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两虎相争

宣枫飒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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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有一双手伸过来挽起了我的头发,那水里倒影的面容是小白,他看着水里的头发,无不惋惜道,“这样的头发真是可惜了,养回来恐怕要很久了。”

    “养不回来了。巩师兄既然知道我的弱点,他必然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了,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你是谁很重要吗?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也绝不会让自己配不上你。”

    “原就不是相配与不相配的关系,心不在,人也无用。”

    “你的心总是系在他的身上,如今我也不介意强抢过来。”

    这是他第二次为我绾发,“即便是伤心难过,这一头长发不觉得可惜吗?他不值得你为他蓄养长发,从今天起便为我蓄养吧。挽青丝龆龀年华,大抵便如诗言,戈言加入,与子宣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从身后搂住我的腰,“寒,很多事情你不肯开口,不表示我就不知道,魑魅也好,人也好,我们所求的还能是什么。我已经不年轻了,昨天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雪丝也都生了,眼角的皱痕也都出来了,比起你来,我的寿命只会短。我人生有很多的想要忘记的事情,我想要忘记我的出身给我带来的遗憾,也想忘记很多年前被困在齐国的时候夜夜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最想忘记的是你来自寒玄,而我活在这个世间。如果我也来自寒玄,我一定比他先找到你,可以尝试着把你从他身边抢过来。”

    我靠在他的身上,“即使你没有来自寒玄,你也一直在和他抢人。”

    “是,显然还没有成功。”

    我叹了一口气,“小白,即使我是魑魅,你也愿意同我一起吗?”

    小白把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我以为你知道我的答案,从送你那一支凤羽凰和开始,我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我们就在一起试试看吧!”

    决定和小白好了之后,我突然觉得玄主的选择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那一枚银色面具被我藏到了最深处,我不愿意总是想起他来。渐渐这个人好像从我生命中渐渐消失了一般,我才发现,原来忘记一个人并没有那样艰难。刻意避开他,刻意忘记他,原来便可以渐渐让他从自己的记忆中慢慢消失。有的时候我怀疑我的记忆也渐渐出了问题,那个铭刻在骨子里的人怎么会这样快,这样简单就消失不见了呢。

    与此同时,小白先到达了齐国,齐国的大夫高 、高子和国子力排众议,拥立小白做齐国的国君。

    “齐襄公也好,公孙无知也好,如今都是已经过去了,公子小白乃是僖公之子,身份尊贵,向来胸怀天下百姓,雄才大略诸公子都未尝媲及。自僖公一来就未尝有这样的中兴之主。”

    小白坐在上座,“本宫在外流多年,但是对于齐国之事并非是丝毫不曾耳闻,本宫一直心心念念这齐国的大事,望一日能归来。如今齐国积弱,虽在诸侯之间也算是一个大国,可是内里头的问题却也令人忧心得很。一来,诸年广选美人,充裕后宫,使民间怨言颇多,也叫后宫的开支过大,国库空虚甚多,连年来加上上交给周王室的供需,如今的齐国若是要兴战事恐怕就吃不消了。从前襄公在世之时,齐国奸佞当道,主上实德也未能有规劝,反而助纣为虐,今是朝堂新象,理当将这些隐患清除,来人啊!将襄公和公孙无知的贴身宫人和内臣全部拉出去,杖杀。其家中人员六代不得录用进宫。”

    我带着一帮侍卫冲进了后宫,那些宦官抱头逃窜,血花飞溅,小白刚入主这齐宫的第一天,我带着人将血染红了整个宫殿的上空,煌师兄不仅感慨,“甫已入主齐宫,便大肆杀戮,只怕是不祥之兆,将来要遭的报应也多。”

    “煌师兄也信这些吗?”我看着不断倒下的尸体,“若是真有报应也该是报在我的身上,我这辈子按着你来说都是在不断造孽。我听那些人都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不信,要是真的有,我就不会存在在这里,我不信这世界是公平的,所以我毫无顾忌。”

    “我记得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积极,相信世上所有美好的事情。”

    “如今是怎么都无法再相信了。”我抬手,一个宦官应声倒下,后心还插着我的冷仪。

    我回到正殿的时候,听着那么多人跪在面前大声呼喊小白的时候,心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求荣拜相,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站在众人的面前,看到所有人都屈膝跪拜,而享受从上面俯视众人的滋味罢了。

    而真正叫他们信服的,绝不会仅仅是高 他们的一番高谈阔论,齐国已经是小白的天下,他也会用这个天下,征服整个周王室的天下,这不仅仅是我想要的,也是小白想要的。这个我不担心,而我真正挂心的是七宝楼和雍林的对战,七宝楼势力雄厚,而雍林来势汹汹,不管是哪一个都将对整个齐国的政局产生重大的影响。而外头还有管仲和公子纠虎视眈眈,我心下想了一想,便同小白商量了之后,私下里约了两方的掌事见面。

    “看来这七宝楼还真是厉害呢,能叫人死而复生啊!”

    我甩开后袍,径直坐下,“本座今日叫两位前来可不是为了叫两位在本座面前斗嘴翻旧账的。来人呈上来!”

    “这是?”

    “这便是齐国的地图。七宝楼也好,雍林也好,君上能够有今天回到齐国登上宝座,诸位都是功不可没,本座今日带着一张地图也是君上的意思。上方的功劳实在是难分伯仲,而不管怎么封赏都不足以体现君上的恩德,于是想要双方自己来商量该如何封赏之事。这齐国如今被奉承两部分,由双方自己来进驻分阁,自己来管理自己的地盘,齐国的国君绝不会干涉双方阁中的事务。”

    我示意手下将地图打开,“如今国都以东和以西两边,你们自己平分,君上觉得说不管怎么分这一片土地,对于双方来说都可能不公平,如今将你们召集过来便是叫你们自己双方协商签订协议,以后便各不干涉,各自发展,也不必再求君上的恩典外求他物叫双方心里都觉得不快。如何?”

    那两人想了想,“这样自然是好的。那还请寒姑娘在上面给我们双方做个证人,将来说起来无论如何也都是公正无误。”

    “本座一个人也做不得数,一来本座也曾是七宝楼里的人,只怕是有私心偏袒了谁也不高。不过本座也想好了,等你们双方签了字之后,本座和鲍先生、扁先生三人为证人也在你们的合约上签上一个字,之后也会请君上在你们的协议上盖上他的玺印,这样双方可就满意了吗?”

    “寒姑娘此举很是公正。”这话是雍林的掌事所说,到如今我才见到他们真正的掌事者,是个很内敛的老者,眉眼间却透露着精明的计算。而楼主我却是第三次见了,年轻的鬓角已经出现了丝丝白雪,想来楼里的事务也是叫人心烦。脸上倒还是意气奋发,如今七宝楼的地位是不比从前那般了。

    我想这进驻齐国,七宝楼是势在必行,而对于雍林来说,吞并七宝楼也是高屋建瓴。

    “厉楼主可有异议?”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并没有,寒姑娘还请开始吧。”

    “君上的意思很简单,这都城以东,相对富庶,土地比起以西是略少了一些。这以西虽然不及东方富庶,但来往山清水秀,文人风骚皆处于此地,也算是个极好的地盘了。双方可自行选择!”

    我话音还未落,雍林的掌事伸手便按住了铺在中间的地图,“本座既然要了,自然是要这以东之处所,以西便是再山清水秀何能发展我雍林之处,不过是区区废地。”

    他看向厉楼主,眼神中尽是不屑。厉楼主也不为所动,轻轻道,“狐掌事选了个好地方,只是我们七宝楼属意的也是这以东的地盘,雍林在齐国的西南方向,狐掌事把手伸得那么长,只怕是要兼顾不过来了。”

    “本座想要这地盘,但凭你七宝楼区区势力,也敢跟本座抢吗?”

    “我们区区七宝楼虽然不敢同狐掌事您抢,但是争一争还是敢的,雍林这些年在齐国也算是一枝独秀,本座虽然不敢抢了雍林的鳌头,却也能做到平分秋色。”

    我抬眼看了一下厉楼主,一如既往干脆利落的谈判方式,只是他说这话并不是说给狐掌事听的,换句话说,一来就这么嚣张宣战,不该是七宝楼的作风。他这是说给我听的,当初将七宝楼拉入这个阵营,就是为了制衡雍林在齐国一人独大的局面,他倒是聪明把矛头直接引向了我。

    果然狐掌事看向我,“寒姑娘是如何觉得呢?”

    “本座倒是没有想到那么长远,厉楼主这话倒是提醒了本座,雍林在齐国的地位根深蒂固,似乎也该扶持扶持七宝楼了。不过这说到底也都是你们双方自己的事情,本座怎么好插手不是?厉楼主不该问本座的意见,还是你们自己商量便是。”

    我悠悠然端起身边的松针茶来。

    狐掌事冷笑,“厉楼主该不会是知道自己的势力竞争不过我们雍林,刻意找了些寒姑娘来做帮手吧,可以寒姑娘可未必肯帮你呢!”

    厉楼主笑笑,“本座也不需要什么帮忙,只实话实说,这以东地盘,本座是不会让出来的,七宝楼虽然不比雍林在齐国经营多年,但也未必不能和你们雍林相比。你们算起来也是我们七宝楼的手下败将,便是真的动起手来也是不怕的。”

    狐掌事听到这话,一拍手便站了起来,“好志气,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本座看应该是叫不知天高地厚!”

    过了不多时,煌师兄跑来跟我说,“玄儿,约定要打上一场了!”

    “那正好,咱们也看看这两边的人马究竟有多强盛。”

    煌师兄摇摇头,“我倒是想不明白,话说这两边的人能做到这个位置,怎么会这样莽撞冲动不计后果?”

    “因为功高而生骄,何况这两边早就各看不顺眼了,这打起来也是迟早的事情,咱们就是给他们提供一个理由罢了。他们知道韬光养晦,但是人总有弱点,一点这弱点被人找到了,那么置他们于死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想要的东西如今是摆在他们面前,越是在唾手可得的东西面前,越是暴露了他们的本性。都是干刺客这一行的,耐不住性子都是可以理解的。”

    “你这算是借刀杀人,手上一点也不沾血。”

    “或者你可以说是坐山观虎斗、隔岸观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都是一样的意思。”

    煌师兄想了一下,“他们准备三天之后约在东南山对战一场,你准备怎么做?”

    “看看再说吧,我心里现在琢磨的是公子纠的事情。”

    我刚出了帐子,巩师兄迎面而来,“玄儿,我有话和你说。”

    煌师兄知趣地离开了,我看着他,“师兄想要说什么?”

    “你离开君上吧!”

    我有些讶异,“你说什么?”

    “你离开君上,这便是我的要求。”

    “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这样的话,离开与否是我和小白的事情,你无权干涉。”

    “我是无权对你的私生活指手画脚,但是你在小白的身边迟早也会害了他。”

    “如果你想要说帝王之辈应该绝情爱、懂节制、不偏私,方能坐拥天下,那么你还是不必说了。”

    “我想说的不止是这些。君上甫一上位,你便对后宫和前朝大肆杀戮,这绝不是德君之为,前朝和后宫进来对君上有些怨言,总觉得杀戮过重,人心惶惶。”

    “师兄是觉得那些奸佞之臣不该诛杀吗?而后宫那么多的宫人内臣和妃子,光是一日的开销便抵过外臣一个月的俸禄。诛杀是一方面,但更多人无辜女子,都是发放出宫的。自僖公开始,大兴兵伐战事,而襄公和废公两人又骄奢淫逸,大兴土木,如今光是行宫,齐国境内便有四处,那些人只顾着享乐,现在齐国境内积弱积贫,如果现在还不强硬些将这些前朝就留下来的问题给解决了,那么朝中之臣自然认为小白也同那些人一样不过是个守成之主。如今动手了,一来震慑朝中存轻蔑之意的人,二来也叫周边那些虎视眈眈的诸侯们看看齐国如今君主的气度,好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三来也是向诸位忠贞之臣和国民表现如今改革中兴的决心。非常时期自然用的便是非常手段,师兄若是死守着原来那一套仁主仁君之言,畏首畏尾,如今是乱世。小白绝不会是守成之主,他要的不是齐国的天下,是整个周王室的天下。我自认没有做错,若是师兄觉得不妥,那就去和小白说就是了,到时候不论有什么处罚,我都认了。”

    “君上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要心疼,处罚你,是这是恃宠而骄。”

    “师兄怎么说都好,你若是有本事,那便就找个理由让我心甘情愿离开,要么就叫小白离弃我。”

    “你这样和那些奸佞之臣有什么区别!”

    我笑,“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比他们高尚,若是真的能实现王天下的目标,我不介意做你们眼中的奸佞之臣,何况一切原本也就是成王败寇。”

    “你若是真的为了小白好你就应该退出他的人生和计划,你本不该存在在这个世间,你贸然干涉他的计划,逆天之事你不该一错再错。”

    “逆天之事?我的存在便是逆天,我的存在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按师兄的说法,是不是我也该早日自我了结。师兄你早就知道我是魑魅了,那么从一开始,你为什么不一刀了结了我,也免得我到如今要经历尽世间的那么多无奈和苦楚还遭尽背叛。我情愿从一开始我就不存在,我所有的记忆和人生就停留在那座雪山上,留下一地的懿昙,至少现在我还是在他的身边。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心里一直留着的人是蘅,我也不会知道和他长相厮守的也不是我。如果让我选择,我情愿什么都不知道,就甘心情愿死去就好了。”

    “玄主非你良偶,你却不是君上的良偶,你是魑魅,又是魑魅中的魇魁一级,当初炼就你之时,也未有想到压制,如今三生锁松动,面具也压制不住你的戾气了,一味厮杀。小白固然需要一些强硬的手段,可也不是你这样一味杀戮。君主讲究的也有权衡之术,一方面威慑,一方面安抚。双管齐下,哪一方过重都不是长久之计。”

    我抬眼,“仁义之君,周王室一向强求仁义礼治,可是最后诸侯凌驾于其上,反倒对君耀武扬威,郑伯公然打败周王室,如今它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你说仁义之君下场也不过就是这样。当然,如果没有结果来证明,谁说都是无用,是与不是,将来自有定论,我无力和你探讨这些无聊的问题。如果你真有什么想法的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公子纠消失,让颐师兄到小白身边来辅佐。当然了,你若是忌讳颐师兄,你也可以阻拦我的计划。反正你对于颐师兄一向都是压制,免得他爬到你头上来。”我从他身边经过,还是停了下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不妨告诉你好了,你总觉得我为了小白就应该如何如何,你不曾想过,在一起不比什么都好吗?你和姒师姐,即使她疯了,什么都不记得,也不如从前那样美好,只要在一起就好了,你放在自己身上都明白,到了我这里倒是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