道么?”

    梨香心中一凛:“奴婢笨拙,惹得夫人生气了。”夏茹溪微微一笑:“不,娘是看着你聪明伶侧又善解人意,持意将你送到我身边来。”这句话一说,梨香的脸色刷的白了。

    梨香红了眼:“大小姐,您莫不是怀疑奴婢!”

    夏茹溪淡淡看着她道:“怀疑?怀疑你什么呢?梨香,我什么都没有说,你怎么就觉得我怀疑你了呢?”

    梨香咬着牙跪下去:“大小姐,奴婢绝不敢做对不起您的事情,求您放过奴婢!“

    夏茹溪收起了笑容,淡淡地道:“只要你没有做错事情,没人会想要为难你,但如果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就谁也保不住你。”

    梨香深深低下头:“是。”

    晌午,梨香从听暖阁里出来,心中反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到了听暖阁肯定没有好日子过,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其他丫鬟妈妈们虽然还是对她淡淡的,却并没有实质上的欺负,比起她在福瑞院心惊胆战的生活已经好了许多。她棒着手里的绣品,慢慢往前走去。

    王妈妈悄无声息地靠近,见梨香没有发觉,便轻轻咳了一下。梨香慌忙转身,发现王妈妈站在背后,对自己向来很严厉的脸上透着一丝笑意。

    “王妈妈!”

    “梨香,在大小姐身边还好吗?”王妈妈微笑着问道。“我刚从夫人那里出来,”王妈妈笑眯眯地挨近她,问起梨香在夏茹溪身边的情况,又问道:“你想不想回福瑞院?”

    “让奴婢来听暖阁是夫人的意思,她让奴婢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做事。”梨香知道一句话回答不好王妈妈就会发怒,只能斟酌着回答。

    “说的没错!你可算开窍了。”王妈妈越走越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丫头,您要想回夫人身边,我可以帮你,只看你自己明不明白。”

    一听对方说要让她回去,梨香心里已经绷紧了弦;再听说对方要帮忙,心里更加大吃一惊。她再笨,这话里的意思她还是听得明白,王妈妈想让自己在大小姐身边做奸细,联想起夫人上次说要让她在大小姐身边词候却又突然住。没有说完的事,,,,”她低下头,心里忤抨跳,使劲咬着嘴唇不说话。最终,她硬着头皮顶了一句:“奴婢…,”奴婢不敢…”

    “梨香,你忘了你妹妹吗……”王妈妈还是一副笑模样,刻意拖长了声音,听在梨香耳里,无疑是催命的恶鬼…077满月酒重遇渣男

    “王妈妈,我求您,不要对霜晴下手,我就这么一个妹办,,”,梨香的泪水一下子流出来。

    “不想我对她下手,你就应当知道该怎么做!大小姐那儿有什么动静,你随时都要向夫人禀报!”

    “您让别人干吧,我不行,要是大小姐知道肯定不会饶过我,我只是个丫头啊!”

    “别人?大小姐的听暖阁守得跟铁桶一样,别人可没那么容易进得去,你进去了正好,也省的夫人再费功夫!”

    “王妈妈!我求您了。我什么也不懂,我害怕,真的不行,到头来说不定会给夫人会惹出什么祸事!”

    “我已经把话撂这儿了,做得了你得做,做不了还是得做!”王妈妈把脸拉下来,冷笑道,”过几天就是节骨眼儿,你要是把夫人的事儿办砸了,不要说你妹妹,哪怕是你爹娘,也没好果子吃!”

    梨香怔怔地看着铁石心肠的王妈妈,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听暖阁的日子很平静,梨香在福瑞院呆了六年,府里的险恶已经了然于心,特别是夫人,眼睛里揉不了半点沙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早已令她心惊胆战。如今她被派到大小姐这里来,明里暗里大家都提防着她,她自己也的确是被派过来做奸细的,但说也奇怪,明知不该和大小姐亲近,她却依然感觉到夏茹溪身上有一种力量让人动容:大小姐的微笑,皱眉时候的温柔,丫头做错事的时候轻声的责备,做对了毫不吝啬的奖赏,明明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却永远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练琴、练书法,甚至自己动手采花、制胭脂、泡茶,脾气那么温婉,行事作风却像个男人般果决,这一切都令梨香感到震撼她甚至发现,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在不由自主地仿效着她,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夏茹溪对她来讲,充满了神秘与诱惑,她明知道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还是想要解开大小姐的秘密,她总觉得,掀开那一层面纱以后,里面的真相会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憧憬。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夏浩满月酒这一天。天气正是晴朗,春光明媚,花红柳绿,极适合宴客,林氏本想要给夏浩大办特办,李氏却并未答应,只像上次做寿一样开了几桌筵席,一众男客在前面吃酒,女客在后院另辟了一处饮宴。然而这一回来的人,却不知为何比上次多了许多,原本京都里和夏家交好的人自是不说,很多对与蓉郡主并称京都双璧的夏家大小姐感到好奇的人也来了,还有不少夏治在官场上说不上热络的同僚,场面比上次李氏做寿还要热闹三分。

    林氏坐在铜镜前,梳着高高的云髻,戴着一只九尾的大凤钗,凤钗上衔着一缕光彩夺目的珍珠串,脑后压了一朵金累丝点翠镶珠宝花蝶,穿着正红色亮纱外裳,系金色织锦宽腰带,亮眼的牡丹纹十二幅长裙,竟将因生产而略微有些臃肿的身材修饰得婀娜多姿起来。

    等下众人见了自己,少不得要惊讶一番吧。重生之高门嫡女

    林氏勾了勾嘴角,看着镜子里人的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掩盖了原本眼里的凌厉之色。

    王妈妈打量着她,笑道:“多亏钱大夫调理的方子,夫人看起来比从前还要精神几分呢。”

    “是吗?”林氏笑了笑,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我自然要打起精神,若是连我自己都没精打采的,那些人更要得意了。”

    “今天的事——”王妈妈看了看镜子里林氏精致的眉眼,犹豫着轻声道“,老奴看梨香那丫头似乎有些举棋不知,,”

    “待会儿看戏的时候,你想法子带她到我的跟前来。”林氏目光一凝,冷冷地说道。

    “是!”王妈妈应了,脸上重新恢复了笑意盈然的模样。

    这时候,夏治在书房里招待比旁人都早到一步的吏部尚书廖远。

    “恭喜恭喜,恭喜夏兄又添一子帆“廖远坐在书房里,脸上的笑容带着三分打趣道”,小少爷叫什么名字?”

    夏治陪笑道:“夏浩,是一早起好的名字。”

    “好名字。”廖远点点头道”,今天可要把令公子抱出来让大家看一看。

    夏治脸色一暗,”当然!”夏治面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十分介意天煞孤星的事情。林氏生怕别人谋害了这孩子,天天守着看着,甚至不让任何人进去福瑞院,连老太太派去的人都挡着,他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儿……

    廖远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你别怪我多事,我听说京都有些不利于小公子的传言啊……”

    “什么传六,,”,夏治脸上的表情一僵。

    廖远手中随意地拿起一个碧玉镇纸把玩,脸上的表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带了一丝凝重,”你我同僚多年,有些话我也不想瞒着你,外面到处都传,说惠安师太铁。直断,说你家这位小少爷是天煞孤星……,”

    夏治一愣,额头冷汗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廖远笑道:“我也不是外人,所以才和你说这些话。我只是想提醒你,这些传言平日里倒没什么,但你是要往上走的人,平白无故多了这许多话,只怕有损你的声名啊……”

    夏治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脊背,脸上硬是挤出笑容道:“是,您说得对,我早就该注意到这个了,惠安师太曾经说过,等孩子出生就要送到有道行的师博身边去修行,这样也能消灾免难,只是我那夫人……您是知道的,她出身侯府,性子倔强,宁死不肯从,非要将那孩子留在身边,这一次办满月宴,家母说不要大办,她却偏要坚持大宴宾和,,,我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夏兄在官场上行事倒是决断,怎么对这些妇人反倒没法子了?”廖远闻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一个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的男人,怎么能在朝为官呢?夏治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他总不好说,自己是畏惧林文渊,才会对林氏步步退让吧,廖远也不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道:“夏兄,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你想想这一次你儿子的满月宴,为什么来的人比上次老太太的寿宴还要多?”

    夏治心回电转,干笑几声,道:“那些人多数是冲着您的金面,知道您也会出席,说不准是想借着机会攀附,不然就凭我的这几分薄面,哪里会来这么多客人?”

    这话明显是恭维,廖远微微一笑,很是受用,又抛出一个重量级的消息:“你可知道,我很快要升迁了!”

    夏治闻言心里一烫,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恭喜廖兄!这一回——可知道是要去哪里么?”

    廖远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才轻声道:“听泰王的意思,是去中书省任左承,很快任命就会下来了。”

    廖远为人谨慎小心,他现在和夏治说这种话,这事情必然是定下来了。夏治心中咯噔一下,笑道:“廖兄高才,自然是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小弟真是既佩服又羡慕啊!”

    廖远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流露出几分轻微的责怪,道:“早跟你说过平时多和我一起去走动走动!秦王殿下岂是池中之物,你要是攀上了他,自然也不愁升不上去!就连你那个小舅子,不也一样——;,他话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口

    林文渊和秦王走的也很近,夏治当然不傻,早已听出了弦外之音,只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镇国侯府看似是一个整体,其实早已四分五裂,他的大舅爷林文龙的女儿即将嫁入太子府,二舅爷林文渊却和泰王一系走的很近,这等于是站在了两个不同的阵营,对镇国侯府来说这并不是坏事,谁最后赢了都不至于压错宝,多留条路总是好的,可是对于自己来说,这就很难选择了,一个选不好,可是就彻底栽进去了。想到这里,他笑着道:“我是没法子,您也知道,我那个侄女可是要嫁入太子府了,到时候……,夹在中间我也难做人。”他最好的法子,就是再多观察一段时间,等时局真的定下来再说。

    廖远当然知道夏治心里打的主意,心道你等来等去,局势真的定了,这大腿可就不好抱了!旋即冷笑道:“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一走,这个位子就空了出来,你也该赶紧的准备一下,活动活动,别被人家钻了空子。

    夏治心里一喜,脸上却故意沉吟道:“只怕是有些难,我的政绩您也知道——”

    廖远笑道“你别和我打马虎眼,这件事只要秦王殿下肯帮你,也就成了一大半儿了,让尊夫人找那位林尚书筹谋一下,还怕成不了吗?”

    夏治一愣,心中的念头千回百转,道:“廖兄,我有如今离不开您的提携,若真的有这个可能,还要靠您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才是。”

    廖远却故意不回答,转而又提起了另一桩事:“你那位长千金,可是出落得越发好了,听说就连曹国丈家里都派人来问过……”

    夏治心里一跳,道:“曹家空担了个国丈的名头,也不过是沾了裙带的光,哪里比得廖兄家,久久小说网不说,贤侄更是仕途坦荡。人家都说您福气好,儿子女儿都很出色,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廖远心中受用,笑意更深,道:“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心里明白就好。

    在廖远看来,夏治本人不算什么,不值得费心拉拢,然而他身后还有镇国侯府,这官场中,盘根错节,风水轮转,谁也说不准到最后会怎么样,所以自己在适当的范围内提点他一二当然是可以的,只是他也应该作出相应的回拟,,,,

    听暖阁里,夏茹溪刚刚穿戴好要出去迎客,忽听外面一阵嘈杂的声响,方嬷嬷正要出去看,只听外面传来菖蒲的声音道:“大小姐,老太太身子不适了。”

    满屋子的人顿时一惊,夏茹溪皱起眉头,昨天去请安李氏还好好的,今天是夏浩的满月宴,怎么就生病了?

    屋子里眨眼功夫鸦雀无声,夏茹溪无声地叹了口气。

    方嬷嬷疑虑重重:“大小姐,老太太这如,,,”

    夏茹溪道:“我先去看看。”

    夏茹溪到了寿安堂,只见张妈妈眼睛通红,似是哭过的模样,心中有些吃惊,张妈妈看到夏茹溪来了,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嘴上急忙道:“大小姐,快去瞧瞧老太太吧。”

    “张妈妈,昨天来老太太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儿就病了?”夏茹溪轻声细语,脸上带了一丝焦急。

    张妈妈看了一眼周围的丫头妈妈们,长喘了一口气”,早上起来老太太就有些胸口闷,刚才直喊头疼,还说今天是小少爷满月酒,一定要出席,人没走到门口,忽然就昏了过去。王大夫已经请来了,正在给老太太开方子。就在这时候,李姨娘突然从里面掀开帘子走出来,看着夏茹溪露出惊喜的表情”,大小姐。”

    夏茹溪问道:“祖母现在怎么样了?可还好吗?”

    李姨娘道:“老太太缓过气来了,玉梅在旁边伺候着,我正要出去禀报

    老爷。”

    夏茹溪点点头,道:“别急,今天贵客多,爹爹在前厅待客,先看看老太太的情形到底如何再决定,不然惊扰了外头的客人不好。”李姨娘听了点点头,道:“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到。”

    一路进了内室,守在老太太身前的玉梅见夏茹溪来了,急忙让出老太太床前的位置,夏茹溪走上前去看,李氏躺在迎枕上,面色苍白,呼吸有些微的急促,夏茹溪不过刚刚走近,李氏已经睁开眼睛,看到她点点头,慢慢地道:“暖儿来了。”

    夏茹溪不由自主面带忧虑:“祖母是哪里不舒服?”

    李氏声音微弱”,我头晕得很。”说着,夏茹溪看向床边的王大夫”,您看,祖母是怎么了?”

    王大夫面露疑虑,道:“从脉象上看倒没有大问题,也许是天气转暖,老太太一时不适应……,”他摇摇头,旁边的人听了,心道这是个什么毛病,连大夫都看不出来?

    李氏似乎很没力气,坐都坐不起来,她对周围的人摆了摆手:“你们先

    下去吧,我和大小姐说说话。”

    李姨娘一愣,不由自主咬紧了嘴唇,轻声道:“我也留下词候老太太吧!”

    李氏看向她,”没事,这里留着暖儿一个人就行了。”

    李姨娘目光一闪,这才和众人一起退下,屋子里只留下李氏和夏茹溪,还有老太太的心腹张妈妈。

    李氏长出一口气。

    夏茹溪道:“祖母身子一向健朗,这一次自然也没有大碍……只要您放宽心,好好养病。”

    李氏道:“我知道,这不是寻常的病症,那天煞孤星的命太硬,我恐怕迟早有一天要被他克死。我只是后悔,当初动手的时候没有彻底狠下心来,总觉得孩子没了就行了,却没想到这天煞孤星还是死咬着咱们家不放“说着淡淡地道,”之前要是能连她一块除掉,也不会有今日。”

    夏茹溪低下头,李氏当真恨毒了林氏,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

    李氏叹口气,挣扎着拉起夏茹溪的手,哀叹,”我嫁到夏家这么多年,一直劳心劳力苦撑着,若是因为这个孩子,夏家有了什么损伤……,我当愧对你祖父,愧对夏家的列祖列宗……,”说着说着,她猛地咳嗽了一声,夏茹溪急忙上前用手抚顺她的胸口。

    李氏看向夏茹溪,道:“今天这场宴,我是不能参加了,你就和那些夫

    人说——我身子不适。”

    孙子的满月酒,祖母竟然不参加,这样的事情便是全京都也找不出的,岂不是要坐实了夏浩天煞孤星的名头,让林氏气断了肚肠?夏茹溪看着李氏,心中为这个幼小的弟弟叹了一口气,忙道:“祖母,您不必担心,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不要多想,满月宴自然会顺顺利利的。”

    李氏点点头”,暖儿,看着点你娘,别让她闹出什么有损夏家名声的事情来。”

    一个月来,李氏已经提了多次要将夏浩送到庙里去的事情,林氏都借。孩子没满月,身子又柔弱,坚持不肯让任何人动他,这样一来,老太太和林氏的嫌隙自然越来越深,梁子也越结越大了……,

    女客慢慢都到了,一群服饰华贵的夫人们围着小圆桌,坐着吃茶聊天。小姐们也都找自己熟悉的人聊在一起,场面很是热闹。

    夏茹溪上身穿着素色薄纱外衣,领。绣着淡雅的绿萼梅花,里面月白色对襟中衣,下着一袭淡紫色湘水芙蓉裙,头上偻堕髻,耳后明月珠,微微一笑,明媚清爽。这身裙子是李氏持意找一等的绣楼定做,很是精致秀丽,特别在面料x绣花,还有颜色式样上,费了不少心思。

    小姐们看着都很喜欢,纷纷问她,身上这裙子是哪家绣楼做的,是哪位师傅的手笔,夏茹溪含笑陪着说话,——回答。

    林元柔转头对夏可笑道:“你这位大姐,可真好人缘。”夏可看着在人群中说笑的夏茹溪,嘴角勾起冷笑,道:“她的这种本事也算厉害了,连祖母都被她蒙骗过去了。”

    林元柔摇摇头,淡淡道:“说起来,上次赏花宴会你没有去,实在是太可惜了,你姐姐真是大放光彩呢!”

    夏可穿着玫红色的八宝琉璃暗金裙子,头上戴着珊瑚镶宝的金暮子,看起来光彩照人,听了林元柔的话,眼睛里闪过一丝嫉妒,却很快掩饰好了,微笑道:“是呀,祖母常常和我提起,要我向姐姐多学学。”

    林元柔掩。笑道:“要我说,这样讨好别人的方法,当真不是一般人学得了呢!”

    一旁偷听她们二人对话的苏芸娘轻声道:“大小姐如今和蓉郡主并称京都双璧,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这话虽然是夸夏茹溪,听着却很酸,林元柔勾起冷笑,她虽然不忿夏茹溪出风头,却也看不起苏芸娘这样的商户之女,当下站得远了些,不想沾到对方身上的铜臭味,苏芸娘进京以来,这种事情都司空见惯了,只是心里有些委屈,脸上却还是装出一副笑脸。

    史家三小姐一直对这里的动静很关注,这时候突然问道:“可儿,你的弟弟呢?怎么现在都还没有抱出来,我听说他从出生起就一直在生病,这是真的吗?”

    夏可一愣,脸色顿时有点不好,只是她也知道史三小姐是吏部尚书廖远的嫡女,人家爹是夏治的顶头上司,自己说话当然要小心些,她笑道:“因为弟弟身子弱,娘是很少带他出来。”实际上,是一次也没有过,甚至自己去探望,林氏都坚决不让她见人。

    史三小姐笑道:“我听人说,惠安师太说你弟弟是扫把星呢,你们真是胆大,居然还敢将他留在家里?”

    夏可脸色一变,”这话史小姐是听谁说的?”

    “这事还需要听谁说?大家都知道的。”史三小姐继续说”,哎呀,这样的命格是百年难得一见呢,可儿你要多小心,千万别被克着了。”说着,她还掩住嘴角笑了。

    夏可握紧了拳头就要站起来,她身后的丫头夏雪一惊,连忙轻声道:“二小姐,您的裙子皱了,奴婢帮您理一理!”实际上,是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千万不要在这里闹出事来。

    夏可咬住嘴唇,生硬地坐了回去,脸上强笑道:“不过是一些不懂事的人乱嚼舌根罢了,史小姐怎么能相信呢?”

    不一会儿,就见林氏从外面走进来,所有人都笑着站起来和她打招呼,气氛一时之间热烈起来。夏茹溪看在眼中,微微含笑,眼睛里却是冰冷,她对林氏低声道:“娘,祖母身子不适,就不出来陪客了,她说您要是忙不过来,可以请李姨娘一并照顾。”

    林氏看了夏茹溪一眼,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道:“既然老太太不舒服,也就不要勉强她老人家了,至于李姨娘么,不过是一个妾,难等大雅之堂,还是我自己辛苦一下巴“说着对众位夫人小姐道”,戏台子搭好了,各位一同去稍坐吧。”

    夏可节衅地看了夏茹溪一眼,首先挽着林氏的胳膊,带头出去了,夏茹溪却微微一笑,恭顺地走在后面,后头夫人小姐们对视一眼,都说着笑着跟出去。

    林氏笑着在棚子里坐下,这一回老太太不在,她理所当然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出席。夏可想要坐在她身边,林氏却皱了皱眉,道:“一点儿也不知道礼让,你大姐今天辛苦了,把这位置让给她吧。”

    夏可刚要说话,林氏却使了个眼色,王妈妈笑着上去挽住夏可,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胳膊,夏可微微一愣,林氏已经笑道:“暖儿,来,过来坐在我身边。”她指着身边一张椅子说。

    “瞧瞧,人家这娘多疼女儿。”

    “是啊,夏夫人真是个好心肠的夫人,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也这么爱护。”

    “这可难说哪,你们是不知道——”

    旁边的夫人小姐们脸上都露出笑容,互相对望了一眼,交换着耐人寻味的眼神,窃窃私语个不停。

    夏茹溪笑得很温柔,从前就是这样,每次林氏一开口,外人就觉得她对自己很好,为人很贤惠很大度,当初自己不也是被她那出色的演技迷惑了吗?若非重来一次,她真的不知道,林氏这张笑脸是怎么做出来的,明明那样仇恨自己……,

    因为林元馨再过数月就要出嫁,不便再参与这样的场合,这一次镇国侯夫人沈氏并未参加,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蒋氏却因为林氏的关系,持意带着一双儿女前来祝贺。这时候她看到如此情形,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妹妹,你和暖儿真是母女情深呢,叫我好羡慕。”

    “那也是暖儿懂事,我才这么疼她。”林氏笑着拍拍夏茹溪的手,满脸都是慈爱,说完,她又细心地帮夏茹溪整理了衣襟,表情着实很温柔,温柔得令人胆战心惊。

    小环和梨香都站在后面伺候,小环看着林氏对夏茹溪这么好,想起之前两人之间的种种恩怨,越看越觉得身上发毛。夫人显得很诚恳,像是真心疼爱大小姐一样,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那么一种慈爱。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小环还当真以为夫人这是想开了,要和大小姐和睦相处,但话又说回来,林氏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可能吗?她看一眼站在林氏身后的王妈妈,见她笑着一张脸,眼睛里却时时闪动着叫人心惊的光芒,小环心里一顿,不由自主转过脸看了梨香一眼,然而梨香却像是一直心不在焉,低着头谁也不看。

    小环推了她一把:“今天客人多,你可警醒着点。”要不是方嫉瑭老毛病又犯了,菖蒲和文秀持意被留下照顾,也不会轮到梨香来。虽然梨香到听暖阁以来,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是小环心里就是不放心口

    梨香是不敢抬头,因为她每次抬头,都会看见王妈妈冰冷的目光向她这边投过来。

    “你怎么带着这丫头!”林氏突然指着梨香问,似乎刚引发现她。夏茹溪笑道:“这是娘调教出来的丫头,女儿也十分喜欢,这样的场合让她多跟着,也不至于整日在院子里头闷坏了。”

    “这丫头没给你闯祸吧!”林氏看了梨香一眼,口气显得很冷淡。在此之前,她曾暗示王妈妈去找梨香,问问她现在的情况。听暖阁的情形林氏现在也很清楚,梨香老实懂事,聪明伶俐,也不多嘴多舌,这样的人招主子喜欢,夏茹溪如今出门经常带着她。

    “不会,梨香上次也只是一时糊涂,现在——”夏茹溪看了梨香一眼,笑道”,算是听话懂事。”

    “那就好,我还怕你嫌弃这丫头。”林氏不动声色地笑了。

    戏台上演的是一出热闹的戏,这一回林氏做主,自然不会选那些她看着不顺心的戏,持地挑了一出珍珠塔,才子佳人,风流缱绻,状元及第,夫唱妇随,夫人小姐们就爱这样的戏,巴掌都拍红了。

    戏台上唱的正热闹,却突然来了一个福瑞院里的丫头,回禀说小少爷突然大声啼哭不止,乳娘哄不住,请林氏回去看看。

    林氏把脸一沉,恼怒道:“这么多夫人都在这里,连个孩子都哄不住还要我亲自回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丫鬟惶恐地低下头去不吭声,抹氏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向众人道:“都是我把这孩子惯坏了,这么不懂事——”

    旁边的蒋氏笑道:“瞧你说的,这里坐的也都是熟客,我们自己招呼自己也就行了,孩子那么小,你和他置什么气呀,快去看看吧!晚上可要记得把孩子抱出来,咱们大家也好看看!”

    众位夫人也纷纷点头,劝林氏回去看看。

    林氏望向夏茹溪,夏茹溪眼中刊过一丝冷意,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端丽:”娘,弟弟既然哭了,您就回去看看吧,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乱子,再不济,还有妹妹帮衬着。”

    林氏点点头,美目落在夏可身上,道:“可儿如今也懂事了,你要多帮着你姐姐一些。”

    夏可站起来,柔顺地点点头,道:“是,娘,您放心吧。”

    这边戏台上继续唱着,风流俊俏的书生刘展与知府千金一见钟情,上门求亲,却因为家道中落而被知府拒之门外,俊俏的书生悲不自胜,无处可投,夜宿汪船。小姐们看得很紧张,夫人们却说说笑笑,场面很热闹,并未因为林氏的离去而冷场。

    林氏走了一盏茶功夫,王妈妈突然过来,上前对着夏茹溪行了礼,笑道:“大小姐,夫人命奴婢来请大小姐一件事。”

    夏茹溪笑道:“娘有什么吩咐,王妈妈直管说!”

    王妈妈笑道:“夫人去抱小少爷,谁知小少爷刚喝过奶,一下子就全吐了,弄脏了夫人的裙子,要找去年那件同色的石榴裙来换,您也知道,梨香原管着夫人屋里的衣裳首饰,她的差事由旁的丫头顶了手。”说着,脸上露出几分不悦”,偏偏这件裙子当初是她收拾的,谁都找不到……,想让她过去看看。”

    旁边已经有夫人小姐好奇地看了过来,夏茹溪嘴角含笑:“她原先就是娘屋子里的,有什么事情娘直接吩咐就好,梨香,你跟王妈妈去吧。”

    梨香望了夏茹溪一眼,却看到她温和的眼神,只是在她看来,情愿大小、姐对她严厉一些,她心里才能好过一点。梨香真心觉得,大小姐这样聪明,家里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不过对方不问,她也不敢提……

    林氏没有在照看夏浩,她坐在自己的贵妃塌上,等着梨香过来。几次拿起茶杯又放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王妈妈才带着梨香进来了。

    一进门,梨香迎上林氏冰冷的眼神,心头不由一怔,一下子令她想起夫人平日的威严,不由自主跪倒在地,身子带起一阵颤抖。

    “梨香!”林氏两眼盯着梨香,沉吟片刻,突然单刀直入地冒出一句出人意料的问题”,你恨我吧?”

    “大人……奴婢不敢,是奴婢做错了事,才会被夫人赶出去。”梨香一愣,随即咬住嘴唇,竭力让自己维持镇静的表情。

    “你说的可是真的?”林氏平静地说。

    “奴婢绝不敢撤谎骗夫人。”

    “要是那天我真把你打死了呢?”

    “那也是奴婢自己的错,绝怪不了夫人。”梨香心里不断打鼓,额头上沁出一片细汗。

    “你知道这一点就好,不枉我留你在身边这么多年。”林氏长长吁了一口气,口气和缓了许多。

    “梨香!夫人恩典,你在福瑞院这边的月例银子照旧,你懂夫人的意思吧。”王妈妈慢慢地说了一句,就是这一句,让梨香心里更加害怕,夫人从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尤其自己是个犯了错的丫头……,绝不只将大小姐身边的事情透露给她知道这么点事!她一定还有别的要求!

    “对了”,林氏若有所悟,定定望着梨香,”今天,我是要让你帮着做一件事。”

    “夫人请吩咐!”梨香低下头。

    “王妈妈,你去和她说。”林氏沉吟了一会儿说。王妈妈立刻到梨香的耳边,认真说了几句话。

    梨香一听,顿时脸色煞白,如同筛糠一样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奴婢不敢,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介“

    王妈妈冷笑一声,”你是从夫人这里出去的,还真以为大小姐把你当自己人哪?不为夫人做事,你想怎么着!”

    梨香浑身一颤,”奴婢……,奴婢……”,

    林氏望着梨香,眉眼之间都是凌厉:“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这机会我可只给一次。”

    那一边的戏台上已经是第五折的间歇,戏子们去台后做准备,夫人小姐们热闹地坐在一起说话谈心,夏茹溪站起来,请蒋氏代为招待客人,自己则向诸人告罪后离开了院子,这个时辰,她要去查看马上要送过来的点心糕点、。

    沈夫人看了她一眼,立刻对苏芸娘使了个眼色,苏芸娘会意,对身边的小丫头挥了挥手,那个小丫头便飞快地离去了。

    自从老太太信了天煞孤星的事,就命人在花园里养了很多小动物,廊下装了一排的鸟笼,里面大多是画眉、喜鹊这样的吉祥鸟,夏治为了讨好老太太,持意命人从远方运来了两只珍珠鸡,后来觉得单薄,又弄来了很多兔子养在花园里。旁人看着新鲜,夏茹溪却知道,这些动物都是老太太用来”挡煞”的。

    走过花园走廊的时候,夏茹溪猛然间闻得有醺然冷幽的酒香扑鼻而来,夹杂着一股陌生男子的气息,她不由得驻足,低声对小环道:“还是走别的路吧“说着便要回身,却不料走廊拐角处有一个男子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小环慌忙挡在夏茹溪身前,呵斥道:“大胆!谁这样无守。”

    来人墨发玉冠,一身泼墨山水白色绉纱袍,袍角绣着一朵横枝的苍梅,整个人透着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风姿十分美妙,令人一见之下,便是无法移开眼睛。夏茹溪却对他的这般形貌熟悉无比,反而没有感觉,只是心中异常厌恶。

    苏玉楼微笑道:“夏小姐怎么一见到我就躲?我生得面目可憎吗?还是玉楼什么时候得罪了小姐,才让小姐对我这样诸厌?”

    夏茹溪若秋水般的眸子轻谦了一下,掩住了眼底的僧恶:“公子说笑,夏茹溪不敢。”

    苏玉楼见她说得冷淡,不由怔住。

    “我只是想请小姐帮个忙而G,,”苏玉楼抿了抿嘴角,脸上的笑容带了一丝温柔,使得他看起来更加的让人心动”,我路过草丛的时候,看到这只兔子好像受伤了,小姐可不可以帮个怔,,,,”,

    “兔子?”夏茹溪看了一眼他的怀中,果然抱着一只浑身雪白,还在瑟瑟发抖的兔子。

    “它的腿不小心受伤了。”苏玉楼将免子举起来给她看,脸上带了一丝赧然,”我是男子,从来没做过包扎的活……,”换了任何一个年轻的小姐,看到这样受伤的兔子都要起一点怜爱之意,夏茹溪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小环,去把免子抱回来,找个丫头包扎一下。”

    苏玉楼只觉这微笑淡如清风,让他不知身在何处,心里又是一跳。不由自主想到,她明明对人这样冷淡,他怎么竟也如此着迷……

    苏玉楼从小生在富贵之家,一举一动,别人都是呵护备至,又天生长相俊秀,对自己当然是十分自信。然而夏茹溪这样对待他,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连往日的信心都似乎没有了,,,,”他伸出手拦住小环,不肯将免子交出去,反而定定盯着夏茹溪道:“夏小姐,你厌恶到不愿意与我多说一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