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秋琴(一)

溪芷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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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闪电雷鸣的特大暴雨并没有置晓晓虎虎于死地,而是形成的山洪把他们和他们煮的那一锅蛇肉冲得零七八碎,他们虽昏了过去,但被救醒来时,身上只受了皮肉擦伤,无碍大事,仍活蹦乱跳,似乎在证明着,炸了石龙又怎样,谁能耐何我!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的完结。他们黑龙潭三结义在术里待不住,虎虎和军军去水库做工,筑库指挥部承诺,待水库筑成,他们将成为水库管理所的员工,由农民工成为职工。而晓晓因看不惯那个什么总指挥的那张嘴脸,他说每次见到他都会想到汉奸走狗和恶霸,坚决不去水库工地,无奈,他父亲使尽办法让他进了当时公社的社队企业。

    一个月后,虎虎在一次爆破石料的工地上,被一块飞石正中头部而亡。而这本来也就罢了,那年月死个把人不够什么,不远的一家煤矿死了十五个人,却瞒住不报,那个头头说,你们抱了我就去坐牢,按国家批准你们每个死人可赔五千多元,不报,我每人多给你们一万元,亡者家属一谈后,去的去了,活着的又那么苦,多拿一万元拉倒,结果竟瞒得密不透风,不知十五个冤魂可责怪他们的亲人!但虎虎的死亡确实特别的,民工们都知道他为水军炸了不在,说石龙肯定要报复他,关键时节危险时分却特别照顾他,那天放炮炸石时,这虎虎不但走在别人后面,而且还扒在一块凸起来的丘垄后,像对互相开枪的双方,子弹只会打得丘垄泥土飞扬,绝不会损伤到他。怪就怪在枪声一响,硝烟笼罩中飞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块,像许多年后人们才知道的导弹似的,绕开了前面的人,又形成孤形状,对着丘陵后的虎虎的头砸去,结果就是虎虎头破血流而亡。

    虎虎这样的亡故自然引起舆论的蜂起,特别是当时在场的目击者,又被全工地的民工当当作热点人物不断采访,他的神经高度兴奋,潜伏的口才和创造才能被激发了出来。

    目击者一说,“那石块像一只复仇的鸟,直冲虎虎而去,我们几个人挡在前面都挡不住,它可以绕来绕去,直冲丘陵背后扒着的虎虎,真是一块石头,再大的本事也砸不到虎虎头上。”

    目击者二说,“那是什么鸟,鸟会有这么硬会砸破头!石头绝对是块石头,但石头上长了双眼睛,我还上去阻挡,我想我们大家都要保护虎虎,他是为这小孩,而筑成这水库也是为这一地方的福祉,有了这水库,每年的旱灾就不会存在了。但我阻拦时,石头上的眼睛还瞪着我笑了一下,那是在讽刺我,说我是长眼睛的,你怎么拦得到我,从我耳边呼啸而去,一会就砸到了虎虎的头上。”

    目击者三说,“我见到的那东西不鸟也不是长眼睛的石头,就是石龙被炸时那一个蛇头,我也去拦着,那蛇头上的眼睛带着怨情和哀怜,见我要捉它,马上转为愤怒,狠狠地射我一眼,我全身一震,心都有些麻了,它从我头顶飞着而过,随后就听到说虎虎被砸身亡。

    这些信息就像干旱的禾苗遇到春雨般,滋润了那时人们乏困枯燥无聊的精神世界,不但铺天盖地而且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虎虎的死因神奇传说,无异于许多人的精神聚餐!

    晓晓自然不信这些传闻,但心里也悸然,他首先想到是我要保护军军,他想叫军军不要在水库工地干活了,他跟那个企业的头关系不错,他答应让军军进社队企业来干活。但军军不愿意,他明白军军不愿意是因为正在与那个叫秋琴的女人热恋,那秋琴也在工地上。让他意外的是工地指挥部也不愿意,而且采取行动把军军调到了食堂,负责做些杂活,又绝对安全的,后来他了解到,原来这总指挥是很爱面子的,是他们指使军军他们去炸石龙的,居然保护不了他们的安全,面子何在?”

    他把被子叠在枕头上,舒适地平躺在床上想军军的事。这是一间厂里的宿舍房,开着的窗外是几株梧桐树,树叶使窗有了绿意,而时高时低的知了声像是春意的伴奏曲,围墙外的蛙鸣应和似的也紧一阵又缓一阵,也真有几枝红杏在细小的枝头颤巍巍的,仿佛在向人们特别是有着孩子细腻心思的文人解释,这就叫“红杏枝头春意闹。”他总在这样的氛围中进入一种“臆”的境界,是半醒半醉是似睡非睡,深了就是梦,浅了就是幻觉,幻与梦之间就是臆,臆境界下的梦是假梦,而幻则是真幻,他常常在假梦中演绎未来,特别是炸了石龙之后,他的假梦很准,他假梦了父亲有难好像是跌了一跤,三天后父亲真的在山上听跌了跤,把腿弄伤了筋,又碰上个庸医父亲成了跛子。而他的真幻觉则演绎成父亲成了泥鳅状元,后来真的父亲不能出工干力气活了,专管着泥鳅的事,成了远近闻名的泥鳅状元。

    知了声蛙鸣声时近时远时紧时松,几块巨大的梧桐叶伸到窗前,微风吹得摇摇晃晃,仿佛总想伸进头来窥视他似的,像要跟他谈心似的。他特别愿意,慢慢地进入了一种臆境,臆在往深处跌去,假梦来了。好像是军军,军军拉着他的恋人,喔,对了,就是叫住秋琴的女人,上次不就是军军为这女人打伤了一个什么副总指挥,才迫使他们去炸了石龙。军军又拉着她去干啥,啊!他们好像在往深山杂林跑,那不是逃吗?难道又犯了什么事,真的是逃,你看他们荒不择路的样子,跌跌拌拌地走在没路的野地里,一条荒溪挡住了去路,而那个秋琴还穿着皮鞋,过不去也不敢跳,军军脱了解放鞋,赤脚背了她过溪,腿上划伤了几道血印,一条深些的还在流血,脚板似乎也给石块顶伤了,走起来一拐的拐的。但秋琴还是走不动,皮鞋走丢了一只,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军军说帮她去找,一拐一拐她走回去找了好久,不知在什么地方掉的,找不回来了。她气得哭,说军军没用,军军说不要紧,到时候买一双新的罢了,她竟瞪着他吼,“你知道那皮鞋好多钱,五十多块呢,你一年分红有多少,去年不是才分了四十多块钱!”军军低眉无言,轻声地说,总会有办法的。”“有个屁办法,”还是怒斥。他们又走了一段,秋琴说走不动了,此时她也确实气吁喘喘,精疲力竭的样子,军军说休息一下再走,秋琴说不走了,不活了,死在这里拉倒,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突然,仿佛一道闪电,他们前面裂开一道缝,缝里冒出一股轻烟,瞬间又化为一人形,一跛一跛地向秋琴靠了过来,秋琴先是惊讶,后在幻影的环绕中露出了数十的笑意,慢慢地淫声浪气地欢笑,被幻影挽了钻进地缝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