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娇娇(三)

溪芷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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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活一辈子,有些事真的是传奇故事虚构小说似的,但真让你碰上了,你还得认,你还得这样过下来。你那时知道的,人顺起来一切皆顺,同学们捧着老师宠着公主似的。但就那么一下子,一切都变了,命运来了个急转弯……

    “我知道,”他看她一眼,一股酸楚冒上来,“我知道球球娶不到好理解,说你嫁不出去太夸张了吧,你,你是我们这些人心中的美丽化身,是女神呀!”

    “哼,还化身,还女神,狗屁,”她突然狠狠地望着他,仿佛就是他害了她似的,“我遭难的时候,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你们都到哪里去了,还女神还化身,见鬼去吧!”她喉咙哽咽了,触到了情感深处了。

    他闻着他喜欢的松叶味道,凝神瞭望沉睡中的学校,除了比当年多了几栋楼外,一切还是老样子,不知有多少届的学子在这里完成了中学的历程,演绎了自己独有的故事,但再也不可能有娇娇那样的故事了。娇娇是那个时空的交汇点的骄子。他仿佛看到了娇娇穿着运动衣在一群男孩中跃起,宛如她一股青春气息拖着她把篮球投进去;他又见他刚写完那篇毛笔字公告,娇娇对他嫣然一笑的丽影;他又见着他和虎虎军军冒死潜入学校的那间囚室,把昏迷中的娇娇背了出来。这情这景仿佛在他面前清晰地又重复上演了一遍……

    生活在平和温馨环境中的人,日子会像缓缓的流水风浪不兴日复一日,回顾过去,哎,几十年弹指一挥间,甚至到了六十岁了还以为自己才三十岁的人。娇娇相反,她似处一直处于风浪狂雨之中,“愁多焉得至无痕”愁是秋心,“秋风秋雨秋奈人,”不到三十岁看起来侧像四十多岁的人了。

    晓晓本来聊聊天就要走,娇娇要留他吃饭,他呢,只不过想见见昔日的美人今何在,见着了,其景真是情何以堪!而且嫁给了仇人,为何为何?何况,当年冒了多大的风险去救你,曾经心灵中女神,历史怎么能这样无情,命运怎么这样捉弄人。他坚持要走,但,娇娇突然脸色黯淡下来,那眼睛马上充盈了满满的泪光,他心一酸,何必呢,那就留下来细听关于她和那个曾球球的也许浪漫也许心酸的故事!

    娇娇下厨了,他说到周边走走,他知道她还有个三岁的女儿,大约在幼儿园未回。他寻到了小卖部,买了两包奶粉一包大白兔奶糖,当时算是贵重品。回到娇娇家时,闻到浓浓的炒鸡蛋香味,一个小姑娘在厅里玩耍,见到他有些怔怔的,但那双眼睛多美啊,俨然就是娇娇的复制品!娇娇穿着围裙,一副能干的家庭妇女模样,她对女孩说,“这是李叔叔,星星,叫李叔叔好,”星星生生地叫了一句:李叔叔好!“他说星星小朋友好!把大白兔奶糖送到星星手中说,“喜不喜欢吃奶糖?”小星星显然很兴奋的样子。

    娇娇的手艺真不错,一盘炒蛋,一碟炒腊肉,蒸了一条鲩鱼加上青菜,摆上来一桌子,搁一起颜色搭配也美,又香气逼人,让人垂涎。娇娇给他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一杯。我问曾球球还未下班,她说他到另一个矿开交流会去了。小星星显然是饿了,未装饭就弄了块腊肉塞进嘴里,我说给娇娇孩子装饭吧,娇娇麻利地给星星盛了饭,又挟了几样菜,叫她坐在旁边吃去。

    娇娇端了杯望了他说,“感谢老同学来看望我,为了我们的相逢,干一杯!”

    “是呀!一晃就是十年了,时间太无情太野蛮了!”这句话怎么脱口而出,似乎不用想,这显然给伤感添油加醋。

    他们碰了杯一饮而尽,娇娇又给加满了,端了杯说,“为无情的时间,为野蛮的时间,干杯!”

    他望着她说,“你吃口菜吧,这样容易醉的!”

    “醉就醉吧,人生难得几回醉!”看得出她是能喝几杯的,但似乎没喝多少就醉了,这是心醉而不是体醉!

    他只得举杯,“硼”地碰了一下,大约力度大些,两人的杯里都撒出来几滴。

    刚饮下去,娇娇又要倒酒,他抢过酒瓶说,“我来斟,我们慢点喝,你先吃口菜,”说着挟了一大块蛋放在她碗里,待她吃了才又斟满酒说,“你当年不是回了你的老家,后来是怎么又回来了的?”

    “那还不简单,老家是北方的农村,农民还是向往工人的,他们还指望着我父亲给他们找工作,我怎么又能长留在那里,而且我爸妈也不放心我,所以住了一段时间就回来了!”她似乎有些淡然,不值得说似的。

    他们边喝边说,大约每人已有二两洒的样子,他有点脸热,娇娇则面若桃花了,面若桃花的娇娇显出些在学校时的风韵,他心有所动,想靠了酒的动力才使这趟寻访心灵美人的功夫没白费,爱美是人的天性,他问,“你现在的丈夫当年的飞将军,当时怎么会突然做出那么一件事来,现在想来还是不可思议!”

    “心里的魔啊!”

    “魔!”他一惊,他自己经历了那石龙魔怪之灾,现在怎么又是魔,“难道当时曾球球中了什么魔了?”

    “中了什么魔,中了心魔!”他给小星星加了点饭又挟了青菜和鸡蛋,嘱咐她一点都要吃光不能浪费。才又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那时节,你们农村的孩子是一个圈子,我们城镇的孩子也算一个圈子,我们这圈我和镇上的那几个同学来往多些,他们不但成绩好而且也能体贴女孩子,和他们靠近是很自然的。当时曾球球是矿山的,不但顽皮而且成绩低劣,学校叫我去帮扶他,我不愿意但又不能违拗班主任的信任。这样接触自然就多了,这球球也就有事没事的来找我,镇上的几个同学不高兴了,说球球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传到后来,有人当面污辱他,伤了面子也伤了自尊,所以才闹到后来的样子!”

    “哦,伤了自尊了,所以要报复,又碰上了良机,他虽学习不好却善于打架,大约你镇上的同学都败在他手下了,所以不可一世,所以为所欲为!”他梦呓似的说。

    “你推得很对,就是那样的!”

    “你又竟嫁给了他,这归属像一部小说似的,好多小说不都说是仇家,结果两家的公子小姐都相恋了,风波连连,最后才有大团圆的好故事。不过数千年过去了,你们还弄这种小说故事,成低俗小说了,”他有点醉又有点朦朦胧胧的冲动,不能说,却冲动着要说,“唉!低俗小说,低而俗气,毕竟是小说,有意思吗?”他竟盯着她质问。

    “不是我们要弄低俗小说,而是这鬼魂,不知历史留下什么的鬼魂找上我了,我斗得过那鬼魂么!”她的话硬梆梆的,显然不高兴。

    “唉!鬼魂,什么鬼魂,你的借口吧!那个什么什么球球,肯定说命运缘分什么的,这样,你们就有理由在一起了!”他不知见什么鬼似的竟醉了,不能说的,都冲动地说了。

    “什么鬼魂,我告诉你吧,是面子,我是个女人,没有了面子成了破烂货,谁还能要谁会要。而他犯了错,坐了牢,只能回到矿里子承父业下井挖煤。他娶不到我又嫁不成,好心人一撮合不就成了。你知道死了人的人家怎么劝亲人的吗,死的死了,活着的还得活下去,我和这球球也是这话,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日子还得过下去!”她喝了酒情绪也激动起来,竟泼妇似的语气重而快。

    “我知道,”他看她一眼,一股酸楚冒上来,“我知道球球娶不到好理解,说你嫁不出去太夸张了吧,你,你是我们这些人心中的美丽化身,是女神呀!”

    “哼,还化身,还女神,狗屁,”她突然狠狠地望着他,仿佛就是他害了她似的,“我遭难的时候,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你们都到哪里去了,还女神还化身,见鬼去吧!”她喉咙哽咽了,触到了情感深处了。

    “难道一个人被一个谣言就能彻底打倒!”他自然不服不解。

    她转过头去抹了一下眼睛,显然掉眼泪了,小星星吃了饭自己玩耍了一会,竟扒在櫈上睡着了,她把孩子轻轻地抱起来,进里间好一会才出来。

    “孩子睡了吗?”

    “睡了,她明天一早要上幼儿园,一般都睡得早!来,我们再干一杯,不要说那些伤心事了。”

    他们又喝了一杯,一时似乎无语,他还是绕不开心中的疑团,“你父亲是怎么过世的?”“他脾气不好,性子又急,那些年受了许多气,弄得心脏不好,我的事虽然经好心人救了,但一个女孩子居然被囚禁,总是一块心病。那次和人家喝酒碰上个二憨子,偏要说我的事,引起争吵,一气就脑冲血,倒下去抢救不及就过世了,人死起来很简单的!”她淡然地说,末了还来一句感叹。

    “还是因为你的事!”

    “是呀,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也不要那样说,这年头是可以见怪不怪的!”他停一下又问,“那以后你母亲也去了县里?”

    “那还怎么办,寡母孤女,只能依傍着过了。”

    “那”他一下子语塞心里谪诂要不要再说让她伤心的话题,但心中的疑团总归要解答,要不寻找心灵美人心里却弄了一肚子茅草,那不憋死了,于是他说,“那以你的姿色不会在县里找不到个合适的男人,怎么一定要到矿里来,还冤家路窄似的找了这曾球球?”

    “人活一辈子,有些事真的是传奇故事虚构小说似的,但真让你碰上了,你还得认,你还得这样过下来。你那时知道的,人顺起来一切皆顺,同学们捧着老师宠着公主似的。但就那么一下子,一切都变了,命运来了个急转弯,我父亲因此没命,婚姻也因此遭了难。说起来又是人性了!我干得好好的,那时追求者也不少,但后来提上来个马长,他的女儿到广播站,刚到几天就闹恋爱了,她爱的男人偏偏不喜欢她,倒霉的是那男人要追我,我又不喜欢他。但她父亲却以为我跟他女儿争男人什么的。又从档案里发现了我曾经的故事,很邪恶的造谣,说我早就不是处女一类,你也了解,我们这社会,一个这类谣言会飞会钻的,不几天就大街小巷家喻户晓,自然就没什么男人来找我了,那人又处处为难,我的年龄又到了必须嫁的时候,那还能怎么办,人家撮合就嫁了吧!说起来心里还是有点难过,但不说日子也就过去了。其实人一死,多少秘密也就随之埋入地下,永远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说完自饮了一杯,又给自己斟满酒杯。

    是呀!永远埋葬的秘密。他劝她不要喝了,他本来正想问她现在跟球球过得怎样,但实际上他已经说了,说出来有点难过,不说日子也就过去了。人是可以淡忘的,哪怕曾经的惊心动魄。是他把她那些已经结痂的伤痕又撕开了,他必须走了,他不能太晚也绝不能住在这里,那又会惹来不可挽救的严重后果。他说他在招待所登记了住宿,他说希望她好好过日子,希望她保重爱惜自己,他说他有朝一日还会来看望她。

    他走了,他不去什么招待所,他知道这里有条公路直通曾经和娇娇一起读书的中学。他要走到学校去,也不是去学校,而是去学校旁边那个山包上,他要静下心来瞭望沉睡的学校,回味曾经的日子。

    公路上只有他一个夜行人,时不时会有一辆汽车驶过,车上的人会瞄他一眼,要是车上有几个人或许会是个话题,这么晚还一个人在路上可能神经失常、吵架出走、去办急不可待的事。但他却是去寻找心灵中失落的东西,这在常人看来无异于神经病,但他却认为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事,谨此为大!他走得很快,身上发热微微地冒了点汗,很快就走到了,他站到了预先想好的地方,那是学校侧畔的山坡,过去是农民种红薯的地方,后来不知哪一年,种了一片松树,有的已长到一人高,蓬勃着生机着。

    他闻着他喜欢的松叶味道,凝神瞭望沉睡中的学校,除了比当年多了几栋楼外,一切还是老样子,不知有多少届的学子在这里完成了中学的历程,演绎了自己独有的故事,但再也不可能有娇娇那样的故事了。娇娇是那个时空的交汇点的骄子。他仿佛看到了娇娇穿着运动衣在一群男孩中跃起,宛如她一股青春气息拖着她把篮球投进去;他又见他刚写完那篇毛笔字公告,娇娇对他嫣然一笑的丽影;他又见着他和虎虎军军冒死潜入学校的那间囚室,把昏迷中的娇娇背了出来。这情这景仿佛在他面前清晰地又重复上演了一遍……

    明天,明天学子们又会活跃在学校里,演绎着学子的过程,演绎着生命的过程,“尔曹身后各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生命短暂时空永恒。他的心灵沉静了,似乎从未有过的宁静,他躺在山坡上,微风吹着松枝似在轻抚他的脸,他宁静而不孤独,军军和虎虎的灵魂似乎还陪伴在他身边。

    他在宁静的山坡上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