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离间1

宣枫飒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恋上你看书网 www.630book.io,最快更新寒玄最新章节!

    我侧头,“既然那是莒国的公主,君上就更应该回避了。”

    “你性子孤冷,话到了你这里就会断了。要避嫌的话,孤也不会在你这里了。”

    我便坐下不提,只管自己喝着小酒。君上的脸色越看越凝重,“竟然这样放肆,也越发没了礼数了。”

    我看了泽壶一眼,他立刻上前将折子给收回去了。我递上一樽酒,“君上先试试这酒吧。”

    君上一饮而尽,我也给自己斟了一樽,“臣妾从前养在宗庙的时候,臣妾的父王曾说过为上位者就不该喜怒皆形于色,叫人轻易揣测喜恶。”我慢慢饮下去,“倘若做不到,便给自己戴上一个面具。”

    君上看着我,“所以你的脸从来都不让别人看?”

    “嗯。反正所有的表情别人都看不到,那么也就失了神情的作用,渐渐也就觉得神情有或没有也没有意义。”我顿了一下,“在宗庙的时候,除了每日抄写这些经书,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乐学来学去也就是这些祭祀所用的,其余的在宗庙里出现,都是不合规矩的存在。”

    “倒是鲜少听你说起从前的事情。”

    “君上若是觉得不高兴了,不妨也试试看。”

    君上摇摇头,“算了,太过辛苦,这样不真实的人,也累得慌。”他对泽壶吩咐道,“这样的折子,你退回去吧,在孤身边那么多年了,他该知道怎么处理。”

    “是!”

    我漫不经心道,“突然想起来管大人,应该就是名满天下的管仲管夷吾吧!”

    “是,你也听说过?”

    “是啊,有一回兄长到宗庙来祭祀的时候,听到兄长说了一句。”

    “说了什么?”

    我喝下一杯,“‘不臣之臣……’后面的,臣妾就不说了,说了可就是僭越之言了。”

    “你只管说就是了。”

    我看着君上的眼睛,“‘不臣之臣,鲁国是在玩火。’”

    君上紧抿着嘴唇,“你也这么觉得?”

    “管仲是什么样的人,臣妾没见过也不知道,兄长这么说便是他自己看到了什么,君上问臣妾就问错人了。”

    “你自己都说管仲名满天下了,你肯定也听过不少他的传言吧,不妨说说看。”

    “牝鸡司晨可不少好事。”

    “无妨,为君者还是广开言路,女人的话也要听听看,反正做决定的也是孤自己,跟你没有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臣妾对此人的印象不是很好。听说他在对付杞国的时候手段很是不光彩呢,对其宗庙很是大不敬,还对着杞国国君说道,‘今日莫说是侮辱了你杞国的宗庙,就是今天拆了它,你们杞国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当日莒国的使者也在,原本这话也是说给我们莒国听的,倒是传到了各诸侯国的耳中,很是不满呢。臣妾说句难听的话,管仲那日能说出这样的话,诸侯国必定是认定是君上的意思,也是鲁国的意思,鲁国在诸侯国的声名可也就毁了。而且管仲这样轻狂,几次官场上的沉浮,他竟然安然无恙,想来也是觉得蹊跷了。”

    君上的眉头越听越紧皱。

    我故意做轻松状,“反正臣妾是不大喜欢他这样的人,虽然说人云亦云,但是空穴来风也未必不能不信。可是换过来说,三人成虎,君上还是好好考察一番才好。”

    “是,我这里也有不少的言官不断弹劾他,但是孤总觉得他还是一个可用之才,不忍心苛责。”

    “臣妾倒觉得既然是个人才,用着倒是也无妨,只是君上用着还是要防着些才好,既然有小人之嫌,还是不要太过亲近的好,免得亲小人终究对社稷无益。”

    “此话在理。”君上叹气,“有时候孤也觉得管仲的城府太深,不好掌控,加上曾经的作风并不是很好,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过了大约半个月,君上便寻了一个由头将管仲召回了,名位上是升了他的地位,但是实权是给卸掉了,只让他做了谏官,其他的话倒是什么都没有说。毕竟这不放心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总比在看不见的地方要令人放心。我想大概管仲也是听说了什么,有一回谏言的时候有意无意提到后宫干政的事情,徽音告诉我的时候只说了这么一句,我猜也能猜到管仲能说什么话。

    我刚好在抄写经书,“便放任他去吧,君上对他的话最多也就一半一半信。”我看了一眼她头上的海棠并蒂,轻轻一笑,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去遮掩了一下。我继续抄写自己的经文,“好好打扮,挺好看的。”

    “是。”

    为了农事,国君往往一年也要有三次的祭祀,很快就要到收获之际,君上也要出宫去做这一年最后一次劝农之事。

    “原本是要带你去一次的,可是你不喜欢热闹人多,我看你老是闷在宫里头,也不跟妃嫔们交往,总觉得你最近心情有些郁结,这病也就不容易好。”

    “也不过就是风寒罢了,也没有什么。”

    “我看你从来就没有笑过。”

    “臣妾生性就不喜欢笑,再说带着面具,哪怕笑了,君上也看不出来。”

    “你带着面具是看不出来,可是神情骗得了别人,这眼睛还能骗人吗?你与孤是枕边人,难不成孤连你是不是高兴也看不出来吗?”他拍拍我的手,“手还这样凉,孤立刻要出发了,你在宫里要自己留神,有什么事情,孤回来的时候跟孤说就是了。”

    “君上去就是了。”

    君上起身离去,临了还不忘吩咐徽音,“照顾好你们家主子。”

    我扬起嘴角,招来徽音,“莒国很久都没有传来消息了呢!”

    “三天前不是才传来一张纸条吗?夫人都忘了吗?”

    “哦,是吗?看来真的是病糊涂了,我先睡下,你们都出去吧,不必伺候了。”

    “是。”

    那一日祭祀,管仲同行,原本我也该去的,只是我称了病,那管仲也没有见到我,听说回去的时候还千方百计大厅我的事情。小白手上的情报依然有一份传到我的手上,管仲回朝了之后行径便容易掌握多了,我想他大概也有些起疑了,想来通风报信过了。

    我一边冲茶,问道,“她的药是没有喝了吧。”

    “是,已经有好几回了,从上回出宫回来之后属下见她都是含在嘴里,然后等属下出去了就吐掉了。”

    “倒是没有想到她的心性这样高。她几次在留一些暗号呢!”

    “要不要属下……”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摇头,招近他,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去把这件事情……”

    “属下明白了。”

    “在君上回来之前办好就是了。”

    “是,”黑衣人犹豫了一下,“那一边的事情呢?”

    “找的差不多了?”

    “十之七八。”

    “你觉得足够吗?”

    黑衣人低头请罪,“属下知错了。”

    “还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去办,去一趟七宝楼总楼,把这个腰牌拿去给他,然后换回我要的水墨来。另外听说沮嫔怀孕了。”

    “是。”

    君上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了丰收的大好消息,也带回了一个噩耗,沮嫔近四个月的身孕没有了。她有身孕的事情除了她自己,也只有淑夫人知道,原本也都是瞒着合宫,淑夫人离开了宫中,那么有嫌疑的人也就排除了。

    君上扶着额头,“沮嫔吵着要孤去查出一个真相来,可是这事情要怎么查都不知道,她自己有身孕都瞒着旁人,现在那么些个人知道也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只能算是悬了。就算查到了,也不能说什么。”

    “君上想要查的话,这件事情就交给淑夫人好了,何必自己去费心,反正当日在宫中的人各个都有嫌疑,只有淑夫人不在宫中,让她去查也是最公正了。”

    “也是。”

    我倒了一杯茶,慢慢饮着,君上倒是凑过来,“这是什么茶,这样香?”

    “不过是拿松针混在平日的茶叶当中罢了。”

    “孤从前没有喝过,你也给孤弄上一杯好了。”

    “君上有更好的东西不要,倒是要这些不入眼的茶来,徽音,给君上也冲上一杯好了。”

    徽音将茶递上,君上闻了一下,“松针掺入就有这样的香味?可还有其他的什么?”

    徽音立即回答道,“其实就是松针,只是这松针不是普通的松针,是取终年积雪的雪山上生长针松的松针来,加上烹茶的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冬日梅花上的雪水,藏了一年多,才开出来用于烹茶。”

    “难怪这样清香。”

    我轻笑了一声,徽音的脸便埋得更低了。这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啊。

    淑夫人没过多久便开始搜宫,搜什么也不说,只是各宫都被搜了个遍,徽音也被带了去,原以为淑夫人是在我这里查到了什么,最后一问,各宫的侍女都有那么一两个被拉去问话。

    黑衣人在我耳边说,“主子,徽音把之前的话都吐过了。而且淑夫人安排好了,明晚……”

    我冷笑,“她倒是真的是从姬珩身边出来的,给条竿子就忍不住一个劲往上爬,管仲说了什么她都信。那管仲那里呢?”

    “君上已经……”他顿了一下,“君上已经忍下来了。”

    “那更好,只要知道了她的事情,你说这事情可不就更加好办了?”

    “秽乱后宫,这个罪名足够让他死上几百次了。”

    “他会死才怪,你看着吧,他起死回生的本事可高着呢!你去安排一下,醒酒药什么的,多备上几份给泽壶好了。另外,她既然不喝咱们给的汤药,相比淑夫人给的,她一定喝吧,好好给让她喝下去。”

    我被请到关雎宫是半月之后的事情,我到的时候各宫的妃嫔是到齐了,连沮嫔也都来了。徽音跟在我的身后打扮得倒是很俏丽,一整套淡蓝的装饰,连沮嫔都快要被比下去了。

    我行了一个礼,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把诸位召集起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君上坐在上位,紧抿着双唇。

    “从今以后,咱们要多一位姐妹了。”她看向我的身后,“徽音,你过来。”

    徽音看了一眼,眼中尽是挑衅之意,我只是端起矮桌上放着的一杯茶,抿了一口,也不看淑夫人和君上。

    淑夫人拉着徽音的手,满是关切,“徽音啊,真是委屈你了,这么久了才能给你一个名分。”她看向诸位妃嫔,“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咱们要添的新的姐妹了。徽音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君上只是盯着我看,什么话都没说。

    淑夫人转头看向君上,却发现君上看着的是我,轻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淑夫人说什么?”

    “臣妾说,既然徽音已经有了身孕了,是不是应该给一个名分呢,沮嫔刚失了孩子,合宫也很久没有这样的好事情了。”

    “那就给一个世妇的身份也就是了。”

    “可是,徽音终究是贞慎夫人的陪嫁,这样的身份……”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淑夫人这么着急做什么,臣妾还有话想要问问呢!”

    “这徽音是什么时候服侍君上的,臣妾倒是不知道。”

    “贞慎夫人是真不知道吗?”

    “确实啊,臣妾只知道除了半个月前有一晚徽音不在我身边,还有就是宫女轮休的时候,徽音是不在我身边的,其余的时候,臣妾还真是不知道。”

    我看向淑夫人,君上皱了一下眉头。

    “半个月前的确徽音是正式侍奉了君上,其他的时候,贞慎夫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难道还要本宫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你才知道吗?”

    “当然。徽音半月前服侍了君上,那么这一个月的身孕又是从何处来。臣妾见识浅薄,只知道商民始祖契是简狄吞食燕卵而生,周始祖姜 菜刀了天帝的足拇指而受孕,竟然不知道徽音竟然也有这样的好本事呢!”

    听到此言,淑夫人冷笑一声,带着徽音侧跪在君上的身侧,“君上,其实贞慎夫人根本就没有服侍过君上,一直服侍君上的都是徽音,而贞慎夫人怕此时暴露,每次在徽音服侍过君上之后,都会给徽音服下避孕的汤药。”

    淑夫人话音还未落,诸位妃嫔便议论纷纷,“贞慎夫人竟然……”

    我扶正了一下面具,也不看她们任何一个人,“嫔妾帷帐之内的私事,淑夫人竟然比嫔妾还要清楚,是不是臣妾服侍君上,君上居然还不知道,淑夫人却已经知道了,淑夫人这番话不觉得可笑吗?鲁国还是礼仪之邦呢,淑夫人竟然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徽音站起来,指着我,“夫人不要以为一切天衣无缝,夫人自己不肯服侍君上,让奴婢来服侍,事后还要让奴婢服用避孕的汤药。好在上天眷顾,奴婢终究还是怀上了君上的孩子,夫人还想用与侍卫私通这样的借口污蔑奴婢,淑夫人明察才使奴婢的清白得以昭白。”徽音复又跪在君上的面前,“君上,之前沮嫔夫人小产的时候,贞慎夫人将一个外头男人的私物放在我的房里,淑夫人彻查宫闱的时候发现了,差点奴婢就要被乱棍给打死了。求君上怜恤奴婢,救奴婢的性命。”

    “徽音,前言不搭后语。”我“哼”了一声,“本宫为什么不愿意服侍君上,你倒是好好说说看。”

    “这……”

    “说不出来?”

    “因为夫人当日早就不是处子了!”

    “那本宫自然只需要你代替本宫的第一夜就好了,以后呢?”

    徽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污蔑本宫,罪名不小啊。淑夫人贤良,这样的话竟然也相信了,真当是难为夫人了。”

    “贞慎夫人,你莫要忘记了规矩!”

    “嫔妾想来不喜欢和诸人往来,夫人是觉得嫔妾狂妄吗?嫔妾只是觉得人多的地方是非太多,没想到这样洁身自好,还是惹来了灾祸。徽音,你自己的话都无法自圆其说,本宫倒还有几个问题问你。君上离开宫中的那几天,本宫病着,有些事情可能是有些糊涂了,不过那几晚,本宫半夜干渴醒来唤你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奴婢在自己的房中睡着呢!”

    “是吗?那为何有人告诉本宫,你拿着本宫的腰牌出宫了呢?”

    君上听到这话,神情缓和了几分,我继续说,“前几日,本宫到宫门口的时候,那侍卫问本宫是否又要出宫,本宫就想不明白了,本宫什么时候出过宫了?”

    我身后的慧茶立刻跪下来,“君上,那两天夫人病着,半夜都是奴婢守夜的,原本一直都是徽音在身边伺候,但是那几夜都是奴婢被夫人唤醒,进屋的时候,徽音都是不在的。”

    我接口道,“君上要不要查一下那几天出宫和回宫的记录?”

    “去查,泽壶,你亲自去。”

    不一会儿,泽壶回来,“君上,那几夜都有贞慎夫人的腰牌进出宫的记录。”

    徽音叩首道,“君上,贞慎夫人说的话也有错漏,当日除了霖持宫里的宫人以外也没有别的人见到夫人,怎么能说出宫就不是夫人了呢?而霖持宫内的人都是夫人自己的心腹,自然是帮着夫人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