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于穆

宣枫飒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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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巩师兄点头,“也对,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回不去从前在寒玄的时候了,不过我也告诉你一句话,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不后悔。”

    “这是自然,为了姒师姐,师兄你哪还有后悔的时候,高兴还来不及。我也告诉师兄一句话,师姐现在不清醒,把你当作是令师兄,现在是你们两个是甜蜜恩爱得不得了,不知道有一天她要是清醒过来了,会不会立刻离你远去。三阳下的药分量倒是不重,到现在为止,估计最多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你从前将令师兄废黜一事,她可是记得很清楚。”

    我冷笑一声,随即离去。什么同门情谊,到最后落得一分不值,我原以为这世上也只有同门的情谊可以信任了,最后算计我最惨的还是这一群人。

    从姬珩宫里出来之后,德希携了我到她的宫中坐坐,“姐姐换了身份,倒是很久都没有见到姐姐了,今日倒是难得了。”

    “今日也是出去之前最后一次给夫人行礼了。”

    德希挽了我的手,“我宫里存了一坛去年冬日存下来的梅雪,泡了秦香元,想来姐姐也会喜欢了。”

    “比起茶来,我可能还是更喜欢希夫人宫里珍藏的羊羔子酒,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喝到了,夫人今天可不能再吝啬了。”

    原本若是说苦中作乐,这样也是挺好的,只是最终还是被打破了我临行前难得的一个平静下午。

    “夫人,夫人的娘家表妹和表姑爷要来拜见一下夫人。”

    我看见德希的神色顿时就变了,我心下便明白了,必然也就是茹家二公子了。

    “姐姐!”那德希的表妹见了德希也不行礼,直接就上前握住德希的手,“好久都没有看见姐姐了,姐姐怎么看起来消瘦了这样多。”

    到底还是茹家二公子持守了礼节,行了一个大礼,“给希夫人拜安。”

    “茹公子还是起身吧,在外说起来咱们是君臣关系,往内了说也是亲戚了。”她微微侧首,“姐姐也许久都没有看到于穆了,看来于穆过得很好呢!”

    于穆低下了头,脸也红了起来,只是她越是娇羞,德希的眼神里面越是死灰一片,“别说我呢,在外头伯父叔父们说起来总说君上待姐姐很好,很宠爱姐姐,可是今天来见见姐姐,却觉得并不是这样一回事情。姐姐,君上待你不好吗?”

    “你们一来就到我这里来了吗?去见过君上和珩夫人了没有?”

    茹家二公子坐了下来,“原本是要先去觐见君上的,君上倒是吩咐说不必去了,珩夫人那里也是只坐了一会儿,于穆心心念念着夫人,见了珩夫人之后便径直到这里来了。”

    德希点头,“宫里不比在家中,是要这样谨慎些才好。”

    于穆摇摇德希的手,“姐姐别顾着规矩,刚刚的话你都还没有回答我呢!”

    “君上待我很好,只是我自己心里想家了,膳食拿上来也没有什么胃口,心里也惦记着家里的家常用膳,也惦记着你和几个姐妹。宫里不比在家中,心中挂念也见不着。”

    “是了,刚刚在珩夫人宫里的时候就觉着好大的规矩,我都不敢出声。听说珩夫人也不是官家里头的女儿,怎么这架子倒是一点都没有比旁人的少,不过还算是好说话的,我先头说错了话,她也只是一笑了之,也没说什么,不满的神色也没露半分,说说笑笑还是照常。”

    “珩夫人还是好相与的,不过外戚进宫来,珩夫人身为正夫人,总不能还像我这边纵着你一点也不用规矩吧,平日里珩夫人是很亲切的。”

    于穆摇头,“这样都还是好相与的,可见姐姐平日里在宫里的日子恐怕并不是那么好过的吧,咱们家族也不是没有进过宫的人,死的死,亡的亡,这宫里的日子看起来金碧辉煌得很,里头不干净的东西多得不计其数。倒是不如姐姐早早得许了外头的人家,好好过日子才好。”

    我瞧着于穆的神色倒不像是故意的,想来也是个直肠子,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而德希的脸色登时就白了,这茹家二公子也面露尴尬之色,连连向于穆方向示意摇头,让她不要说了。于穆倒是像没有听到看到一般一样,“姐姐这样好的人,真是可惜了。姐姐心性不高,原本就不适合宫闱,我倒是觉得姐姐和文留更合适得不得了,要不是我与文留成亲了,倒是觉得能和姐姐凑成一对来。”

    文留便是茹家二公子的敬字了。

    这是这话一出,殿中诸人只要是知道德希和茹家二公子往事的均变了脸色,谁也不知道该出声说什么话。

    我轻笑出声,于穆见到我愣了一下,“奇怪了,这位姐姐是早就坐在这里的吗?怎么我进来到现在才看到,要不是姐姐出声,我竟然还不知道这殿中还坐着这么一个人物呢!”

    于穆起身走到我的身边来,转头问德希,“姐姐,这位是?”

    “这位是即将出嫁鲁国的兆歆公主,你从前恐怕是没有见过,如今见一见也是好的。”

    于穆对着我行了一礼,“一直都没有瞧见公主在旁,真是臣女的不是,在这里给公主赔罪了,还望公主莫要见怪才好。”

    “哪能呢!本宫从前也是在宗庙里长大,那里虽然庄重,但是我一个人也是无拘惯了。正如你所说,宫里的规矩大得很,本宫也很是不习惯,见了人总是动不动要行礼,动不动就要行礼拜安,实在是拘束得很。”

    于穆听见我这话,也立刻就高兴了起来,“没想到公主也是性情中人,真是难得,臣女还以为这宫中所有的人都喜欢这样有地位的日子呢!”

    德希皱着眉,“于穆,说话也没个分寸的。”

    我对德希摆手,“无妨,在宫里头难得有人也还能这么无拘束地说话,不日我也快要走了,于穆姑娘说话性子直,本宫倒是喜欢。”

    “也只有公主这样的性子能纵着小妹这样放肆了。”

    于穆的神色更加自得,我心里感慨,原本德希也是这样的性子,天真单纯,说话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是如今宫廷熏染,也变得谨慎小心,失了从前的模样了。我看着茹家二公子,眼睛盯着于穆的身上,倒是半分都没有责怪,眼里也尽是温柔的神色,德希看了我一眼,我看懂了她眼里的苦楚,一如宫门深四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离开莒国之前,还是看到了姒师姐病情加重,我心中嗤笑,所谓情爱也不过就是这样,我自私,那么巩师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这药再吃下三份,姒师姐也就只有永远疯下去了,这药伤脑子的效力也不是一般的,那五石散的分量是放了十足十的。

    我离开莒国的时候只有德希一个人来送我,出宫的仪仗里面连莒国国君都没有来,德希握着我的手,“世间的阴差阳错真是从来都不会怜悯人的心肠,明明姐姐和姜公子是这样好的一对璧人,生生也要被拆开分至天涯。”她并不知道和亲是我自己选的路。

    “没什么可说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句话原本是觉得要说给你听的,最后还是一样说给自己听。”

    “我只是难过,茹家二公子也就罢了,他生性老实,逆来顺受也是应当的。不想姜公子没想到也竟然就是这样的人,娶了新人,便忘了旧人,哪怕他从前这么不堪接受兆华一样。茹公子也一样,听说和我的于穆琴瑟和鸣,恩爱得不得了,生怕是叫别人都看不出来一样到处显摆。”

    “凉薄之人都是一样,索性也好,我离开了,总归也是看不见心为净,比起你来还是好些。于穆和茹家二公子未必是有意,至少这茹家二公子是。他与你的事情,连君上的都忌讳,她又不是在京中长大,哪能知道这么多,只怕身边的人也未必肯告诉她缘由,二公子就更加不会了。”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她不是有意要来试探我的。”

    我拉着她的手,将手上一只白璧镯子推到她的手上,她连忙推辞。

    我握住她的手,“宫中那么多人,只有你一个人肯来送我,咱们认识不久,论起情谊来也没有那么深,可见你也是真心待我。我知道你现在宫里头也不缺这些东西,只是我的心意,以后我们相见也怕是没有机会了,权当是念想吧。珩夫人虽然面子上看上去温婉端庄,总觉得她不好对付,你自己在宫里头,盯着你的眼睛多了去了,自己留神着吧。”

    她也收下了,“也好。”她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私下里还能称呼你什么。姐姐,我想……我应该是怀孕了。”

    在路上耗了半个多月也算是到了鲁国,接亲的人是鲁国国君的弟弟季友,人称季氏。让公子来相迎也算是极大的阵仗,一路上有不少的百姓在路旁相迎,喧闹之势可见一斑。

    “公主,外头的百姓都来相迎庆贺。”

    “本宫并不知鲁国的规矩,还请使者能代为周全,您说什么本宫照做便是了,本宫的面子也是使者您的面子不是?”

    “臣会为公主好好打点的。”

    “那就有劳使者了。”

    进了都城的正门之后,路边的人便稀少了下来,有也是侍女宦官一类的人物。季友一路上都无言语,从背影来看,也知道是个温文儒雅之人。

    从鲁国带来的二十个侍女也算是陪嫁,其中一半都是姬珩派来的,当然我不会相信这些人都会了解姬珩和我之间的事情,但是肯定有人是知道的。

    到了螽斯门,季友便下马来,半跪在我的车辇前,“逢迎使友恭请公主。”

    我是扶着他的手下来的,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一下,鲁国号称周礼之邦也确实实至名归。螽斯门意在祈求子孙繁昌,但凡鲁国后宫嫔妃进宫都要在此门听从太后的训诫,以正宫闱。因为太后不在后宫,所以训诫一事便交由鲁国国君的正夫人来执行,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鲁国的国君也到了,带着几位妃嫔一同迎接。

    “仰天子之诏,莒国公主兆歆受天命,敬人意,与鲁国,封为次妃,号贞慎。周礼有言,天下之内治,明章妇道,天下内和则家理。望贞慎于内,恭俭节用、兔  薏、葛覃卷耳,若 木逮下、似螽斯多子,非义不动、非礼不言。我妃慎行,应期挺生,如兰之茂,如玉之莹,女娇大义,徽音内发。煌煌后妃,玄 是闲,穆穆夫人,爰采洁蘩,师礼莫违,德音敬回,咨尔庶妃,战战兢兢,含章贞一,婉娩淑慎。愿慎终如始,滔和履真,显兹祯祥,行周六亲,存播令德, 宣慈恩。”

    我俯首,“贞慎承教,当谨记后妃之德,不敢有忘。”

    我抬头看着这螽斯宫门,终究我还是不能对得起这贞慎两个字,倘若有违天意,愿所有责罚我一力承担。

    “听说了吧,又是宿在她宫里头了,这两个月下来,连淑夫人的宫里都没踏足一步,原本昨个儿是大日子,本该在淑夫人宫里安歇的,哪知道,到了半夜又去了她宫里头了。”

    “估计一会儿去关雎宫,淑夫人脸色肯定要不好看了。不过也是,这新鲜的菜式总是吸引人的,贞慎夫人刚来,总归君上新鲜,这新鲜劲要是过了,可就难说这往后的日子了吧。”

    “反正这新鲜不新鲜,总归也轮不到我们,你着急些什么。只是我老是觉得这贞慎夫人总带着面纱不肯见人,真是奇怪。”

    “故弄玄虚罢了。”

    我扶着徽音的手,听着后宫这些妃嫔的议论,看了徽音一眼。

    “夫人若是觉得……”

    “由着去吧,原本以为鲁国是礼仪之邦,这后宫也该干净,不想原来和莒国也是一样的,都是女人的事情,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拍了拍徽音的手,“倒是委屈你了。”

    “夫人言重了。”

    “言不言重,我心里明白,还是略略等些时候吧。”

    淑夫人的关雎宫里面大气,淑夫人坐在最上头珠翠满头,我私心里面觉得她辛苦。

    “给淑夫人拜安。”我行了一个空首礼。

    “起身吧。”

    我刚坐定,便听见沮嫔笑道,“贞慎夫人真是太懂规矩了吧,君上说夫人生性安静,不喜欢见人,免了夫人的拜安,没想到夫人竟然还是这样勤勉,每日必来向淑夫人问安行礼,难怪君上这么喜欢夫人,连淑夫人都留不住君上往夫人宫里跑的脚步。”

    我侧首向淑夫人,“这是规矩,嫔妾只是按着规矩来。”

    沮嫔接嘴道,“这说得倒是好听,昨个儿是大日子,按规矩君上是要留宿关雎宫的,只是为何早晨的时候倒是在贞慎夫人您的宫里头出来了。”

    我面向淑夫人,“臣妾不知道昨个是大日子,也不知道宫里是这样的规矩,还请夫人恕罪。”

    “知道还是不知道,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可就不一样了。”

    淑夫人伸手将我扶起来,“妹妹刚进宫,有很多的事情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何况从前夫人也不是养在宫里头的。”这话就有了深意了,养不养在宫里面,公主的身份也是天差地别的。她又对沮嫔和一种妃子说道,“贞慎夫人刚入宫,你们虽说分位不及,身份也不似她尊贵,但是同为姐妹,若是贞慎夫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来你们要多多见谅,二来也要帮衬。如今你们一个个不提点着些反而还在这里冷嘲热讽,当真是不像话,贞慎夫人当初入宫时候那番教训,君上带着你们去也是说给你们听的。后妃之德要记得不妒是最要紧的,换句话说,君上喜欢贞慎夫人,你们也要向她多多学习怎么伺候君上,让君上欢心才是你们的职责。”

    众妃子是齐身跪下,“是,谨记夫人教导。”

    我心里暗笑,这算是真正将我推到浪尖上去了。

    傍晚君上到宫里来的时候我正在抄写《礼记》,君上来的时候我也没有起身行礼。

    “这字倒是很有风骨。”他将我扶起来,“每次进来你这里都这样安静,你带来的二十侍个女怎么都不见人影。”

    “臣妾不喜欢她们在面前,总觉得像被人囚禁起来了似的,在宫里本来就拘束,再来这么些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到处盯着,可真是难受!”

    君上笑笑,“也是,你孤傲,不喜欢人多,也不喜欢和别人一处说三道四的,这也是你的好处。”

    “现在是晚膳时分了,君上可用膳了没?”

    君上点了一下我的额头,“都说了到你宫里来一同用膳的,明知故问。上吧,孤也觉得有些饿了。”

    边用着膳,君上身边的太监泽壶却进来,“君上,管大人送来了折子,君上要现在……”

    “拿进来吧。”

    管大人,说的就是管仲了。

    我起身,“君上,朝堂之事不宜在妃嫔处处理,臣妾先回避一下。”

    君上拉住我的手,“不用这么麻烦,你是莒国的公主,这鲁国的朝政你就是听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避嫌。何况折子里说的也不过是太后的事情,你听去了也只是家事。”