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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历朝历代经济文化甚至政治重镇之一的洛阳城，古往今来，皆是各朝各代皇臣所必须关注且着重治理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秦始皇之后，从春秋战国开始，以洛阳城为中心点的军队重兵驻扎，延续了数个朝代。其中，尤其以三国时期三足鼎立开始，军备这一国家利器，赫然蔓延扩张开来，其势令人咋舌。
至宋朝这一代，军备之于洛阳，犹有胜之。
洛阳以北，距离最近的关坳，便是虎牢。而虎牢关，作为横跨在中原南北中轴线的唯一关卡，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单单围绕虎牢一关，从古至今，大大小小战役，不下百起。况且，近宋朝开始，由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崛起和强大，中原人和游牧民，这原本两不相干的族群，也因为“土地”这一历朝历代都颇为头痛的问题而颇起纷争。同时，由于宋朝政治及经济上的逐年衰败，以完颜阿骨打建立的金国为首，北方游牧民族，其势渐强；而要抵御如此强盛的北方游牧民族，能否凭借虎牢一关压制，则实为重中之重。
其中，当然又以稍晚一些建国的蒙古国（即后来大一统的“元朝”）为历来之最，不过此乃外话，当且不提。
中午时分，黄沙道上，一骑尘烟漫漫崛起。
骑者还在马背之上，却是在拉紧缰绳战马嘶鸣而起的同时，起跨、翻身、下马三个动作流畅无比，令人甚是赏心悦目。
“报——！”
闻声，端坐于一座完全由白银黄金打制而成，且镶嵌数枚颜色不一宝石甚是珠光璀璨的“龙椅”上，正悠然自得品着佳肴美酒的完颜阿骨打，抬了抬头，微微示意了一下。
“启禀大汗，大帅已经率军攻下谷城，最迟三日之内，便会渡江南下。亲笔文书在此。”
这名从前线归来的金国传令兵似乎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言语之中很是有些颤动。
闻言，一旁静静而候的完颜亮也是不由一脸兴奋之情，握紧了双拳，只差没有开口欢呼出声。
“呵呵，赏！”
冲着台阶下半跪于地的传令兵点头笑了笑，完颜阿骨打也是龙颜大悦，招手示意道。
“谢大汗！”
闻言，顾不得满脸的风尘及汗渍，那传令小兵顿时笑容满面，跪谢之后雀跃而去。
“爹，如此看来，只要大哥能够接着拿下虎牢，那么整个中原，就将是我们大金之物了。不，必将是我们大金之物！”搓了搓手，完颜亮似乎比一国之主完颜阿骨打更加兴高采烈般，最后更是加重了语气开口言道。
“亮儿，凭我大金这数十万铁骑，攻下南方中原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先是赞许的点点头，紧接着，完颜阿骨打却是有些什么担忧般，欲言又止。
“爹，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只有这次大哥成功夺取中原，那么长久以来，爹和族人们的心愿，就能够得到实现了！”看出完颜阿骨打眼中那一抹担忧，完颜亮先是有些不解，不过其内心很快又被“统一中原”这样的雄伟大业愿望给占据，再次满脸陶醉状道。
“亮儿，别忘了，西北那边的忽必烈，近些年来，势力可是愈来愈大。爹就怕，往后如果你大哥的部队受阻无法完全夺取中原，到时候真要举全国兵力南下的话，忽必烈那一边的蒙古族，可能会趁虚而入，到那时……”微微摇了摇头，完颜阿骨打眉头再次紧皱。看来，以忽必烈为首的蒙古族的日益强大，的的确确像一柄利刃般，插在了完颜阿骨打的心头。
“蒙古族…”闻言，低头想了想，完颜亮随即恍然大悟般续道：“难怪，此次大哥率军南下之时，爹无论怎样也没有答应大哥借用黑锋骑亲卫军的原因，就在于此吗…？！”
“不错。我大金最为精锐的十万黑锋骑可是护国之师！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连爹也不会动用之。”点了点头，言语中很是肯定了自己的亲卫军“黑锋骑”的强大，随即完颜阿骨打也在心中默默道：“烈儿，这一次，就只能是看你能否拿捏好战况时局的把握了…”
想到这里，完颜阿骨打回转身来，看向了龙椅之后一展巨大的屏风。其上，赫然显示着从北往南，整个中华（南宋、大理、金、蒙古）大地的分布局势图。
目光随着地图向南游走的完颜阿骨打，片刻之后，蓦地停留在了某处地界。
“看起来，谷城破后，烈儿的大军，必然会直面泗水关…！”
泗水关，作为淮河南岸的第一道屏障，坐南朝北，依山而建，东西连接着泗桧山和齐水岭。往来之人，除了通过这南北朝向的泗水关门外，毫无他法。这一点上，颇有些像其身后的虎牢关，只不过，若要论地势险峻及上下海拔差，两者依旧相差极大。说通俗点，泗水关就是生生小了一号的虎牢！
所以，完颜烈的金国大军要想全面征服中原，这泗水关，就是第一道坎！
只不过，对于完颜烈的金国大军，稍稍有利的一点是，泗水关北门外，有着半平方公里左右面积的低矮丘陵；丘陵与丘陵之间，足以驻扎万人左右的开阔地带，也将令金军在排兵布阵方面轻松不少。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队长长的兵马人影，也是缓缓出现在了地平线以北。
“将军，你看那边。”泗水关最高处的了望楼上，一名了望哨兵忽的大声冲着楼下一名全身披挂着重甲的男子道。
“哦…？”闻声，这男子立刻举目眺望而去。身旁，两名裨将则是低声窃窃私语道：“这该不会是岳元帅的部队吧…”“不知道。不过，据说，淮水那边，驻守谷城的泰将军貌似已经被金国鞑子的大军给…”
面色越来越难看，这男子终于忍不住重重一拍城楼的石柱扶手，喝道：“如此时刻，你们胡言什么呢？！”
“是。”见到将军脸色铁青，那两名裨将顿时表情僵硬起来，慌忙行了个军礼后，目不转睛看向了远方那越来越近的长龙般密密人影。
“果然…！”当那队人影距离这泗水关城楼已经能够用肉眼隐约看清时，这男子立刻表情一变，随即正色大声道：“速速打开大门！”
“是。”闻声，一直正姿站于关门两侧的守兵，一起上前，将重愈千斤的厚重大门缓缓打开。其实，此时根本不需多言，仅仅是那面在山风中不断飘扬的帅旗，就足以证明，来的这支队伍，赫然是岳飞岳元帅旗下的岳家军无疑！只是，对于那宛若长龙般蜿蜒开来的密集人群，以及其间夹杂的大堆大堆，看其装束便明白是平民百姓的如此“部队”而言，进入这泗水关的那一刻，便有不少人在精神松弛下来的同时，赫然瘫倒于地。
且不论长途跋涉所消耗的体力，单单是精神层面之中，那份对于金军的恐惧始终相伴，直到此时才算是稍稍摆脱；如此体力外加精神层面的巨大消耗，对于这些普通百姓而言，早已是不堪重负！
“快！将所有百姓安顿于军练场，另外命令伙夫煮备粥食热水，让行医兵给妇孺老弱检查身体。”见此情形，这男子不敢怠慢，慌忙下达起命令来。毕竟，来的不光有百姓，还有自己的绝对顶头上司岳元帅的岳家军，光是这一点，已经是足以让这将军职位的男子紧张起来。
毕竟，从古至今，无论政治还是军事层面而言，那可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你去，看看岳元帅现在何处…”匆忙着脚步下到关楼底部的平台，来回巡视了一番，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岳飞的身影，这男子微微愣了愣，随即开口低声冲着身旁紧随的裨将道。
“明白。”微微行礼，那裨将立刻离去。
而此时，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点点灯火，立刻照亮了整个泗水关，啼哭声、叫喊声、金刃声、喧嚣声此起彼伏，也令这个平日里只有士兵呐喊声的泗水关平添了不少别样气氛。
“将军！”一道身披战甲的人影，忽的从人群中踏步而出，来到了巡视中的泗水关守将身前。
“哦？你是…”看了一眼来人的兵甲服饰，肯定了此人不是这泗水关之中的将士一员后，这男子停住了身形，打量道。
“在下谷城泰周永，我爹他…”话一出口，泰周永的身子便是一颤，随即忍耐多时的泪水即刻决堤般奔涌而出。毕竟，泰周永心下很明白，之前谷城和其父泰志刚的一别，恐怕，也必然是永别。
拼尽全力无所畏惧的战死沙场，对泰志刚而言，却无疑是最佳归宿。
也道是，人生自古谁无死！
“唉…”轻叹一声，拍了拍泰周永的肩膀，却不知道该在此刻怎么安慰之，这男子只能是微微摇了摇头，看向了夜空。其实，估计此时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谷城一破，金国数十万大军的铁骑，必将乘胜挥师南下，奔袭这首当其冲的泗水关而来！
“对了，岳元帅呢？”心底暗自感叹一番，这男子忽的想起什么一般，冲着泰周永低声问道。
“原本元帅下达的意思是要‘神机营’呈扇形置于谷城正南三十里的平原坡坳内，然后再左右伏兵万人好呈合围之势给予金军最为沉重的打击。只是没想到，随后不久元帅却是取消了这一命令，还令“神机营”随着岳家军南返退至此处，然后就朝着西南方匆匆而去。其余的，周永实在是不知…”摇了摇头，泰周永将其间经过大致描述了一番，随后又低头沉默不语了。看来，谷城一战，金军势如破竹般的强大以及其父泰志刚一事，已然在泰周永心底留下了某种难以磨灭的“阴影”。
“启禀将军，这位是‘神机营’主营长，其言有要事禀报。”听完泰周永描述的这男子，还未想好如何再开口安慰其一番，身后，一名裨将却是大着嗓门报道。
“周永小侄先且好好休整，之后再全军酒祭志刚兄及谷城一众好兄弟！”冲着泰周永行了个肃穆的军礼，这男子便朝着身后两道人影而去。
“伊丰将军，在下‘神机营’主营长葛晖童。”一名身高接近八尺半，甚是虎背熊腰精神烁烁的汉子，身披青色铠甲，其双肩皆铸有一面虎纹兽面獠牙符，很是惹眼。
看见这面虎纹兽面獠牙肩符，伊丰微微一愣，随即后退一步仔细端详了葛晖童半饷。见到伊丰如此举动及其表情的变化，葛晖童笑了笑，又道：“伊将军，贵人多忘事呀。三年前，兵部文远房‘倒斗’一事…”
“‘倒斗’吗…”闻言，伊丰思绪顿时一转，随后猛然一拍双手，冲着葛晖童惊讶道：“莫非，你就是那时从对手变成队友一方的那个使‘诈’小子…？！”
“哈哈，伊将军说的不错，当时就是我用了点‘江湖’手法，才能在最后和你们一方化干戈为玉帛…”看见伊丰诧异的神情，葛晖童哈哈一笑，点头应道。
“哈哈哈，果然是你！难怪难怪，刚刚我看见你肩头这兽面符便觉得是不是曾经见过，原本那个时候捣蛋的混小子就是你啊…！”听到葛晖童的回答，伊丰也是重重一拍巴掌，哈哈笑道。
“伊将军，这有岳元帅亲笔书信一封，还请过目。”笑过之后，葛晖童却是立刻肃颜，从身怀中掏出一纸书信，递交于伊丰。伊丰自然不敢怠慢，神态恭敬的展开信纸，仔细阅看起来。
“原来如此…”看完书信，伊丰的眉头却是紧皱起来。看到伊丰如此神情，就连一旁的葛晖童也不由心下一紧：“莫非，真的要继续不战而退吗…”
毕竟，身为“神机营”主营长的葛晖童最为清楚，原本岳元帅制定的策略是岳家军配合“神机营”，于谷城以南伏击金军至少两支万人队，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给刚刚取得谷城大胜的金军当头一棒，甚至在金军人心下，也可以继续埋下岳家军不可战胜之阴影，对于以后再次面对金军拼杀沙场，也可以起到从心理上胜敌一筹的作用。只不过，原本计划周详，甚至考虑了数种突然战况的伏击策略，竟然在最后关头被岳元帅生生阻止了。虽然在战场之上，情况会随机变化莫测，也许前一秒还是在乘胜进攻的自己，转眼间就会变成丢盔弃甲之徒，单单一个不慎，便会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岳元帅，此刻正紧急赶往池州府…”颠了颠手中此时仿若有万斤之重的信纸，伊丰舒展开眉头，平复了心态开口道。
“什么？池州府？岳元帅去那里做什么…？”闻言，葛晖童顿时不由愣住了。
“据说是去查一件事一个人。而这人，和七年前‘监连惨案’颇有关系…”下意识的用拇指按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压低了声音，伊丰用细弱得仅仅葛晖童能够听到的语音轻轻道。
“监连惨案…”听到这四个字，葛晖童表情立刻冷峻起来，随即又道：“如此一来，岳元帅信上可有说明何时回来？毕竟，当前的战况时局实在是紧迫…！”
也难怪葛晖童会如此担虑，此时此刻，数十万金国大军过境入侵，且几乎不太费力便攻占了如谷城这般重要的御敌之所，金军的强大，可见一斑！而如此关键时刻，作为领头人的岳元帅，竟然会为了其它的事情不顾当前紧张的战局而转移，甚至还临时更改了伏敌一战；在这几点上，从跟随了岳元帅征战十年有余的葛晖童自己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倒不用过多担心，岳元帅也同时传信给了扬州府守将韩世忠韩将军，意思似乎要韩将军来这泗水关暂时主持战局…”看出了葛晖童那份焦虑，伊丰随即又道。
“韩将军…？！”闻声，不仅是葛晖童，就连伊丰身后的那两名裨将也不由喊出了口。
“那人，不对，韩将军他…行吗？”似乎对于韩世忠没有什么好印象般，葛晖童不由自语般喃喃而出。在葛晖童心下，无论何时，只要见到韩世忠，那就只有一件事，喝酒！而且是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在葛晖童看来，似乎对于韩世忠这名震中原的四将帅之一而言，酒的兴趣，远远比干正事的兴趣要来得更大。也正因为这样，葛晖童心下一直对于韩世忠颇有微词，只不过对方的级别和自己根本就不在一个台阶上，也只能是堪堪作罢。
“咳咳，对了，岳元帅信中还有对你们‘神机营’的指示。你看这里，后三行…”从葛晖童一开口，伊丰便听出了其对韩世忠的不满心态，当下自然马上换转了话题，指着书信上最后几行字体，递予了葛晖童。
“金兵至泗水，‘神机营’必一分为二。前一摆鹤翼之阵，居左；后一凑锋矢之阵，居右。如遇金军攻城，一则左右交换，二则鹤尾矢头，三必鱼鳞相扣。皆为十阶进数股弦之，切记。”
看完，葛晖童眼神一变，同时重重一挥拳掌：“不愧是岳元帅，如此变阵部署，‘神机营’必将在这泗水让金国鞑子们好好尝尝‘千矢雨入’的厉害…！”
“呵呵，看起来，这泗水，必将让来犯的金国鞑子们终生难忘呢…”抚了抚下巴的胡须，伊丰也是坚定了神情，笑了笑道。况且，不单有如此机动力及攻击力都堪称最强的“神机营”助阵，马上还有中原四将帅之中的韩世忠及岳元帅压阵，这般强势的守阵，至少伊丰还从未见识过。也真是因为如此，伊丰身中那属于将者的武斗热血，已然有了沸腾之势。
“话不多言了，伊将军。在下这就遵照元帅授意排兵去了…”微微冲着伊丰行了个礼，两人皆是点了点头，随后葛晖童便是匆匆朝着“神机营”的驻营地而去。
“越来越，令人期待了…！”抬头看了一眼漆黑深邃的夜空，一轮浩月恰时露面，银色的月光洒落伊丰面庞的同时，也洒落在了泗水关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天色渐明。
两日之后，当第一缕曙光从地平线上升起之时，谷城之上，金军大帅完颜烈的声音，也是赫然而起。
“军分三。前军骑，中军甲，后军矢。”
“目标——”
“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