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董事长会议

溪芷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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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种野心两种膨胀将焦聚于这一次会议。这是一次重要会议,但也就他自己和桃红姐妹5人。虽只有6人但确是一次重要的决策会议,关系到发展势头正盛的巨业厂未来发展路径。虽是6个人的会议但确存在两条路线的争执,他其实与桃红交换过意见,他不但不能说服桃红,桃红的理很多,坚持自己的意见还很顽强很倔犟。想想也对,这是前途命运的决定。

    桃红的办公室就是主车间隔出的一个角落,南面有扇窗,窗下几个不知什么设备包装箱摞在一起就是办公台,厚厚地铺一层报纸,几本派工单几支元珠笔一个小小的计算器随意地散落台面;东面堆着一些机器零件,大约是设备维修换下的零备件的;西面北面都是制鞋原材料,有成品半成品,机器的嘲杂声使人们都聋子状,说话要憋足了力气大声说,并且要习惯了才听得清。晓晓走进这办公室时,桃红她们5人已或蹲或立或坐半圆型地环绕着一张木椅,那木椅古朽老人般且是黑色斑点,一只腿显然是临时寻块木头钉上的,格外显目,他见状笑笑说,“你们要批斗我?”

    桃红递给他一只搪瓷杯说,“别耍贫嘴,今天要讨论重要事,严肃点。”

    他知道那是她平时喝水用的杯,看那图就知道她参加了大龙水库的建设,只是她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清,淹没在了机器轰鸣声中,他大声说,“你说什么呀?”

    她知道他听不清,用手作喇叭状对了他的耳朵说,“我说今天不耍贫嘴,讨论重大问题要严肃点”。

    这次他不但听清了,连她嘴里的气息都闻到了,少女的气息加咸菜味,她早上一定吃了咸菜,他说,“我还是听不清楚,只闻到咸菜味。”

    柳萌说,“这样还听不清,你可真是个聋子了!”

    “他才不聋呢!”李扁惯于尖酸又见这董事长与桃红**情形状,有了醋酸味,抑了脸说,“他这是装聋子,再装下去,桃红姐就要与他嘴对嘴地说了!”

    桃红顿时红了脸说,“别乱扯谈!”

    黄莉一脸羞涩说,“怎么女孩子,一点羞涩都没有!”

    只小燕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沉默好一会,他见桃红没有先发言的意思,吆喝一声说,“还是我开个头吧,首先是这一年的成绩是巨大的,我们这个巨业鞋厂已真正立起来了,现在加起来已是几千人的大企业了,这是大家共同奋斗的结果,特别是你们几位是玩了命地拚搏,在此我作为董事长要表示我深深的谢意和敬意。”说着他庄重地站起来深深地向她们鞠了一躬。柳萌带头鼓掌,接着5人用力一阵噼噼叭叭的热烈掌声,几只鸟惊得飞跑了,一群麻雀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什么,李扁说,“掌也鼓了,开场白也说过了,你就正经地说你的报告了!”大家一阵嘻嘻哈哈地笑。

    “好吧”,他瞟了一眼李扁说,“别的就不啰嗦了,我这也不叫报告,我们可不信那些单位动不动就报告总结一类,文件材料锁一柜子,一点有用的也没有,我们……”

    “刚才说不啰嗦,怎么正事不说又批别人了!”李扁不耐烦地打断他。

    “你这李扁也太性急,董事长的报告也敢随便打断,”黄莉要抬扛了。

    “你那身上味道特殊,什么东西都想上身!”

    “你”桃红羞着脸指着他。

    “李扁你说话怎么像个男流氓,这样下去今后怎么嫁人!”

    “嫁不了就娶个回来,”李扁证着脸不让人。

    “算了算了,还是让董事长说”,桃红制止她们的扯谈。

    “我们的形势大家都明白,”他不敢再扯别的话题,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可是五个女人,唱起来就没完了,“概括起来说三条:一是势头喜人,我们当时的判断十分正确,一年的时间有这样的成就,是值得骄傲的;二是放宽放长眼光看,我们的道路仍然艰难,这种半机械半手工操作的企业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它必将为机械化自动化的企业所取代,因此,第三,我们要加大企业技术改造的力度,准备用已有的一点积累,然后贷款进口更先进的设备,推动企业跨入现代化的先进行业,以保证企业的长远利益和可持续发展的势头。我要说的主要意思就是这些,不知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沉默,叽叽喳喳的雀声近而清晰,李扁似在盯着地上的几只忙碌的蚂蚁,桃红歪着头瞧着古松身上的粗皮出神,小燕子望望董事长又望望桃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半懂不懂董事长的发言,却预感到桃红姐不大赞同董事长的说法。

    “我先说说看法吧”,黄莉的脸上透着红晕,显然思想里进行过跑马式的争斗,激烈的场面让脸发红,“我是十岁就在家当家了,这一年来又管理财务,深知油盐柴米的不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赤日子不大容易,开企业办厂当然更不易,这一年来我们姐妹是拚着命在干,董事长筹划全局运筹那些场面上的事,也费尽了心血,成绩来之不易是实实在在贴贴切切,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刻骨铭心的记忆。”她说得激动,脸更红了,眼眶里似乎也潮湿了,“我们现在还像个体弱的孩子,我们的厂太脆弱了,经不起风波,算算有多少钱,几乎百分之九十要到银行贷款,那款利息是多少这可以算,更重要的是,一有风吹草动,或企业碰到特殊情况,银行要强行还贷,企业就得垮!”

    “还有现在的工人”,柳萌见黄莉越说越激动,抢过话题说,“现在的工人都是农村招聘而来,普遍能吃苦而文化层次偏低,他们适应现在生产的模式,你一大规模的技改,要进行大规模培训,大部分人可能要淘汰,何况还要有一大批工程师和高级技工,那是一定要请的,管理一下子也跟不上。”柳萌因兄弟姐妹多连饭都吃不饱,好在有个姨妈在城里,看她灵慧又太可怜,接到身边读书,她姨妈在一家国企工厂上班,她多次到过姨妈的车间,那隆隆的机器声印象深刻。

    “那我们还是别改了,就这么干吧!”李扁似头脑简单的样子。

    “我可不愿学那些英语,abc——烦死人了”,小燕子突然就来这么一句。

    他听了她们的讨论,觉得虽有些道理,但从长远看从可持续发展看,他的企改的方向是一定要坚持的,他说,“大家是不是有点畏难和恐惧,小燕子不愿学英语就不学了,那可不行!我们这些人用这个地方一句时髦话,是洗脚上田的农民,脚上还沾着泥巴马上就开机电一体化的机器,反差大,太难,是畏惧不前,还是勇敢地冲上去,我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易,每一个人都有一部苦难史,这一年是搏命过来的,但这些都是历史了,我们要有向前进的毅力和勇气,大家知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工业革命一浪高过一浪,没有逆流而上的勇敢和力量,很快就会被淘汰,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工业革命史理一样的事实”,他的眼光由柔顺变得严厉起来,似乎看穿了她们的心思,要以自己的意志力征服她们的灵魂。

    阵线很分明,她们几个或从直觉或从感受或多少带些理性的都反对在积累如此薄弱的条件下完全依赖贷款进行大规模的技术改造,这其间只桃红未发言,她仍然歪着头盯住那古松树皮,仿佛要用自己的眼神看穿那厚皮里面的实质,柳萌见她怔怔的只瞧那松树,心想这桃红弄什么名堂,不表态,只一味地剜着松树发呆,要是她和董事长观点一致,那就麻烦了,以她的直觉,和她们一样出生经历的桃红,不可能同意董事长的观点,那些高调听起来有道理,但她以为那是长久宏观的一个说法,现在她们面临的是左脚迈了第一步,右脚应该怎样迈第二步,要实实在在贴切而准确,弄些大道理就要吃大亏,但假如这桃红真要顾及她和他的感情呢,唉,这情,这情可是要害死人的,桃红会那样吗?她又一次拿眼睛死剜住桃红,她神情专注时更有一种静穆的美,像是沉思的维娜斯,又似打坐的莲花观世音,桃红的身材相貌及举止都俨然美人,而且又是有名的技术尖子,在这龙州岛上,是所有女工心目中的明星,这次兼并战斗中,她就充分发挥了她的优势,那些女工只要听桃红说了没有不信的,她相信她的睿智,赢得感情决不能靠这样的,迁就,就像一条船,你错误地迁就,一翻船大家都玩完了。

    柳萌的遐思还要无穷尽,李扁却耐不住,气冲冲地说,“桃红姐,你说句话,我们听你的好了。”

    “对呀,你表明一下你的态度?”黄莉说。

    桃红先扫视了她们几个姐妹,又瞧了一眼他开口说,“董事长说的没错,在现代市场发展没有技术改造的支撑,企业迟早走不下去的”,她们几姐妹眼光刷地都照住了她,而董事长现出了得意的微笑。“但这只是事情的一方面,实际上黄莉柳萌说的更切合实际,我们为目前不可能也不必要以贷款的形式进行大的技改,因为按说那些港澳资本更有条件和能力进行技术改造,是他们笨吗?不是的,是他们算得很精明,中国开放的特点,就是一大批外资进来,他们眼光是锐利的,看出最大的优势是中国廉价的劳动力,用好这廉价的劳动力就可以赚大钱,为几年他们就是这么干的。以我的看法,这种优势和趋向起码还可以维持五年,所以我以为我们要乘胜前进,以这种简单扩大生产的模式再拿下几家厂,那时我们的积累就可以加快,大规模技术改造的条件就会成熟,这就是我的看法,”柳萌大声叫好,李扁则带头鼓掌,他有点尴尬的笑笑,也轻轻地鼓了掌。桃红脸色如桃花般红着说,“大家要明白我的意思,董事长看得远想得也远,这是很难得的,我们有这么一位高瞻远瞩的掌舵人,我们现在的一切努力,都是要实施董事长的远大目标,这是我们五姐妹心里一定要明白的!”

    “是啊,董事长是我们的舵手!”柳萌明白桃红的用意,带头大声说。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李扁竟扯开嗓子唱开了,被黄莉制止说,“你癫了!”

    他很兴奋,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尴尬情绪,他柔情而温和地扫视她们,说:“我很高兴大家这么敞开胸怀畅所欲言,这才是真正的决策,有意见敞开说,经过争论,少数服从多数,就会把我们的事业奠定在坚实的永远不会失败的基础上,我完全赞同桃红的意见,从她的观点看,我是犯了左倾急性病,照此执行就会……”

    “你这人不要拿大帽子往自己头上戴,冒充大人物,”桃红故意打断他,戏谑一句。

    大家嘻嘻哈哈地一阵笑,小燕子突然说,“我记得我村里的那个说故事的,说过一句最好听的,是什么‘癞蛤蟆趴公路上冒充吉普车。’”

    大家又一阵哄堂大笑。

    “是癞蛤蟆望天上想吃天鹅肉吧!”李扁的话总是扁而尖的。

    柳萌怕一下子气氛又不好了,赶忙说“别胡说八道了,今天开了一个好会,虽说我们还穷,无论如何董事长要请我们嘬一顿,我今天不把李扁这东西灌成五八样就不姓柳了。”

    “好,看谁怕谁,我要不把你灌成乌龟样,我就把李字倒过来写。”

    “别斗嘴,是骡子是马拿出去遛遛就知道了”。黄莉说完又瞧着他的脸说,“董事长,别心痛这一顿饭钱吧!”

    “说啥呢,我今天就舍命赔君子,看你们到底能喝多少!”

    “大家高兴可以喝,可千万晚醉,女孩子家喝成醉警备样,别让人笑话了。”桃红担心她们弄出毛病。

    “走吧!笑话什么呢,就一个男人,我们把他看成姐夫了,一家子笑话什么呀!”

    “你又发癫了!”桃红红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